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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裡見過他。
於是杜含章只能想當然,膚淺地認為這是一對落難的小情人。
這對“情人”在不近不遠的湖邊打了點水,又漂了漂姑娘羅裙上的血跡,很快就重新上了路。
杜含章只喝湯不吃魚,對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了首悠關風月的酸詩,唸完笑著熄火走了。
之後他南下歸家,走了半個月,坊間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是西嶺山裡出了個異族的神仙,一個人端了山賊的老窩不說,還救了城中富商家的千金小姐。
坊間的書商還以此為素材,行動力驚人地編寫出了諸多神仙下凡,與民女終成眷屬的愛情傳奇,大肆刊印販賣。
鑑於異族和小姐這兩個特徵,直指湖邊遇到的那對“小情人”,杜含章覺得有趣,還專門買了幾個版本,翻開看完後又覺得大失所望,因為這些個愛情的套路和牛郎織女,董永與七仙女之類的除了開篇不同,後面的發展都大同小異。
大概這些書中唯一新穎一些的亮點,就在於這次被拿了面具之後上不了天的不是仙女,而是一個仙男。
只可惜世事無常,這個被編進書裡的仙男沒有和小姐喜結良緣,倒是和他糾纏不休……
不過這麼說也不嚴謹,因為餘雪慵早就退場了,是他自己放不下。
可是杜含章不知道該怎麼放下,他大哥堂堂中原戰神,為了守住酉陽城,被魔族俘虜後拒絕投降,砍下的頭顱被供在三丈三高的祭臺上七天七夜,城樓上的守軍一抬頭,視線就能平視到主將的首級。
城裡的官兵都說,大將軍死不瞑目。
適逢那時內憂外患,朝廷內部也是一盤散沙,厲朝國祚四百餘年,到了這一代,終於出了將盡的氣象。
陛下雖無大過,但沉煉丹,偏信術士,朝中黨派林立,權鬥烈,國庫空虛,連邊防的糧草都撥不出來,這時的形勢已然十分明顯,誰接掌虎符,誰就倒黴。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倒黴的一直是他們方家,素裡不合的大臣們都說,方家祖上有幾代忠臣,而忠臣之間又是武將居多。
於是他的父親、叔父乃至堂表兄弟,只要掛著武將的頭銜,先後都去了酉陽城。
只有杜含章因為少時不學無術,以至於雖然年齡無比合適,但大臣們愣是不知道該從何處下嘴吹噓這位子說不語,他都不聽的方家三公子。
杜含章因散漫得福,免去了戰場送死之災,被朝廷不知道是出於監視還是補償的考慮,賞了一個太史院著作郎的職務。
他母親杜氏為此禮佛唸經,說好歹是留下了一線血脈,可諷刺的是杜含章天天在都城裡寫祝文,祝福陛下祝福國祚,他的親人卻在千里之外的戰場上,一個接一個地戰亡了,還是毫無懸念的那種敗勢。
都城裡的現狀也讓杜含章失望,敗仗連連,總得有人出來為戰敗的原因負責。
然後遲遲不到的軍餉深究不下去,以次充好的糧草話題也很快被轉移,也不說群臣憤,就是有那麼一群欺上瞞下的,集體往殿前一跪,送人上戰場的是他們,等人死了來說他們沒有領兵才能的也是他們。
杜含章站在百官的末尾,聽得差點都開始懷疑,他們方家那些亡魂是不是死了活該,只知道愚忠卻沒有自知之明,這種無能的主將比逃兵更可怕?
那時他處在世態炎涼的局勢正中,心中也實在動搖過,他方家的亡魂,確實愚忠。
所以既然這樣,作為一個更無能的方家人,杜含章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趕車離開了京城,去了酉陽給親人收屍。
他告訴管家如果朝廷差人來問,就說他瘋了,不知道去了何處。
不過朝廷並沒有追究,因為他前腳一走,後腳陛下的後背上就生了惡瘡,不到三天就吹燈拔蠟了。
此後兩個月,大權的紛爭才殘酷地落幕,之前被看好的王爺們死的死,軟的軟,上位的卻是之前誰都沒注意到的賀蘭柯。
賀蘭柯登基之後一改從前的低調作風,第一件事是改國號,第二件事是徹底清洗了術士階層,尊矜孤族長為新師氏,而師氏是厲朝三軍統帥的總指揮,也就是說,新皇將兵權徹底地放給了這個本沒什麼人認識的異族首領。
當時,餘雪慵卻沒有跟著族長一起入京,杜含章生平第二次見他,這人正在長河落下的郊外餘暉裡替人殮屍。
他趕著一輛用瘦馬拉的木質拉車,頭頂上盤旋著一隻成人手臂高的禿鷲,那隻禿鷲每次撲到地上,那個位置上一定就有個死人,而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每次蹲下去,長髮和辯子都會鋪滿身側。
直到現在杜含章都還記得,夕陽從他髮絲縫隙裡穿過的覺,漆黑之中又著絲絲絢爛,彷彿是從黑暗裡看見的光。
只可惜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是一種眼瞎的錯覺。
餘雪慵開了酉陽的城門,可以說是他枉顧了之前所有犧牲者,以及還在戰鬥之中的人的努力,他是一個標誌的叛徒,如果還活著,勢必會被釘上恥辱柱,杜含章找不到原諒他的理由。
不過眼下杜含章想起這個片段,因為腦中有禿鷲也有死人,他思緒本能地關聯,眼睛動了動,目光陡然清明起來。
餘亦勤的妹妹是隻禿鷲,而留有她羽的那口井裡,死去的胡弘平聲稱挖到過死人……
當他試著將這些串聯起來的時候,杜含章怔了片刻,接著很輕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