第84章瞧那傻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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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如你所見,接連搞了幾刀,這廝才乖乖地去見了馬克思。對此,小舅媽說我姨逞能,我姨說哪是她,明明是雞逞能。於是大家都笑了,在紅彤彤的美人蕉叢中顯得很歡樂。
“大家”也沒別人,就我、小舅媽和張鳳棠。姥爺找人下棋去了,小表妹剛剛還纏著我摘無花果,這會兒也沒了影兒。
至於陸宏峰,應該在堂屋看電視,這不,二師兄又在叫猴哥了,也不知著了什麼魔,一上午小舅媽沒少拿陳瑤開我玩笑。
張鳳棠在一旁不忘煽風點火,什麼“我們可都見了好幾次,全都是林林主動領過來的”讓人百口難辯,恨不得一頭撞死。
“別光說林林,”小舅媽給我遞來一方⽑巾後轉向張鳳棠“敏敏咋樣啦?啥時候辦事兒呢?”
“啥時候?”張鳳棠把擇好的蒜薹放到洗菜盆裡,看看小舅媽,又順帶著瞟我一眼“也不知道你們急個啥,她這剛分到文化局,咋也得先穩下來不是?”
“已經到平陽上班啦?”小舅媽拉條板凳挨著我親姨坐下。
“嗯,有個兩星期了,這死閨女說啥都不聽,在家多好。”張鳳棠邊笑邊撇嘴,也不知是如意還是不如意。
“年輕人啊,咱們還是少管,你也管不了不是?冰箱裡有飲料。”小舅媽衝我甩甩頭“這敏敏啊,也好久沒見嘍。”
“過一陣兒就能回來,她這新手要學的也多。”
“這次啊,可得多謝謝二姐。”小舅媽眨眨眼。
“謝啊,當然謝,”張鳳棠仰起臉,手中的蒜薹頭搖擺尾“林林說吧,你想要啥,能負擔得起姨就給你買!”她那顆黑痣在綻開的紅邊跳躍著,顯得分外惹眼,然而除了鬧個大紅臉,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那得問問我媽。”幾乎是硬擠出一個笑臉,我衝進了廚房。拿罐啤酒出來時,張鳳棠還在說:“不過啊,這也是敏敏頂事兒,咱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憑文,你說咱敏敏這樣的,說實話,去哪兒不行?她偏就一門心思想往平陽去!”我這姨不愧是唱戲的,前面連說帶笑,最後這一句簡直是咬牙切齒。
“心想事成就好,你呀你,淨是瞎心。大城市不好?平陽咋地不比平海強?敏敏的眼光我看行。”
“那有啥法?”張鳳棠長嘆口氣,攤攤手,然後就大笑起來,雲間鷂子般⾼亮。據說,表姐轉業這事兒多虧了⺟親幫忙。當然“還有秀琴”
“可出了不少力呢”
“人家說現在進機關啊,一個字…難”而表姐之所以“一門心思往平陽去”當然是情所繫。
男方老家在青海還是疆新,總之風吹草低見牛羊,窮,這會兒人在平陽服役,轉不轉業還未可知。
“你姨不太願意,這敏敏也是個死心眼,你說你沒了爹,你娘拉扯著倆孩兒容易不?”有些義憤填膺,但很快話頭一轉“不過啊,軍官也好,鐵飯碗,多神氣。”我想幫忙擇菜,結果被小舅媽打發去買清潔球。
購物歸來,院子裡沒了人,以至於二師兄的哼聲顯得有點矯情。剛要起門簾,廚房裡傳來一陣竊竊私語,也不能說“竊竊”但聲音確實庒得很低,一種口水噴灑著淋溼耳朵的覺,正是張鳳棠:“…能幫忙啊,也未必要幫忙,本來就各過各的唄,說是你來我往,人家又用不著你,理你幹啥。”
“這機關裡的事兒,複雜著呢,她一個平海辦公室主任胳膊哪能伸那麼長?”
“嘖嘖,人家啊,”聲音低得幾乎是貼牆爬行“上面有人,不然找人家幹啥?咱是沒文化,那也不是不明事理啊,xxx知道不,嗯…老相好了。”
“啊?”
“陳建軍啊,老相好了。”搞不好為什麼,這嘲溼的低語在8月的陽光下變得異常響亮。
“別瞎說。”小舅媽笑了一下,鍋碗瓢勺叮叮作響。張鳳棠果然不再“瞎說”一陣流水聲,嗓音提⾼了幾分:“這藕夠吧?”
“夠了夠了,”小舅媽笑意未褪,頓了頓“聽林林他說,人秀琴好歹給團裡幫了不少忙吧?”
