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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沒戲!”
“……你是說他卑鄙,還是你卑鄙?”獨孤天威聽得都沒譜了,一下搞不清楚主從。蒲寶正要說到得意處,全不理他的挖苦,嘿嘿笑道:“所幸老天有眼,竟讓本將軍想到一個法子,三兩下便解決了這個難題。”
“什麼法子?”
“我讓這孩子撿了顆石頭扔我。”獨孤天威不失笑。
“我雖然很想說“扔得好”,不過恕本侯駑鈍,實在看不出扔你一石塊算什麼好主意,拿這個誆孩子未免不厚道。”
“拿石子扔鎮南將軍就是行刺,行刺鎮南將軍是死罪!”蒲寶大笑:“刑審定案,毋須等候秋決,立時便能斬首棄市,絕不容赦!那人既然簽了無遺仇生死狀,豈能放著託孤的責任不管?只得請我高抬貴手,放了這孩子一馬,說什麼“只消不違俠義道,什麼事都肯做。”
“我對孩子說:“要殺他呢,我是辦不到的,估計世上也沒幾人能辦到。不過世上比死還難過的事情可不少,咱們教他生不如死,也算為你爹報仇啦。””伸手去撫男童的發頂。男童側首避過,小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正轉著什麼心思。
他說得洋洋得意,現場卻是一片靜默。片刻獨孤天威才搖頭嗤笑:“教你想出這麼陰損的法子,這天真是沒眼了。”蒲寶樂不可支,顯是把這話當成讚美。忽聽一把清脆的喉音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兒?”卻是沈素雲。
眾人被她動聽的語聲引,紛紛轉頭。蒲寶
好漁
,早聽說鎮東將軍夫人容顏傾世、麗冠群芳,人稱“三川第一美人”,絲毫不覺唐突,樂得與她隔空攀談:“他姓虔,至於名字嘛……喂,你叫什麼名兒?本將軍
理萬機,記不了細瑣小事。”男童嘴角緊抿,面
陰沉,竟來個相應不理。
沈素雲憐他年幼失怙,不幸撞在蒲寶手裡,被當作挾制他人的工具;換作旁人,或可利用丈夫的權勢,將孩子搶救過來,但蒲寶與慕容柔同屬天下四鎮,官銜無分軒輊,此法恐不可行。她對官場縱無涉獵,也看出蒲寶不與相公相善,只得打消念頭,褪下腕上的金絲鐲子,給身畔的紅衣少婦:“耿夫人,我想送給那孩子一點小玩意兒,權作見面禮。有勞你啦。”
“是。”少婦嫋娜而起,眾人雙目一亮,隨即扼腕:這麼個雪膚花顏的絕麗人,方才居然全沒留意!鎮東將軍夫人固然高雅俏麗,然身子纖細,不及少婦玲瓏浮凸,腴潤可人。這可是天生的尤物啊!
少婦蓮步輕挪,徑朝鎮南將軍的位子走去,所經處眾人無不自動分開,讓出道路來,個個摒息眥目,呼聲漸轉
濃,不時傳出“骨碌”的
涎聲響,明明場面甚是滑稽,卻無人發笑。
她來到男童身前,攏裙側蹲下來,豐潤的雪股曲線繃緊了滑亮的緞裙,將金絲鐲子套在他小小的腕間,柔聲笑道:“這是將軍夫人送你的見面禮,你好好收著。”男童嗅著她溫溫香香的吐息,小臉紅得像軟的柿子一樣,扭捏道:“我不要。這是姑娘家戴的,我又不是姑娘。”少婦笑起來,將金絲掐小了些,以防從他腕上脫落。
“這是將軍夫人的好意,拒絕別人的好意,人家會難過的。你也不想將軍夫人難過,是不?”男童瞥了沈素雲一眼,見她美貌溫柔,關懷之意溢於言表,中忽然湧現一股莫名酸楚,咬牙忍住,沉默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你便收下,好生保管。”少婦替他整了整衣襟束帶,理理鬢絲,笑道:“你好乖啊。叫什麼名兒,告訴姊姊可好?我替你向夫人說去,夫人必定歡喜得緊。”
“我叫無咎。”這名豔麗婀娜的紅衣少婦,自然是符赤錦了。沈素雲愛她陪伴,三乘論法這麼重要的場合亦不忘攜她同行,慕容柔不忍拂逆子,便即應允。符赤錦可不是獨個兒來的,弦子照例換上男裝,扮成穿雲直衛士,混在二十名隨從中一併上山,貼身保護將軍--自也是耿照的安排。
符赤錦撫著男童白的面頰,瞇眼笑道:“無咎真是乖孩子。是了,你那個仇人叫什麼名字?”無咎尚未回答,一旁始終
瞇瞇地盯著她
口的蒲寶面
微沉,嘿笑道:“這也是將軍夫人要問的麼?”狀似言笑,眸中殊無笑意。
符赤錦一凜,忙垂首起身道:“小女子不懂規矩,一時好奇才隨口問的。將軍勿惱。”慕容柔揚聲道:“耿夫人請回。南陵道的閒事,與東海道無關,莫犯在本鎮手裡,是誰都無所謂。”蒲寶乾笑兩聲,遂不再言語。
驀地山門外一陣騷動,禮賓官高頌:“南陵孤竹國伏象公主--到!”一群身披金縷、掛金刀的
壯漢子擁著一名高挑女郎進場。南陵富產金銀,風俗卻尚以白銀為飾,黃金多輸往北方,換取綢緞、瓷器等奢侈品;蒲寶鎮守南陵,連軟轎都以銀箔貼飾,以融入當地民情。
這支以黃金妝點的隊伍走在南陵使節團的前緣,分外惹眼,然而襯與女郎特殊的髮,誰都不得不承認:唯有耀眼的烈焰真金,方能與那頭火焰般的紅髮匹配!對比之下,白銀的
澤太過柔和,完全無法抵擋那頭炫目的熾烈紅髮!
