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婚書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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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想了想,他心中最中意地還是第一個,這第二個和第三個一文一武,相貌形體不是一個類型,想比較也比較不了,他一時沒了主意,又問道:“第三個呢?那個輕咳的文弱少年怎麼樣?好象身子骨不大好。”畢真陪笑道:“那個人叫黯夜,是西什庫掌庫小吏黯東辰之子,年方十六歲,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詩文出眾,堪稱才子,近京師天乾物燥,多有傷風生病者,這人是個書生,身子不夠強健,風寒有些子了,現在還餘咳不止。只因條件優越,所以奴婢和國公、國舅商議一番,把他也列入了待選名單。”正德暗暗思忖半晌,一時取捨不下:論身世,孫世博是四品武將之子,可惜本人是一介布衣,黯夜呢,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父親雖是小吏,也算官宦子弟,只是那身子骨兒也太單薄了些,看他一陣風兒就能吹跑地樣子,以正德平時喜與虎豹搏擊的子是絕對看不上的。
猶豫半晌,他才向張太后問道:“母后。您看哪個合適一些?”張太后微微思忖著道:“永福情恬靜沉穩,又通詩詞文章,依哀家看來,還是和那個舉人比較般配,那孩子眉清目秀、既中了舉人,文才也是好的,說到身子骨兒,做駙馬又不是要他去做苦力,那些讀書人有幾個身子骨兒好的?這不是正受著風寒麼,要不然想來氣也不會這麼差。”正德搖頭道:“御妹子喜靜不假。可是她才不喜歡文弱書生,御妹喜歡的是允文允武地少年,通文而不酸腐,武而不獷,談吐風趣。善解人意…”他說到這兒忽想起這話是去薊州溫泉時,妹妹在他面前誇獎楊凌的話來,不扭頭瞧了楊凌一眼,只見威國公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正德本想尋求楊凌的支持,瞧他眼皮子垂著好象快睡著了,只好轉回頭道:“那個孫世博難得十六歲地少年。看起來情卻十分的老成,而且又通文墨又通武藝,朕覺著更適合永福。”皇后心底裡也相中黯夜,俊俏風的少年郎誰不喜歡,雖說臉蒼白,文文弱弱的,可那不是著了風寒麼?怎麼看,也比那個黑黑壯壯的墩實小夥瞧著可愛,可是她現在乖巧多了。婆婆相中了黯夜,丈夫相中了孫世博,心中略一權衡,她便決定放棄自已的意見,加入老公的戰壕。
皇后說道:“太后,本宮也覺得孫世博更合適些,反正做了駙馬又不需要他去考狀元,文才過地去就行了。永福不但通詩詞書畫,騎馬箭、蹴鞠划船這些事情也非常喜歡,太過文靜的男子,怕她不會喜歡呢。”張太后一聽也猶豫起來,又想了想那孫世博雖不如黯夜文采出,也不如他相貌耐看,總的說起來還是不錯的,另外論起家世倒比黯夜家裡更好,她念頭轉了轉,微微點著頭就要答應。她只要一點頭,便也沒了後來的無窮風波,說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外孫子了。
不料永淳小公主在後邊看地著急,貼著屏風縫兒悄聲喚道:“母后,母后,不能嫁孫世博!”馬永成見太后要點頭也有些著急,他向畢真遞了個眼,畢真會意地咳了一聲,邁前一步正想再進點讒言,比如孫世博七歲時老爹生,用筷子蘸著酒讓他嘗過,可以說成此人酗酒、十一歲時和鄰居孩子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腦袋,可以說成他情暴烈。
不過他剛張嘴,就隱約聽到屏風後有人說話,便急忙住了口,畢真不敢向後直視,只用眼角輕輕窺著屏後。永淳站的位置正在張太后身後,張太后聽出女兒聲音,眉頭不由微微一蹙:這孩子跑來做什麼,真是沒點規矩。
她不動聲地向後靠了靠身子,微微側過了耳朵,永淳悄聲道:“母后,姐姐喜歡那個姓黯的,求母后成全!”三個人裡,永淳相中的就是黯夜,雖說陳輝身材高大,風神俊郎,不過他是國字臉,和楊凌不同。楊凌也是劍眉郎目,十分英俊,可是一張臉卻是瓜子臉尖下巴,若是穿上紅裝,塗上脂粉,還能扮個俊俏大姑娘,那位國字臉地陳輝就不行了,另外此人因為生母是再蘸之婦,已經被母后否決了,她也沒往心裡去。
孫世博的糾糾武夫形象她也看不上,說起來只有黯夜,雖說五官同楊凌不太相同,可是神情氣質倒有幾分相似,也是瓜子臉尖下巴,一身儒袍同楊凌剛剛進京時的書生氣質十分符合。
她想姐姐喜歡地既是楊凌那樣的男子,嫁了這個武夫定是不開心的,三個人裡只有黯夜有幾分與楊凌相似,大概也只有此人才能討得姐姐歡心,讓姐姐回心轉意,不再轉些荒唐念頭,搞到自已身敗名裂。永淳藉著她年紀小,得到母后寵愛,便壯著膽子在後邊嘴了。
