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太湖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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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紫薇從未出過家門,平和哥哥練劍,哥哥總是讓她三分,往常來的客人,也常常誇讚她的本領了得,說是在江湖上似她這樣的本領也是少有的了,她信以為真,出劍之際,心裡還有點害怕,害怕出手不知輕重,一劍就把這漢子殺了。心想:“最好是令他受點傷,留下活口,好問口供。”哪知這漢子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邵紫薇練的雖然是上乘劍法,功力未到,和他相比,可還差得太遠。
邵紫薇一劍刺出,這漢子哈哈笑道:“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待得劍錚錚刺到,這才驀地伸指一彈,鋒的一聲,就把邵紫薇的劍彈開,震得她的虎口隱隱作痛,長劍都幾乎把握不牢!
蕭月仙叫道:“薇姐別慌,我來幫你!”一劍刺出,嗤嗤有聲。雲紫蘿心裡暗暗稱讚:“表妹雖然年紀較輕,劍法卻是比那位邵姑娘老練多了。”那漢子也是心頭一凜,想道:“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覷!”一個拗步回身,突然改用“攢拳”直打對手面門。這一拳有個名堂,叫做“沖天炮”拳勢剛猛,可想而知。蕭月仙劍法雖然不弱,毫無臨敵經驗,幾曾見過這樣兇猛的打法,心裡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萬仞山!蕭大妹子,咱們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劍術沒有蕭月仙老練,但人卻比較老練,雖然剛才險些吃大虧,也還相當鎮定,退而覆上,唰的一劍偏鋒刺出,劍直如矢,攻勢凌厲,使的正是這套劍法的起手式“黃河遠上白雲間”蕭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個“鳳點頭”避招變招,青鋼劍劃了一道圓弧,登時劍光四,劍氣森森,守中帶攻,把全身防禦得風雨不透,雲紫蘿不暗晴讚了一個“好”字,想道:“表妹這一招‘一片孤城萬仞山’使得比剛才好多了,如此看來,她剛才練劍之時,確是心神不屬。那位邵姑娘並沒有說錯她。”那漢子是個武學大行家,見蕭月仙使出了這招守勢十分嚴密的劍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過去,當下一招“手揮琵琶”拔開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轉,揮袖成風,又拂開了邵月仙的劍尖。
這人武功極是高強,但在蕭邵二女夾攻之下,背腹受敵,赤手空拳,也是到有點應付不來。雲紫蘿本來是準備出手的,見她們佔了上風,鬆了口氣,定下神來,留心看她們的劍法。
邵紫薇剛才受了這人的奚落,此時開始佔了上風,大為得意,冷笑說道:“口出大言,原來你的伎倆也不過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誰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知天高地厚”這六個字評語,正是剛才這人奚落她的說話。
口中冷笑,手底絲毫不緩,就在說這幾句話的時間,邵紫薇已接連攻了七招,蕭月仙守中帶攻,也發出了四招九式,最後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須怨楊柳”蕭月仙使的是“風不度玉門關”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妙,只聽得聲如裂,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在雙劍翻飛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雙劍合壁的圈子之外,喝道:“叫你這兩個小丫頭知道我的厲害!”邵紫薇正要追擊,只見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對判官筆,重又殺上來了!
那人雙筆一分,左點邵紫薇的“期門”右點蕭月仙的“血海”只聽得鐺鐺兩聲,兩柄青鋼劍都給他盪開了!
這人使開雙筆,登時就把形勢扭轉過來,不過一招,不但把邵蕭二女的攻勢盡都化解,而且分點她們的要害道,認之準,出手之狠,無以復加,令得暗中偷看的雲紫蘿都不吃了一驚!
只聽得一片金鐵鳴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雲紫蘿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只見邵蕭二女給他得連連後退,蕭月仙那招“風不度玉門關”本來是守勢十分嚴密的,此時亦已給他攻破,那一片金鐵鳴之聲,就是在她的守勢被突破之時,劍筆相所至,這一霎那,雙劍與雙筆已然碰擊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說你們不知天高地厚,沒有說錯你們吧?不過你們兩個人我卻不知要帶走哪個,倒是有點為難了。”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負女兒,你快來呀!”蕭月仙也叫道:“媽媽快來幫我!”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沒用,除非你們把繆長風的行蹤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否則我一定要把你們一個帶走,著落在你們的身上,非把繆長風出來不可,小姑娘你說不說?小姑娘你說不說?”他一筆指向邵紫薇,又一筆指向蕭月仙,先後向她們問這句相同的說話。
邵紫薇緊咬銀牙,沉著應戰,蕭月仙卻沉不住氣罵說:“放你的,你要我們賣友求饒,那是休想!”那人道:“好,你這丫頭嘴刁,我要你非說不可,跟我走吧!”驀地雙筆一敲,把蕭月仙的青鋼劍擊落。蕭月仙兵器脫手,飛身便逃,那人喝道:“往哪裡跑?”儼如餓虎擒羊,飢鷹撲兔,身形一掠,追到了她的背後,雙筆於一手,騰出左手,向蕭月仙的琵琶骨抓下。邵紫薇急速來援,但卻慢了一步。
雲紫蘿叫聲“不妙!”正要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銅錢打出,忽聽得一人大喝道:“欺侮女子,算得什麼好漢!”聲到人到,如箭飛來,向那人猛撲!
那紫蔽叫道:“大哥,你來了,小心,小心!留神他的點!”原來來的這人正是她的哥哥邵鶴年。
邵鶴年用的是一柄厚背寬鋒的長劍,掄起長劍,當作大刀來使,向那人當頭劈下!那人見他來勢兇猛,顧不得再抓蕭月仙,忙把雙筆分開,一招“舉火天”擊長劍。
雲紫蘿心裡想道:“這少年奮不顧身,勇則勇矣,但有勇無謀,只怕不是此人對手。”心念未了,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邵鶴年的長劍損了一個缺口,給對方的雙筆封出外門!