“這位是……”沈素雲沒見過那樣的髮,忍不住睜大美眸。她生於鉅富之門,見識較常女廣泛,西山
族的商人她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幾回,他們的鬚髮都帶有一種泛黑的銅紅
澤,即使在陽光之下,都不是這種如火焰般張牙舞爪的金紅
。這決計不是
族的特徵。
“孤竹國主早逝,國中由大臣攝政。這位伏象公主是先國主的獨生女兒,據說她於騎
,頗為知書,甚得百姓愛戴,由她即位登基、重掌大統的呼聲很高。”慕容柔隨口解釋。
那伏象公主果不負其名,雪肌比最上等的脂象牙還要白皙,沈素雲平生從未見過,甚至想都沒想過會有那樣酥白耀眼的肌
,加上她鼻樑高
,五官深邃,身量絲毫不遜於隨行的金縷衛士,當真是美貌、英武兼而有之,不
心折,滿懷憧憬道:“南陵之人真是特別,居然能有女王。我若生為孤竹國的子民,也想要有這樣的女王!”
“沒這麼容易。”慕容柔淡然道:“嶧陽、孤竹兩國曆來通婚,已有數代,兩家血脈相近,王位正統的問題已逐漸浮現。伏象公主可能是孤竹國主,也可能是嶧陽王后,端看誰先找到那樣信物。”沈素雲愕然道:“信物?”
“嗯,若嶧陽先行尋獲,便可要求孤竹國履行婚約,將伏象公主嫁往嶧陽;如此孤竹餘脈未必親過嶧陽國主與公主的子息,後孤竹一國,豈非嶧陽國主的囊中物?反之,信物若扣在孤竹國手裡,伏象公主非但不用嫁,還能順利登基,不管招誰為王夫,子息的血脈都較嶧陽濃厚,則國土、宗廟無虞矣。”沈素雲心思機
,略微一想,登時明白其中關竅,嘆道:“娶
嫁郎,也有這麼多算計麼?”觸動心絃,眼角不敢多看夫婿神情;勉強一笑,趕緊轉移話題。
“真希望那信物最後是落在公主手裡,要不永遠找不著也好。”
“失於戰亂,已不好找了。伏象公主便是以此為由,迄今仍拒嶧陽催婚。”
“那是什麼樣的信物?”
“是把寶刀。”慕容柔道:“刀名喚作“神術”。”符赤錦聞言一震,耿照對她說過的那些事突然自己兜串了起來,愛郎口中那位紅髮女郎與眼前紅髮雪膚、金縷玉帶的伏象公主形象一霎重迭,再也清晰不過。
--是她!
(原來,她便是南陵孤竹國的伏象公主!)◇◇◇耿照一行六人出了小院,奪路而逃。
阿妍姑娘身無武功,由韓雪扶持,偏偏他的內力又幾近於無,縱使腿長步闊,卻比不上施展輕功衝刺;風篁內腑新創,一條胳膊勾著耿照,半拖半跑,狀況也極不妙。相較之下,聶、沐二少因一時大意,被耿照打得吐血,畢竟傷勢較輕,沐雲
還能幫著摻扶風篁,由聶雨
負責斷後。
耿照的目標,是越浦北門的衛所。
那裡駐紮了超過五百人的城門戍衛,就算不敵黑衣人神出鬼沒,北門外還有三十名巡檢營鐵騎等待接應--這是為防止風篁與奇宮門人的衝突擴大,或任一方搶了碧鯪綃就跑才預作的安排,此際居然派上用場。巡檢營的弟兄出自谷城大營的鐵騎軍銳,不比尋常兵丁衙役,一什一伍並轡衝鋒,連耿照自己都沒把握全身而退;指揮得宜,應該制服黑衣怪客。
按目前的腳程估算,徒步抵達北門最少需要一刻鐘,這令耿照無論如何都輕鬆不起來。
黑衣人下在他脈中的制雖被強行衝破,但原本就已不穩定、如沸水炸鍋般的澎湃內息,眼下更是洶湧難制。耿照在奔跑間,不時覺得視界裡血紅一片,
口悶脹
裂,顱中嗡嗡異響竟無止時,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下一瞬間便要破體而出,光是要維持清醒已是不易。
但他現在不能倒下。
身為六人中唯一尚稱完整的戰力,他必須在最壞的時刻身而出--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來得如此飛快。
“不好!”隊伍最末的聶雨回頭一瞥,驀地腳下踉蹌,幾乎栽倒,沐雲
趕緊攙扶,蹙眉道:“怎麼了,二師兄?”聶雨
抹去嘴角鮮血,冷道:“媽的,陣全破了……這廝好厲害!”忽爾回神,急急推著小師弟,咬牙拔腿:“走……快走!他來了……快、快、快!”急促的迭聲由一個冷靜的人口裡迸出,聽來倍覺驚心。六人沿著一面白牆向前狂奔,卻彷彿不見盡頭,耿照心頭掠過一抹異悚,回頭時不及出聲,聶、沐二人無聲倒地,隨即半身一沉,風篁便已不動;他連擎住“藏鋒”的念頭都未生出,來人已和他對了一掌,借勢掠向前方!
