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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喊:“林瑯——林瑯!”被李獷牽住了衣服:“你回來!”

“我要去找他。”

“你現在敢去,我讓你一輩子找不到他!”從回來至今,整整十五天。

最初林瑯回林府的時候,林老爺是非常欣喜的。推卻了近來所有的業務來往,都安排給下人去全權打點。窩在府裡也不出門,整換著藉口去林瑯的書房寢房裡轉悠。

察覺到林瑯自回了府邸裡之後,興致一直不太高,知道林瑯喜歡玩兒鳥,於是林老爺又四面八方地張羅了一掛珍禽來——幾前甚至搬進來一個與人同高,通體嫣紅的黑喙大鳥,說是從吐火羅買回來的,叫什麼……“火烈雞”還是“火鳥”。

“總之……是現在年輕人喜歡的風格!”賣給他鳥的西洋販子是這麼說的。

林老爺不知道林瑯喜不喜歡,只有些病急亂投醫的勁兒,大張旗鼓地把大鳥帶到林瑯面前。

卻也只讓林瑯多瞥了幾眼,還了林老爺一個笑,就回屋裡讀書了。

那笑太明顯的不由衷。

不清楚這人到底怎麼了——往裡總嫌林瑯不做正事,四書五經背得結結巴巴,可如今終見他躲在書房裡面仔細唸書,卻心頭打鼓打得生疼。

“乖得不成人樣了……”就連順兒也一併變了——不咋呼不唱曲兒也不往臉上抹胭脂,吩咐什麼事就去做什麼事,無事可做的時候,就蹲坐在林瑯書房前看天看雲,看著看著就哭。

有一林老爺前來書房裡,湊在林瑯跟前沒話找話“念累了就休息會兒,別變成書蟲了”——說完便被自己的笑話逗得捧腹,可兀自笑了一會兒,對上林瑯平靜的表情時,笑聲又漸漸轉為一哂。

見林瑯的筆架上不知何時掛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瓷娃娃,又伸手摸來把玩,比照著林瑯的臉:“真像——誰給你買的?”

“自己買的。”林瑯似乎也努力地笑,回答的聲音淡得不好聽清。

把瓷娃娃掛回筆架時,吊繩的結釦突然鬆動了,那瓷娃娃應聲落地,大顆腦袋和小小的身子就碎成了兩截兒。這失手,嚇得林老爺自己都不敢說話。

林瑯卻笑了一下,從桌椅間挪出了身子來,走過去蹲在地下,用手一點一點將碎片攏起。那些碎片無情劃破了林瑯的手腕,傷口處冒出了血珠,林瑯卻對傷口的存在置若罔聞,偏執得可怕。

那娃娃是中空的,摔碎的時候裡面掉出了一張紙片。

林瑯仔細地展開來了,林老爺立在一側不敢湊過去,只望著林瑯像失了心神一般——瞅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就傻笑,笑著笑著又笑累了一樣,張著嘴巴用力地呼——像是因為情緒太過濃重,卻壓抑著不肯出眼淚的哭,又或者像是發不出聲音的咆哮。

最後將手裡的紙片重新捲起來,回了前襟貼身處。坐回桌椅間去繼續埋頭看書。

爹爹出去之後,林瑯才忍不住把眼淚掉了下來。

離開陳灘這十多天的光景,他每一個剎那都在想唐玉樹。

就像是——有人將唐玉樹縫進了自己的神魂裡面,用骨梗作針,脈絡為線,縫出了細密針腳。

於是一旦拉扯開來,就撕扯得生疼。

林瑯想起來唐玉樹當時寫字的模樣,圈著手臂不讓他看,笨拙地寫得彆彆扭扭。

才知道那字條上的字,是他死記在腦子裡的話。

得知那字條上的字之後,林瑯再也讀不進去任何書籍。只覺得那印刷整齊的宋體,全數變卻了形狀,於是硬讀下去,脫口而出的全都是這句。

——“羽從琳琅擁軒蓋,玉樹光照□□。”林瑯想——玉樹怕是從未見過詩句裡描述的,那種綺麗畫面。

他不知道這些詩在講什麼,他只知道這押韻的七個字的句子,裡面提到了他們倆。

這個人,簡單純粹得要命。

可慣常自詡“走過絲路”的自己,卻甚至連好生收藏起他的溫柔,都做不到。

是報應吧。從此以後,唐玉樹是死是活,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未有戰爭時,聽聞成都也是個繁華盛世。

唐玉樹是從那裡來的,帶著那裡的獨特口音。

林瑯喜歡拿他的口音說笑;喜歡看他被自己捉之後,羞著臉,還同自己一起大笑的樣子。

唐玉樹“ㄌ”和“ㄋ”兩個音分不清楚。

近來爹爹許是上火的關係,舌頭上長了口瘡。

前臘月廿七?

…還是八,林瑯也記不清楚——總之是按習俗要吃餃子。

圍在一張桌子上吃著餃子的時候,林瑯發了呆,爹爹喚了一下他的名字:“寧瑯——”林瑯抬起頭愣住。

爹爹又改口:“林囊——嘶,你說好笑不?這幾舌頭長了瘡,話都說不清了。”約莫是方才吃餃子蘸的醋太酸,衝得鼻樑生疼,林瑯突然埋下頭去,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淚偏偏止不住。

張謙來府上看林瑯,循著禮數去見林老爺的時候,林老爺眉頭緊鎖,頭髮花白得更明顯些:“不然放了他回去吧……”

“真的嗎?”張謙意外。

“回來是回來了,變成這個模樣我看著難受……”

“可是……李獷把他的後路斷得死——姐夫,不是我說——你是他親爹,也該知道他的子。”張謙慣按著太陽緩解頭疼:“如今李獷把他倒是給你勸回來了。林瑯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