那人冷笑道:“好,你跑來充當好漢,我倒要看你有什麼本領?”雙筆左花,右花,一盪開長劍,便施殺手!
雲紫籮不又是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這似乎是爹爹和我說過的驚神筆法!”原來“驚神筆法”乃是河北武學世家連家的絕技,號稱天下無雙的點筆法,雲紫蘿的父親也只是聽人說過,略知它的厲害而已,自己也還沒有見過。
“驚神筆法”最厲害的地方是在於能傷敵手的奇經八脈,多好內功也抵擋不了。它最妙的一套筆法名為“四筆點八脈”要兩人聯手,合使四支判官筆,一招之內,就能同時點戳對方的奇經八脈。連家仗此稱雄武林,有生以來,只有金逐的父親金世道一人,曾經破過他們這套“四筆點八脈”的“驚神筆法”幸而“四筆點八脈”是要兩人合使的,一個人施展不出。不過雖然如此,這人的雙筆點四脈,已不是邵鶴年這樣一個初出茅蘆的少年所能抵擋的了!
那人雙筆叉去,順勢一拖,左點任督二脈的五處大,右點少陽、陽明二脈的四處大,只要給他點著一處道,邵鶴年不死也得重傷!因為奇經八脈的傷乃是臟腑所受的內傷,遠非尋常的點法可及!
眼看邵鶴年就要傷在他的雙筆之下,在這驚險絕倫的一霎那,忽聽得“叮”的一聲,一枚銅錢飛來,恰好和他點向邵鶴年命門要的那支筆尖碰個正著,與此同時,邵紫薇的青鋼劍也刺到了他的背後。
那人心頭一凜,喝道:“你這小丫頭也敢偷放暗器,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他只道暗器是邵紫薇所發,頗為詫異,暗自想道:“這丫頭武功平常,難道她剛才竟是深藏不?”邵紫薇一招“玉女投梭”劍尖刺到了他背心的“風府”給他的判官筆反手一擊,“當”的一聲,邵紫藤的青鋼劍也脫手飛去了。
雲紫蘿現出身形:冷冷說道:“發暗器的是我!”雲紫蘿這一下突如其來,雙方都是大為詫異,那人歪著眼睛望著雲紫蘿說道:“你是什麼人?也來多管閒事?嘿,嘿,你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我可還真捨不得傷你呢!”雲蘿柳眉一豎,淡淡說道:“邵姑娘,請你暫且退下,照料你的哥哥。”陡地冷笑斥道:“天下聞名的驚神筆法用來欺負小姑娘,也未免有失連家的身份了吧?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有本領你儘管傷我!”那人笑道:“你這婆娘倒是好大的口氣,好,我就領教你的高招!”話猶來了,雲紫蘿的寶劍揚空一閃,抖了三朵劍花已是向那人逕刺過去。
這一招“星趕月”看似平常,卻是雲家“躡雲劍法”的華所在,拙中藏巧,和各家各派的這一招劍法大不相同。只見劍尖晃動,登時抖起了三朵劍花,左刺“白海”右刺“愈氣”中刺口的“璇璣”雖然還及不上這人的“雙筆點四脈”的筆法、能夠在一招之內連襲對方的兩處經脈九道大,但這一劍刺出,飄忽莫測,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捉摸不定,那變化的奇詭,劍法卻又似乎勝於筆法了。
那人剛才給雲紫蘿的一枚銅錢打歪他的筆尖,己知她的本領遠遠在這三個少年男女之上,但卻還想不到她的劍法竟是如此神妙,陡見白刃耀眼,不由得驟然一驚,心道:“這莫非是雲家的躡雲劍法,當真非同小可!”連忙橫筆一封,只聽得斷金嘎玉之聲,綿綿不絕,雙方都到對方內力的震撼。那人的判官筆給寶劍劃了一道劍痕,虎口微微發熱,立即暗運內力,用了一個“繃”字訣,將雲紫蘿的寶劍彈開。雲紫蘿給他的內力一震,呼亦是為之不舒,心裡想道:“我必須用快劍急攻!”說時遲,那時快,雲紫蘿寶劍一圈,消去了對方的繃勁,一招,“長河落圓”劍光如環,攔疾卷,那人雙筆一分,左筆向右,右筆向左,一招“左右開弓”以攻為守,接連化解了雲紫蘿三招妙的招數!
邵紫薇自知本領不濟,況且失了手中的青鋼劍,要助雲紫蘿一臂之力,亦是有心無力,她見雲紫蘿敵得住那人,便即退下去看她的哥哥了。
邵鶴年倚著一棵大樹,臉蒼白,衣袖血漬斑斑,一看就知是受了傷。原來雲紫蘿剛才所發的那枚錢鏢,雖然打歪了那人的筆尖,但由於雙方功刀相當,未能煞住那人的筆勢,邵鶴年的右臂仍然給鋒利的筆尖劃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但也幸而有云紫蘿的錢鏢打歪了那人的筆尖,邵鶴年才不致於給那人點著命門要,只是受了皮之傷。
邵紫薇兄妹痛癢相關,卻是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哥哥,你怎麼啦?”邵鶴年苦笑道:“沒什麼,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邵紫薇叫道:“蕭大妹子,他為你受了傷啦,你還不快來給他敷傷!”蕭月仙因為剛與邵紫薇一揚口角,甚是尷尬,邵紫薇的話中又帶有埋怨之意,她更是不好意思了。但見邵鶴年因她受傷,心裡也是不帶了三分內疚七分驚慌,雖然頗尷尬,也終於走了過來,掏出了金創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