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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瓣蓮臺,是佛子與諸位高僧上臺說法處。至於蓮覺寺舉寺上下,俱都張燈結綵,妝點得金碧輝煌,自不待言。

籌辦大會期間,蓮覺寺的顯義和尚忽傳中風噩耗,令撫司大人遲鳳鈞錯愕不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幾次登門沒見著人。好不容易病情穩定了,遲鳳鈞親臨寺中一探,果然顯義形容枯槁,癱在上人事不知,非是藉故裝病,急壞了焦頭爛額的撫司大人。

所幸幾名“顯”字的青年僧人十分能幹,不但接手張羅,還將顯義收藏的法會資金悉數拿出,再加上越浦烏家的銀兩奧援也及時到位,總算得以增派人手,趕在佛子指定的時間佈置完成。連慕容柔見了,也忍不住點頭:“人手、場地均是有條不紊,遲大人辛苦。皇后娘娘見得如此盛況,亦當鳳心大悅,上表朝廷,為遲大人記上一筆功勞。”

“豈敢豈敢!”遲鳳鈞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就清癯的面頰更是微見凹陷,心力瘁全寫在臉上,不覺苦笑:“忒大的差使,下官不敢居功,只求無過。阿蘭山下的警蹕安全,全靠將軍啦。”慕容柔面無表情,隨行的適君喻拱手道:“撫司大人客氣。金吾衛把守山道,嚴密管制,連我家將軍都只能帶上這麼點人來,今大會定是滴水不漏,安全得緊,大人毋須擔心。”自皇后娘娘駕臨棲鳳館,阿蘭山便只任逐的金吾衛得以出入,無論慕容柔從谷城大營調來多少人,永遠只能駐紮在山下;及至佛子抵達東海的消息傳來,為加緊佈置場地、打雜辦事,金吾衛又徵調數千名越浦及附近大小郡縣的衙役上山,由越浦城尹樑子同負責指揮,協助遲鳳鈞處理大小事宜,獨獨不讓鎮東將軍府手。

連慕容柔想調萬名鐵騎增援驍捷營,以備不時之需,皇后娘娘也有意見,派任逐傳口諭,讓將軍“勿擾軍民”。慕容柔只得把這支萬人隊部署在越浦城外,萬一阿蘭山生出事端,比之百里外的谷城大營,總能就近相應。

身為東海文武官員之首,慕容柔天沒亮便抵達阿蘭山下,隨行的除了將軍夫人沈素雲與隨行女伴,還有率穿雲直的“風雷別業”之主適君喻,以及李遠之、何患子、漆雕利仁等小三絕。以他堂堂東海一鎮封疆大吏的身分,排場實不能算大,誰知山腳金吾衛一攔,傳達娘娘的旨意:世襲王侯、宗室封爵者,可攜隨從三十人上山;朝廷一品大員,可攜二十人,以下依品秩遞減。

適君喻心頭火起,強按怒氣,抱拳道:“都統大人,我家將軍節制東海,手握兵十萬,雖非宗室,亦屬棟樑。不說排場,便為今大會之貴賓安危,帶支百人隊上山去,似也不為過。”那金吾衛士瞥了瞥手裡的名冊,休說““奔雷紫電”適君喻”七字討不了什麼人情,怕連慕容柔的面子也不肯買賬,仗著有皇后和金吾郎撐,不冷不熱隨意一拱,皮笑不笑道:“適莊主,真是對不住,小人有皇命在身,上頭怎麼代怎麼辦。適莊主的手下非是官署正制,放這二十人上去,算小人擰了腦袋別上,再多沒有啦,還望莊主見諒,勿要為難我等。”漆雕利仁指著那人,出白森森的牙一笑,回顧李遠之:“他說不要腦袋啦,不如我幫他罷,嗯?”李遠之鐵青著臉,低聲道:“別添亂!這個人不行。”漆雕難掩失望:“又不行?”慕容柔無意衝撞皇后一系的人馬,擺了擺手,索只攜二十人上山。遲鳳鈞見他身邊隨從寥寥,怕任逐是來真的了,被適君喻擠兌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連慕容在皇后跟前都說不上話,何況自己?正想好言勸,慕容柔卻似不怎麼在意,只問:“遲大人今兒見過娘娘了麼?”遲鳳鈞一愣。

