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生命的連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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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用和噁心的青苔比鄰為伍,即使身處深淵也毫無怨言──這是海蒂過去幾天以來最真實、堅定且強烈的受。
「嘔、嘔呃呃!」在搖搖晃晃的艙房裡抱住垃圾桶搖搖晃晃的海蒂才吐出一堆稀黃黏稠的東西,然後又因為船身劇烈晃動繼續吐下去。兩次、三次,緊接著是第四次。肚子裡早就沒東西可吐了,現在吐出來的都是些又苦又澀的黃水。要是再這么下去,再多的膽汁也不夠她吐。
雷鳴總是響得短促,但每次聽到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聲響,接著就會遇到猛烈的大。果不其然,船身嚴重地傾斜,本來還坐在上、彎著身體把臉靠在垃圾桶前的海蒂,一下子就跟著一地的雜物滑向艙房的另一端。才覺到垃圾桶裡的嘔吐物在搖晃,各種大大小小的波又觸動了海蒂最討厭的身體開關。喉嚨又熱又燙,彷彿燒起來一般,即使用力到都快要血了還是隻有乾嘔,殘留在嘴腔及喉嚨的黃綠汁又濃又苦。
真想死。為什么我要來這種鬼地方受罪?我受夠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現在就要上去,寧可跳海也不要再繼續受這種苦。這裡真是她媽的──「嘔噁……!」吐到自暴自棄的海蒂異常動地排斥這場暴風雨,她幾度想從斜來斜去的上站起來,每次都因為搖晃跌回又硬又亂的面。好幾次挑戰失敗之後,海蒂就決定放棄直接衝上甲板、跳海一死的念頭了。船身依舊在搖晃,她實在不舒服到了極點。她試著閉上眼,想些開心的事情,然後詛咒起傳出這種騙小孩方法的始作俑者。她媽的,一點用也沒有。她媽的,是要晃到什么時候。她媽的、她媽的、她媽──「嘔噁噁噁……!嘔、哈嗚!呃嗯……嗝!咦……嗝!」才剛吐到快要虛脫,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打起嗝來,海蒂覺得這未免太可笑。她忽然想起紅海豚四號,想起安特和她的味道,也想起了自己初次被安特扛著帶出監牢的模樣。那時候,明明就很不甘心,明明就還有力氣,卻什么也做不了。更慘的是,自己竟然還墮落了。反抗的決心不曉得消失在何方,剩下來的就只是墮落又醜陋、殘破不堪的靈魂。即使如此,最後自己還是遭到背叛,被自己捨棄尊嚴追隨的主人給無情地背叛。連墮落、醜陋一面的自我都失去蹤影,現在的自己,本什么都不是。
亂掉了。不管是早已絕望的自我,還是這個身體,都徹底亂掉了。不管接下來會變成怎樣,她再也不想管了。
懷念的景,再也回不去。
思念的人們,再也看不見。
她深深地體認到,自己不該對珍貴的回憶抱持過份美好的奢望。因為,那隻會讓傷痕累累的自己更加絕望與痛苦。
「嗝!哈……哈哈哈……嗝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海蒂在東搖西晃的艙房中放聲大笑著,可是鏡子裡那張自暴自棄的臉頰卻頻頻掉淚。
§脫離暴風圈的午後,身體痠痛不止的伊凡諾娃在兩名海兵攙扶下來到艦橋,映入眼簾的某人身影讓她消磨多的鬥志重新燃燒了起來。她迅速出軍刀、朝站在指揮席右後方的那人奔去,可是遲頓的身體竟然跟不上腦袋,才剛起跑就狠狠地摔了一跤。海兵們忙著扶起落魄的長官。這時候,被伊凡諾娃視為眼中釘的目標──維多利亞才有點驚訝地轉過身,看到那把沒有進自己腹部或口的雅緻軍刀。據說所有海軍將校都配有不同的軍刀,實用度暫且不提,光看這把,就是拿來做為裝飾品也十分合適。唉,如果大陸軍也有這種待遇就好了。在心底對那把軍刀嘆了口氣,維多利亞一眼也沒瞧狼狽的伊凡諾娃就回過頭。