“可不光是幫忙,我看吃吃喝喝哪次也沒少了她,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親姨索唱了起來“有些事啊,不足為外人道也…”
“還真是個唱戲的。”
“真的,你當姐蒙你呀,要說幫忙,鄭向東…咱向東哥頂頭牛嘞。”
“是不是?那還是咱爸調教有方。”小舅媽笑著,向門口走來,腳步鏗鏘凜冽。
老天在上,我並沒有任何偷聽的意思,只是想找個時機進去而已,然而老天爺實在不給面子…眨眼間門簾已被起。
別無選擇,我只好硬著頭皮往裡衝。於是小舅媽一聲尖叫,連退幾步:“嚇死人,你個死林林,走路都不帶聲音啊!”小禮莊這獨院還是買了下來,儘管我一再強調存在法律上的隱患。
“法律不法律的,”小舅說“不接地氣!”他說的對,哪怕面紅耳赤,我也無從辯駁。午飯主要還是小舅的手藝,炒了幾個菜,悶了一鍋滷麵。小舅媽讓我喊父親吃飯,我說打個電話嘛。
她說:“看你能有多懶,幾步路都不想走!”懶就懶吧,我佯裝出門,還是撥通了父親的機手,響了幾聲後被掛斷。
我只好繼續撥,很快,再次被掛斷。老實說,這實在令人惱火,正是此時,有人喊我的名字,他說:“別打了,打個庇!”順風而來,分外響亮。我一抬頭就看到了父親。他站在馬路對面,白背心向上捲起,大碩的肚皮在陽光下像一面神秘的鼓。
“你媽還沒過來?”他敲敲鼓,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關於蔣嬸的⾝材,曾說這媳婦兒臉吃得跟紅白花兒一樣,整個人白胖胖的“啥也別說,都是兩套房燒的”對此父親表示,這有啥好,老⺟豬一樣,鳳蘭那樣才叫好⾝材,不胖不瘦,除了庇股大點。說這話時,父親坐在我對面,強忍著,我才沒一口水噴他臉上。至於箔子,我當然還是給老趙家送了去。
雖然回來後,怪我辦事拖拉,送個東西都快一個鐘頭。玄關並沒有那雙常被⺟親埋怨臭氣燻人的皮涼鞋,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父親回來沒。
“啥回來?”沒好氣“吃罷晌午飯你爹才上魚塘,回來幹啥?”我噤不住癱到沙發上,長吐了口氣。
“咋了?”越過老花鏡,扭臉瞅了我一眼。
“太熱。”深昅一口氣後,我告訴她。
那天父親下去後,我在門後站了好一會兒,等反應過來,白灰已在背上留下黏糊糊的一層。當時我想的是,能有菸菗該多好。樓道里不時咚咚作響。
那些腳步聲五花八門,卻都又如此急促而喧囂。往老趙家門口瞄了幾眼,我終究還是一口氣爬上了頂樓,那裡有風,但炙熱。陽光生生罩下來,暴戾而齊整。
門簷下躺了只蝙蝠,融化了一般,死死黏在地上。我用腳勁使了,它依舊紋絲不動,真是令人驚訝。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那份一覽無餘的熱燥讓人忍無可忍時,我才掂起箔子緩緩下了樓。蔣嬸頭髮已經紮了起來,但毫無疑問地散著股海飛絲的味道。見我上門,她有些驚訝,乃至愣了好幾秒。於是我就遞上了箔子。
“看你,都說過不要了,也不嫌煩一天。”她笑著把我讓進了門。近乎本能地,我在屋裡環掃視了一圈。我甚至狠狠地嗅了嗅。
“在哪兒蹭的,一⾝灰。”她先是捏起我的背心,繼而在上面彈了彈。我沒搭理她,反問:“xx不在家?”
“去他姥姥家了,”她白我一眼“好幾天了都。”搞不好為什麼,她這個眼神讓我十分生氣,以至於都不知說點什麼好了。
“進來坐啊,”她收起箔子“喝點啥,瞧你那一⾝汗。”
“不坐了。”我轉⾝向外走。
“咋了你,這麼急?”我也不知道咋了。
事實上直到抓住門把手我都沒能想好說辭。擰開門時,撲面而來的暑氣像是柔軟的懷抱。
“評劇往事”專欄當然還在連載。
這一連幾期講的都是平海評劇的發展,確切說即南孫班如何在本地劇團和各路梆子的圍剿中存活下來,乃至兼容幷蓄地發展出自己的特⾊…南花派。本期寫的是花嶽翎智鬥平海縣三等縣長的故事。據我估計,實真已不可考,恐怕傳奇成分更多點。
⺟親文筆老道而不失幽默,種種畫卷浮於眼前,繪聲繪影,惟妙惟肖,我甚至誇張地笑出聲來。
“行了行了,吃飯了,”⺟親端上一盤涼拌⻩瓜,皺皺眉“瞧你那傻樣兒,不像那誰家的憨兵?”
“憨兵咋了,憨兵不好?”憨兵是以前村裡的一個腦癱患者,打小綁在椅子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對年少的我們而言,此人最令人矚目的莫過於開襠褲裡那條黑耝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