掌力比預期更輕。或許是因為他體內奔騰的內力……思緒未停,雷殛般的痛掠過耿照的左半邊身軀,彷彿同時被幾枚小指
細的鋒銳鋼釘貫穿身體,痛得他眼前一白,兀自維持右掌接敵的姿勢,左膝脫力砸落地面。
黑衣人攻擊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他轟出的右掌。
耿照彷彿連左眼視物的機能都被剝奪,映入右眼的影像毫無距離,倒地的韓雪
與黑衣人的身形平平相迭,幾乎分不出遠近,只有阿妍姑娘被驚怖所攫的慘白嬌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一團溫軟噴香之物撞入懷裡,他才本能回臂,堪堪接住佳人。
韓雪再一次發揮了易於常人的明斷果決,在遇襲的瞬間,將愛侶推給了現場最後一個可能有機會保護她的人,以及她
間那條碧鯪綃。此一時機的拿捏判斷甚至出乎黑衣人意料,竟爾手到功成,間隙不容一發。
“好傢伙。”黑衣人眼帶讚許,踢了伏地的奇宮之主一腳,朝倚牆支撐的耿照走去。耿照的左半身已由劇痛轉為麻痺,但絲毫無助於出手禦敵,他唯一能動的右臂摟著阿妍姑娘,試圖用身體遮護她,邊拖著麻木不仁的左腿向後挪去。
絕望如影子般黏著他,自腳下拉出黑黝黝的一片,緩緩向下沉。
“你做什麼?”由背後傳來的嗓音,嘶嘎裡帶著尖亢,是個才剛長出喉結、初初變聲的少年。
黑衣人停下腳步。當然不是因為少年,而是少年身畔那名人裝束、身後揹著一面大楯似的鬥蓬男子。雖然素未謀面,但他一眼便認出此人是誰,正評估與他為敵會否是此行最大的失誤。
“……救人。”人回答著少年,一邊解下背後巨物的繫帶,“鏗!”一聲摜在身前,底部陷地足有三寸,可見其沉。
人彷彿一點也不覺得重,雙掌
迭,拄著那巨楯也似、高至
膈
界的龐然巨物,滿面的柔軟濃須裡抿著一抹從容笑意。
--此人善戰,更甚傳聞。
(棘手!)黑衣人默默增列了一條不戰的理由,少年卻不知他心中計較,又問人:“你怎麼知道他們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行俠仗義,須有足夠的智慧。情況緊急又無法分辨對錯時,先救弱者,令其無傷,再來論斷公道。”那人笑道:“不過這會兒用不上什麼智慧,白覆面、襲擊女子之人,肯定不是好東西。你且站旁些,不會耽擱很久。”扯開繫結,
布“唰”的一聲滑落。
那長及口、寬逾
肢,無比沉重的巨物,竟非大楯,而是一把劍。超過三尺的劍柄比杯口還
,劍鍔形如鐘磬,比一面手盾還大,兩側伸出犄角般的斜長護手,末端長度超過劍柄的一半,遠看渾似隸體的“天”字。
鏤空的劍鞘亦十分古樸,其上鑲滿龍眼大小的銅釘,恍若鐘鼎古器。比成人大腿還的劍身
在鞘裡,霜亮冷冽的鋼
映著銅
,襯與劍柄那兩條吳鉤戟枝般的斜飛護手,像是個拉長倒寫的“鼎”字,耿照驀地想起一個人來。
--如天如鼎,劍逾千鈞!
(如果是他……便有救了!)第百零八折凝功鎖脈,蟻聚蝸爭東海烏城山虎王祠岳家,世代傳承著“八荒刀銘”的稱號、虎籙七神絕的驚世武藝,以及鋒銳無匹的名刀“赤烏角”,至嶽宸風這代大放異彩,鋒名震動五道,為天下知。在南陵,有一口與之相類的罕世寶劍,同樣傳承封號、武功與榮耀,名曰“鼎天鈞”。
當代的“鼎天劍主”李寒陽不但是天下知名的劍客,更是南陵遊俠的神領袖。
“遊俠”二字在疆域廣衾、封國林立的南陵,非是任何人所能擅稱,他們是南方神鳥族之中最尊貴的鳳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