“下官一早去棲鳳館,晉見過娘娘了。只恐擾了娘娘用餐梳洗,沒敢多待,請過安便即離去。將軍何出此問?”慕容柔淡淡一笑:“也沒什麼。坊間傳,說娘娘近鳳體欠安,想向遲大人打聽一下,看看娘娘面如何,需不需要在越浦另覓良醫國手。”遲鳳鈞想了一想,笑道:“將軍還請寬懷。下官雖未親眼見得娘娘的玉容,但聽言語間中氣十足,呼喝侍女的口吻亦頗為神,實在不似有症。民間耳語並無據,將軍莫往心裡去。”(那便是沒見著人了。)慕容柔點頭微笑,不再言語。

遲鳳鈞將鎮東將軍一行安排在右首高臺的五階首座,慕容入場時,率隨行眾人於蓮臺前俯首跪拜,向中央鳳台的皇后娘娘行朝覲的大禮,直到看臺之上傳來“將軍平身入座”的宣頌,方才起身,但見臺頂藕紗飄飄,仍是不見皇后的身影。

要不多時,一陣喧鬧聲自山門外漫入,卻是獨孤天威與樑子同到了。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不是堂堂鎮東將軍慕容大人麼?”獨孤天威雖是皇叔,還是依例行完跪拜禮,抬頭一見著他,腆著大肚子爬上高臺,高聲笑道:“敢情東海的兵死絕了,將軍只帶……我看看,一、二、三……這幾隻小貓忒寒磣,本侯實在數不來,一數便發冷啊!咦,我家耿典衛呢?莫不是教你給死了罷?冤!這實在是太冤了!忒有前途的年輕人,死得可憐哪!”一溜煙跑到看臺邊,大肚腩往護欄一擱,衝著中央的看臺攘臂哀叫:“皇……嗝……皇后娘娘!本……本侯要申冤!冤哪!”影城眾人俱都面尷尬,獨無橫疏影的蹤跡。慕容柔知她蒙召留宿棲鳳館,料想亦隨之登上鳳台,是以不見。

獨孤天威大吵大鬧,旁若無人,樑子同趕緊喚隨從將他扶下來,對慕容柔笑道:“侯爺一早便喝高啦,將軍勿怪。”慕容柔乜他一眼,淡道:“看來城尹大人接待昭信侯,也是鞠躬盡瘁了。”樑子同進士登科,舞文墨的本領不遜於這位刀筆吏出身的鎮東將軍,豈不知他言外之意,的正是“死而後已”的一個“死”字?扶正烏紗整了整蟒袍,不慌不忙道:“下官今出城,偶見道旁牛蹄印中竟有鮒魚,不知將軍見否?”

“牛蹄鮒魚”四字,指的是死期將至。市井傳:琉璃佛子身懷密詔,抵達東海之,便是鎮東將軍府易主之時;屆時須是將軍無頭,抑或十萬兵易幟,猶在未定之天。

民間耳語固不足信,但樑子同是中書大人心腹,自接管越浦以來,這天下五道首屈一指的河港重鎮,涓滴油水均未沾過慕容柔的口,直接由樑子同派人解往平望,鎮東將軍只好變著花樣,從五大家身上刮出膏脂來。這話自樑子同口中說出,威嚇之意更加骨,今封山的又是中書大人的親弟任逐,聞者若膽魄不足,怕已是愀然變。

