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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心意。訕訕一笑，郭偕忽而覺得，郭儉平素若穿得素淨些，不施粉黛，倒也未必那般不耐看……

最後一盒，郭偕伸手過去，才觸到盒壁卻一頓，嘴角彎出一抹玩味笑意，拉過案角的硯臺奮筆疾書，不一陣，便寫滿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稍忖，又在那紙上勾劃起來，半晌擱筆，輕籲一氣，照單念來:“軟羊焙子羹、蔥潑兔、煎蛤蜊、蓮花鴨籤、糖饅頭——”不對！前已送過煎花饅頭，今不會重複！略忖，提筆勾去“糖饅頭”四字，在旁新寫下“甘餅”。這才志得意滿，拉近食盒打開，端出一小碟，目光一閃，頓喜:蓮花鴨籤！第二碟，蔥潑兔，再是子羹，煎蛤蜊，一樣不差！只剩最後一碟，郭偕小心翼翼，心口甚有些突跳，伸手進去端出那蓋碗，置於面前深一氣，緩慢揭開——甘餅！果不其然！倏是狂喜，想來那人若在側，不知是何神呢！可惜……

喜漸隱，搛起一塊兔進口，細嚼間，似見那形單影隻之人趁著夕陽匆匆穿行在街市，好容易買齊幾樣吃食，在落之前趕到此到獄吏手中，對著緊閉的大門佇立片刻，發紅的鼻尖轉身，單薄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暮中……

一匙子羹入口，或是胡椒多了些，郭偕似覺鼻尖教辣得熱疼，低頭了。

此間飲食，任是再多兩人也吃不光，然為免拂了眾人好意，郭偕只得自每碗中取食幾筷。

一頓飯，即便做揀選細嚼慢嚥，也不過耗去兩刻鐘。想到長夜漫漫難以打發，郭偕便滿心悽惶。在沿呆坐片刻，忽聞外間門鎖一響，當是獄吏來收取食盒了。郭偕起身——他忽而，想要副棋子。

門被推開。

“長夜難捱，郭兄若還無倦意，便與趙某小酌對弈一陣如何？”聲落，見一人一手拎壺、一手執棋，帶笑現身，竟是趙虞德。

郭偕一愣，笑而撫掌:“求之不得！”獄吏急忙收了食盒離去，二人便將小桌挪出，對坐佈局。

兩局弈罷，郭偕目光轉到手邊的酒壺上，搖頭嘆息:“趙都知這酒，今夜是要留與郭某一人獨酌麼？”正專心清理殘局之人聞言住手:“趙某以為郭兄棋興正盛，此刻無暇小酌呢！”言間已拿起酒壺，與二人各自斟滿，端杯敬上:“趙某失察，郭兄見諒！”郭偕自領他此意，端杯飲盡，才道:“趙都知今夜來，不至果真只為與郭某對弈打發時辰罷？”趙虞德一笑:“趙某今前來，除了與郭兄一議這案情，尚有另一事向郭兄請教，當下正躊躇由哪一事說起呢。”郭偕再飲一杯，笑意愈發舒朗:“先人後己，自是解趙都知之難為先，郭某此案麼，晚說一刻也不至出何變化。”

“既這般，趙某便言無不盡了！”趙虞德放下酒杯，問:“以將軍過往經歷推斷，若有人掌兩三千人馬謀逆，可能成事？”郭偕半沉:“此須就勢而論！尋常而言，兩三千人已是不少，若用兵得當，攻取萬戶之城亦不為難，便說當初商州之亂，初時逆賊不過數十人，皆是亡命徒，趁夜火燒商州府官衙，殺害州官取而代之，後借怪力亂神之說蠱惑百姓，強徵壯丁，不出一月，賊匪人數已破千，且趁官軍松怠之隙，連連攻城拔寨，直至禍及整個京西路，雖後朝廷一力平叛，卻也費了半載之久才將逆賊翦除殆盡，此乃前車明鑑！遂郭某以為，無論賊匪人數多少，都不可小視，須儘早剷草除！”

“此言有理！”趙虞德點頭，目光深邃:“商州之亂也好，數十年前的徐州之亂也罷，甚是回溯到我朝立國之初的劍南亂事，彼些，皆是遠起於京外，但若……”眉心微縮:“這兩三千人是被藏於京府近郊，則將軍以為，主謀者是何用心？”郭偕忖了忖:“若皆是兵強將，則破城圍宮也不無可能，不過此事成，一則時機須把握確，必是在城中無防備時趁虛而入，二則行軍須快，半個時辰內必要趕到城門，三是沿途須避開軍大營，且說即便此三條皆能做到，卻也只能得一時之逞，因不出半個時辰，軍大軍便會趕來勤王，他區區兩三千人，即便兵強馬壯，面對數萬之眾的軍兵，也唯有束手受戮。遂照常理看，行此計者，若非身後尚有餘援，便是不通兵理、妄自尊大的愚者痴輩。”趙虞德追問:“然若他並未打算即刻起事，而是繼續加募壯丁入山藏匿練，又如何說？”

“入山藏匿？於京府近郊？”郭偕失笑，“為此者是讀慣聖賢書的書生文士罷？卻不知兵貴神速之理？兩三千人藏於城外，風聲隨時會走漏，他卻還從容不迫募兵，此著實已非愚鈍二字可指！”一頓，“除非，他有十足把握，這藏兵之地隱秘，難為外尋得。”趙虞德頷首:“郭兄此言是說到了要處，這藏兵處，乃是歸雲谷。”

“歸雲谷！”聞者一怔，“此處不是……”沉間轉過話鋒:“這般說，當初刺駕一案，已得真相？”

“非也----”趙虞德苦笑，“此事說來話長，還是留待後再細道，倒是當下，郭兄既知這謀逆者藏兵歸雲谷，卻還堅持先前推論麼？”略斟酌，郭偕不答卻問:“此些兵丁，並非募自當地罷？”見彼者默認，一時惑:“他苦盡心機將這兩三千人調入京郊藏匿，若不是為直取晏京城，則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