雖然很想當場怒罵看也不看自己的女人,但是現在可不能在難得的貴賓面前出醜。想來也是因為中將的出現,那女人才會釋放伊凡諾娃和多數海兵吧。畢竟要開這種等級的驅逐艦,兩百人確實嫌多,更何況當中有九成的海兵都是那女人的手下敗將。一想到就不甘心,卻又拿她沒輒。回想起和維多利亞手的那半小時,伊凡諾娃全身的瘀青都在隱隱作痛。一位海兵遞上鑲有藍寶石的軍刀,她覺得很窘,於是故作生氣地斥退海兵、收刀入鞘,接著裝作沒事地來到指揮席左後方。
「伊凡,身體怎么樣了?」正坐在指揮席上,神一貫嚴厲的賽爾菲爾中將看著前方說道。
「託您的福,已無大礙。」
「說話不必這么拘謹,輕鬆點吧。」
「屬下不敢。」
「喔,還在鬧彆扭?」
「從沒這回事。」
「還是因為維多利亞在這裡,妳才這么提防?」
「這和親衛軍的明之星毫無關係。」
「……唉。維多利亞,讓我們獨處吧。」罕見地聽到中將那無力的聲音,維多利亞無言鞠躬,不帶眷戀離開艦橋。就在維多利亞身影消失在入口處的瞬間──「──我討厭她。」伊凡諾娃惡狠狠地瞪著維多利亞消失之處,朝空無一人的入口低聲怒罵。只要看到那女人,負傷的殘跡就會隱約發疼。只要看到那女人,敗北的悔恨就會湧上心頭。情緒全然寫在臉上的伊凡諾娃心情實在差得很。賽爾菲爾見到她這個樣子,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用嚴肅的口吻命令道:「上來。」雖然是簡到旁人難以推敲的指令,對於伊凡諾娃而言卻是簡單明瞭。即使如此,對於眼前的長官仍然到有點不滿的伊凡諾娃並未直接坐到長官大腿上,而是故作冷淡地盤著雙手,腦子裡正在尋找能夠同時兼具厭惡與撒嬌的話語。在她拖拖拉拉地想到該說什么話以前,賽爾菲爾用同樣嚴肅的語氣補上一句:「這是命令。」地球聯合軍大陸軍中將指揮官的命令傳進小小的聯合海軍上校艦長耳中,瞬間化為不帶情的指令。伊凡諾娃沒好氣地坐上去,面朝她剛才站著的位置,雙手依然盤在前。姑且不論這個姿勢是否得宜,膽敢在這位將級長官面前如此擺臉的人,她還是頭一個。賽爾菲爾注視著伊凡諾娃氣鼓鼓的側臉,想了想才將那表情和撒嬌劃上等號。
「姊姊您未免太遲頓了吧。」這句話在賽爾菲爾向她示好後旋即迸出,伊凡諾娃生氣地看著一旁說道。
「明知道我跟那女人有過節,還讓我們碰面。要不是身體……」
「說到身體,我看看喔。」
「呀!」賽爾菲爾說著就抓起伊凡諾娃的左臂、將淺藍的軍服袖子一口氣往上拉至手肘,健康的膚閃現在不健康的痕跡下,輕輕一壓就讓伊凡諾娃痛得低叫出聲。如果是在四下無人的地方,或許她會痛到哇哇大叫也說不定。再怎么說,她也是個前途備受期許的海軍上校,即使現在只管這艘驅逐艦及兩百二十名官兵,該有的尊嚴還得加以維護。話雖如此,看到伊凡諾娃皺著臉、努力忍耐強烈痠痛的樣子,賽爾菲爾竟然覺得有那么點可愛。好像回到以前一樣。上一次看到伊凡諾娃這副表情是多久以前呢……五年有了吧。每次只要親自磨練伊凡諾娃的戰技,結束後總會看到滿身是傷的她,在角落邊忍痛邊擦藥膏。
「疏於鍛鍊的結果就是這樣。看樣子應該全身都在痛吧。」
「我才沒有偷懶。只是比較沒時間練習而已。」
「還是一樣很會找藉口呢。」儘管賽爾菲爾語氣平淡嚴峻,卻朝那張賭氣著的側臉面微笑。和禮貌的笑容不同,是發自內心的小小喜悅。伊凡諾娃直到現在還在裝作生氣的樣子,不經意和長官眼神會之後,她才稍微放鬆戒備森嚴的情緒。
「過來吧?」賽爾菲爾輕聲道。伊凡諾娃皺著眉猶豫了一會兒,接著放棄似的彎下身體、伏在那悉又可靠的長官肩膀上。
「這一趟,累壞了吧。」伊凡諾娃發出小小的「嗯」一聲,下巴壓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