慕容柔僅只一笑,怡然道:“東海何處不見鱗介?我倒沒特別留意。城尹大人善修佛法,想必已上奏朝廷,決央土三江大堤,引水來救鮒魚了?”樑子同聽出他話裡“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意思,想起這位鎮東將軍手段雷厲,常情難度,悻悻閉口,一徑冷笑。

與會的達官顯要一一向中央主臺行大禮之後,次第入座,忽聽一聲長長的號角嗚鳴,雜以鑼鈸經聲,饒富異國風情。

山門之外,禮賓官大聲誦唱:“鎮南將軍--到!南陵僧團--到!”遠遠抬來一乘通體飾銀、珠光寶氣的軟轎,綴滿瑪瑙翡翠的織錦篷蓋之下,似是踞了個小小人兒。及至近處,眾人才發現轎上之人一點也不小,生得身軀奇胖,圍足有三兩名成年男子之闊,膚烏黃,布巾纏頭靴尖彎翹,服飾充滿南陵風味,連好用香料的習慣也是;軟轎之至,風送來一股濃烈的焦檀薰香。

他之所以看起來小,蓋因軟轎大得驚人,足足要十六人合抬,竟比一輛雙駕馬車還要大。軟轎在蓮臺前停落,轎上的肥胖男子帶著一名六、七歲的男童滾落地面,伏首叩拜:“臣--鎮南將軍蒲寶,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高臺之上,左金吾衛中郎將任逐身著正三品紫袍,佩金魚袋,足蹬官靴、跨飛鳳劍,似是傾耳聽罷紗帳裡皇后娘娘的旨意,朗聲道:“承旨:鎮南將軍蒲寶遠道而來,跋涉辛苦,平身!”他內功深湛,聲音遠遠送出,縱是場上千人熙攘,仍是清晰可辨。

“謝娘娘!”蒲寶攜了男童,一路氣吁吁地爬上高臺。慕容柔垂眸一瞥,冷哼道:“去南陵看守驛館,倒成了蕃子模樣。”身畔沈素雲好奇心起,低聲問:“那便是鎮南將軍蒲寶麼?那位……是他的孩子?”慕容柔眉心微蹙,片刻搖頭。

“他不是會隨身帶兒女的那種人。”片刻,蒲寶終於爬上五層臺頂,身後隨從一批一批湧上,將臺擠得水洩不通,隨手一數竟有百餘人,排場不可謂之不大。

獨孤天威哇哇大叫:“不是說世襲王侯、宗室封爵,可攜隨從三十人,區區一名鎮南將軍,怎讓他帶了個戲班子上來?”蒲寶得意洋洋,鼓槌般短的手指卷著上兩撇翹胡,呵呵笑道:“本將軍此番帶了南陵十五國的僧團、使節前來,光是封國宗室便有十來個,我讓他們一人分我十五名隨從。沒法子,胖子怕熱又容易,人手不夠,連轎子都扛不上山。”獨孤天威不失笑。

“他的!原來是買人頭充場面。忒也丟人的事,你幹了便幹了,居然還有臉說。”蒲寶好不容易坐定,隔著獨孤天威投來一瞥,遙遙笑道:“慕容將軍!許久不見啦,聽說你最近給民搞得頭痛啊!念在你我份屬同僚,若須本將軍援手,不妨直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將百姓驅入死地,恐傷朝廷教化,大是不美。”慕容柔從容笑道:“皇上聖明,天下大治,將軍一口一個“民”所指為何,恕本鎮聽不明白,還請將軍指點一二。”蒲寶嘿嘿笑道:“我不知道哇,我也是到了東海才聽人說起。原來沒有麼?沒有就好,沒有就好。”獨孤天威聽他二人隔空駁火,唾沫星子都掉自己頭上了,心中不是滋味,乾咳兩聲,找了個空子口:“蒲胖子,你在南陵忒多年,就只搞出這麼個兒子?長得和你又不像,帶出來現什麼眼?”他在旁人眼裡是胖子,坐到蒲寶身邊突然一點也不顯得胖,趕緊一口一個“蒲胖子”,絲毫不肯費。