張太后一聽。還當永福也在後邊示意妹子向自已傳話,不既好氣又好笑,堂堂公主沉不住氣,竟然自已跑來挑駙馬了,這要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她不著痕跡地輕咳一聲,說道:“知女莫若母。永福地情哀家還不明白麼?依哀家看,就這個黯夜能遂永福的心意,另兩個也不錯,可比著就差了點兒,嗯…就是他了!”選票有三張,但是民主玩到最後,張太后使用了“一票否決權”這個黯夜除了正生風寒,病怏怏的沒啥神頭兒,倒也挑不出旁的病。皇上和皇后也就無話可說了,駙馬人選就在永淳公主和太后的暗箱作下正式誕生了。
“畢真,母后已擇選黯夜為永福公主駙馬,吩咐司禮監用印傳旨,著黯夜回府。闔府上下,設香案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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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正德下旨,狀似老僧入定的楊凌眉頭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動了兩下,心裡先是一緊,再是一鬆。肩頭放鬆下來,心神卻倏忽一陣茫然,猶如被風飄落在蒼茫大海上地一粒灰塵。上下都是一片無垠的藍,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這三個少年著實費了他不少心思,首先相貌都過得去,陳輝相貌堂堂,又是秀才;孫世博重在允文允武,愛好廣泛;黯夜文才出眾,高中舉人。論條件哪個都不錯,可要說一定能討得公主歡喜。他又覺得哪一個好象都差了那麼一點點味道。
瞧著這三個人,想象永福公主站在他們身邊的樣子,楊凌覺不到一點夫唱婦隨的喜氣,隱隱然,他覺得這三個人沒有一個能稱公主的心意,想起公主對他的重託,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姑娘,這事兒可比不得旁的事,是人家一生的幸福所依,如果選錯了人…
想到這裡,他的心沉甸甸地,腔憋悶的不上氣兒來,好象裡邊有一隻大手把他的心肝肺全都攥緊了,使勁地要絞在一起。
可讓他挑病,他又挑不出來。三個人各有所長,已是此次應選駙馬上萬人中的佼佼者了,人既然帶到了,就沒他什麼事了,現在是皇上一家挑女婿,他和另外兩個選婚使只是陪襯而已,他也懶的品頭論足,費心神去思量這三個男人誰更適合做永福地丈夫。
恍恍惚惚地,眼前盡是永福公主那雙幽怨的眼神,得他心中焦慮不安:如果所託非人…?應該不至於吧,她是公主,怎麼也不會被駙馬欺負的,更沒有哪個駙馬敢幹出移情別戀的事兒來,那不就行了?
幸福、快樂,還要怎樣才會快樂?這時的天下沒有女人能自已選夫君地,就算自已選擇的就一定天長地久永遠恩愛麼?想那後世就是自已選擇戀人的,又有多少人短短几年之後勞燕紛飛地,情事本來…本來就做不到十全十美。
永福,我盡了力了,天作之合的最完美愛情,只有神話故事裡才有,緣生緣滅緣自在,情深情淺不由人。永福,我已盡力了!
楊凌頭一次有種無力挫折,這種事又豈是憑權力和心機能夠圓滿解決的?聽到皇上下旨,一陣茫然之後,他的心裡又一陣輕鬆,這個重擔終於卸下了,好男兒,莫辜負女兒心,黯夜、永福,祝願…祝願…
楊凌心神飄忽,忽覺被人扯了扯袖子,他茫然抬頭,見壽寧侯張鶴齡已站了起來,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忙也跟著站起,木偶一般隨著張鶴齡拜了下去:“恭賀太后喜得乘龍快婿,賀喜太后、皇上!”行禮如儀,機械地下拜、賀辭、退下,出了坤寧宮楊凌還象喝醉了酒似的,張鶴齡奇怪地道:“國公爺。可是身體不適?”楊凌強笑道:“喔,昨審閱二十多人地材料,忙碌了半宿,有些睏倦了。”張鶴齡笑地道:“喔,這件大事總算了了,國公早些回去歇息吧。過兩本侯生,到時再設宴請國公歡。”這邊塵埃落定,永淳和朱湘兒已從後殿溜出去,飛奔到永福公主府報信去了。永福公主坐在妝臺前,靜靜地聽著永淳和朱湘兒興奮地描述著選駙馬的情形,最後又指手劃腳地詳細描述了太后指定的駙馬人選模樣,始終一言不發。
兩位小姑娘發現她情形有異,臉上地興奮之漸漸消去,兩個姑娘面面相覷,最後朱湘兒吐了吐舌尖。扯扯永淳衣袖道:“永福姐姐,我…我和永淳先出去了。”永福默默地點了點頭,雙眸一片霧氣氤氳。
一縷秀髮挽在手中,玉梳輕輕梳理著,秀髮光可鑑人。理得柔順,可那一顆心兒卻象是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麻。
從此後,蕭郎見我如路人,我見蕭郎亦不識,我該收拾心情。為人婦為人,做一個守貞知禮的好子了…,痴痴地眼神望向鏡中。容顏美麗不可方物,璀璨的象夜空中剎那燃起的煙火…
誰叫我生在帝王家呢,陪伴一生的夫君,將永遠不會是我夢中的那個人。
“啪”地一聲,玉梳斷成兩截,銳利的碎玉刺進掌心,殷殷的血順著皓玉似的纖腕蜿蜒出一道怵目的紅。
自幼倍受呵護,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公主,還是頭一次傷身子。掌心好疼,可是心裡更疼。原本朦朧、模糊地愛意,在得悉終身已定的時候,突然變得那麼清晰,深深地銘刻在心裡,再也揮之不去。
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