沈素雲聽他言談鄙,又拿孩子來說笑,大為反;仔細一瞧,才發現他說得沒錯,當真是半點也不像。

那孩子生得紅齒白,眉目甚是清秀,雖不過六七歲年紀,神卻頗為老成,見現場忒多達官顯貴、聲勢浩大,未一絲驚怯;緊皺的眉心正中央有道鮮紅印痕,宛若劍跡,卻是天然生就,十分特別。

男童身上衣履清潔,頭髮也梳得齊整,衣料卻非綾羅綢緞等昂貴織品,若是鎮南將軍之子,斷不致如此。蒲寶嘻嘻一笑,摸了摸那孩子的發頂,怡然道:“君侯有所不知,去年這孩子在鎮南將軍府之前攔轎喊冤,說他阿爹教人給殺了,讓本將軍替他報仇。”眾人盡皆稱奇。

獨孤天威詫然道:“看不出啊,蒲胖子。你什麼時候變得忒有天良,也替人昭雪沉冤了?你要沒補最後一句,他爹十之八九是你殺的。故事裡總要有個反派不是?”蒲寶也不生氣,笑瞇瞇地搖手。

“這回還真不是我啊!我問這孩子:“是誰……殺了你爹呀?”他報了那人的名號,嚇得本將軍差點褲子,原來是個惹不起的大麻煩。”須知南陵一道封國林立,形勢複雜,千年以來自行其是,未受過央土皇權的實質統治。自金貔朝在青丘國大敗,落得六軍崩潰、帝王身死收場,歷朝歷代對土地無比廣衾、風俗大異外地的南陵全境,就只剩下成為“名義上的宗主國”的興趣。到了太宗時,頗有混一東洲的壯闊雄心,勵圖治,對內拔鎮撤藩,頻頻對西山韓閥施壓,對外亦向北關、南陵等兩道用兵。

可惜太宗朝的武功乏善可陳,北關最後還是仰仗了染蒼群所築的嬰城,免蹈碧蟾王朝的覆轍;南陵諸國彼此傾軋,鬥爭不休,對抗外敵倒是口徑一致,白馬王朝陳兵界,打了幾場不痛不癢的小仗,太宗皇帝終於認清南陵不是可以征服的土地,匆匆接受諸國輸誠,帶著兵疲馬困的大軍敗興而歸。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這一切才突然發生戲劇的轉變。他的名字叫段思宗。

這位本是南方小縣焜陽縣丞出身、後享有“策士將軍”美名的南陵節鎮,充分利用他過人的才智,憑藉著一枝健筆,成功介入了複雜的諸封國情勢,併發揮足夠的影響力:借兵平叛、調解紛爭、扶植國主、分化舊盟……自此,白馬王朝的宗主權深入南陵,而不再只是一紙虛文。在段思宗被召回平望,形同軟失意而死之後,鎮南將軍府依舊維持他留下的傳統,無有兵權;說是開府建牙,其實更像使館。

雖說如此,鎮南將軍到底是封疆大吏,官居一品,光名號就能把現任將軍嚇得,不知是何許人?

蒲寶話一出口,連慕容柔都不側目,暗自留神。一身珠光寶氣的鎮南將軍面不改,氣定神閒道:“那人的本領大得很,身分又高,在南陵可比國主王侯,我是打也打不過,又不能揪幾個國主發兵圍死他,只恨話說得太滿,真個自打嘴巴。”

“你打的主意還真夠卑鄙的。”獨孤天威探頭冷笑。

“這算哪門子卑鄙?還有更卑鄙的!”蒲寶嘖嘖搖頭。

“他爹同那人決鬥之前,居然簽下無遺仇生死狀,若是不幸落敗,還託那人照顧他兒子。他媽的!這下可好,板上釘釘,想栽他個“濫殺無辜”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