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太湖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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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杖危樓去,鬥垂天,滄波萬頃,月煙渚。掃盡浮雲風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蘆深處。悵望關河空弔影,正人間鼻息鳴龜鼓。誰伴我,醉中舞?
——蘇元斡雲紫蘿嗜讀詩詞,耽絲竹,妙解音律,聽了這白衣少年鼓琴而歌,不由得心頭悵觸,暗自想道:“坡翁此詞乃是湖上懷人之作,他所懷念的人不過是偶然一面,已是情難自己,倘若他處在我的境地,又不知會寫出什麼滄懷的詞章了?”原來自衣少年彈唱的這首詞,乃是北宋熙寧年間,蘇東坡做杭州大守的時候,某遊西湖所作詞牌名“江城子”的一首詞。這首詞含有一段佳話,是蘇東坡為一位麗人而作的。(羽生案:此詞故實見‘墨莊漫錄’卷一:“東坡在杭州,一,遊西湖,坐孤山竹閣前臨湖亭上。時二客皆有服,預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漸近亭前。靚妝數人,中有一人尤麗,方鼓箏,年且二十餘,風韻嫻雅,綽有態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終,翩然而逝。公戲作長短句云云。”)少年結伴、湖上同遊的往事如在目前,想起了與孟元超和來騰霄同遊西湖的往事,雲紫蘿不心裡嘆了口氣,想道:“人生到處知何似?知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這也是坡翁的詩句,正好給這首詞作註解呢。呀,鴻飛那復東西!元超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但他有小師妹作伴,想是不會寂寞的,他可能想到我卻是飄零無依嗎?”雲紫蘿只道孟元超已經有了呂思美作為伴侶,殊不知此刻和這位“小師妹”作伴的卻不是孟元超而是宋騰霄,而且,她不知道孟元超身在何方,孟元超倒是知道她的行蹤了的。
心念未已,一曲已終,只聽得那黃衫客擊節讚道:“清歌妙韻,可惜此處難覓知音,只好讓我權充解人了。不知老弟思念的乃是何人?”白衣少年臉上一紅,說道:“繆叔叔取笑了,小侄不過偶然彈此遣興而已並非實有所指。”那黃衫客哈哈一笑,說道:“不見得吧,蕭邵兩家的女兒都是罕見的美人胎子,難道你都看不上眼嗎?嘿、嘿,咱們乃是忘年之,在你爹爹面前,你尊我一聲叔叔,我也就厚著臉皮叫你世侄。但在只有咱們兩人的時候,你可用不著這麼客氣了,你就當我就是你的老大哥如何?不必顧忌,但說無妨,你喜歡哪一個,我可以給你做媒!”白衣少年笑道:“繆叔叔豪邁不拘禮數,小侄不敢高攀。”黃衫客搖了搖頭,笑道:“想不到你這樣瀟灑風的少年,情卻是恁地拘謹。好,你叫我叔叔也好,叫我大哥也好,隨你的便。但你還沒有答覆我呢,蕭家的女兒,邵家的女兒,你到底喜歡哪個?不要忸怩作態了,說吧!”這兩人乘坐的小船順而下,和雲紫蘿這隻船平行經過,兩船之間的距離約有十數丈,他們說話,雲紫蘿聽得一字不漏,他們的相貌,也看得相當清楚了,只見那白衣少年恍如玉樹臨風,端的是以稱得上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的人物,那黃衫客則是濃眉大眼,短鬚獅口,豪邁人。雲紫蘿是個武學行家,一看就知這兩個人身具武功,料想那黃衫漢子一定是江湖豪客。
雲紫蘿藏在艙中,她是從垂下的珠簾偷看出去的,那兩個人卻見不著她。當然更不知道雲紫蘿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了。
雲紫蘿也不是有心偷聽的,但聽了他們的談話,卻是不由得心中一動了!
“我的姨母嫁給蕭家,這黃衫客說的蕭家女人,莫非就是我的表妹,那邵家的女兒不知是誰,但聽他們所說,大概也是家住太湖的了?”雲紫蘿暗自想道。
白衣少年遲遲未答,黃衫客皺起了眉頭道:“你到底喜歡哪個?兩位姑娘都是才貌雙全,難道竟然一個都不合你心意?”白衣少年笑道:“繆叔叔,話不是這麼說——”黃衫客道:“好,那你說吧。我倒要聽聽是該怎麼說才對了?”白衣少年道:“不錯,兩位姑娘都是才貌雙全,我怎敢說不喜歡她們呢?”黃衫客道:“好,那就行了。但總有一個是你比較喜歡的吧?”他的年紀大約比白衣少年長十多歲,但情顯然是比白衣少年急得多,不待對方把話說完,就口問了。
白衣少年接下去緩緩說道:“兩位姑娘我都是一樣喜歡,但我也都是隻把她們當作小妹妹看待。”黃衫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子,方才說道:“好在我現在不是吃著東西,否則一定會給你得噴飯了。你比她們長了幾歲,卻說這種倚老賣老的話?這種說話應該是讓我來說才對。你不喜歡小姑娘,難道你喜歡半老的徐娘?”白衣少年紅了臉說道:“繆叔叔真會說笑。不過,我是喜歡比較懂事的女子。”黃衫客搖了搖頭,說道:“天下哪有這樣十全十美的女子,又要美貌,又要聰明,又要懂事。你這個媒我可是難做了!”白衣少年忽地笑道:“繆叔叔,我看你是隻會說人,不會說己,你若不是眼角太高,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嬸嬸,叔叔,我叫爹爹給你做個媒好不好?”黃衫客笑道:“好老弟,想不到你也會油嘴滑舌,反過來取笑我了。”白衣少年道:“我說的可是正經話兒。你的年紀比我大,若說我應該成家立室,你不是更應該成家立室麼?”黃衫客大笑道:“正因你的繆叔叔早已年老了,還有誰家女子肯嫁我呢?”白衣少年道:“我聽得爹爹說,金大俠金逐的父親金世道也是四十多歲才成親的,他與氓山派的掌門谷之華苦戀二十年方始成親,當年傳為武林佳話。繆叔叔,你現在還未到四十歲,比金老前輩當年成親的年紀還輕得多呢!”黃衫容道:“我怎能和老前輩金大俠相比。嗯,咱們不談這個了,你給我再彈一曲吧。”說至此處,似乎已是有點意興蕭索。
白衣少年說道:“繆叔叔,你的龍功是武林一絕,你為我高歌,我為你琴如何?”黃衫客道:“我只會狂亂嘯,可不懂按拍子唱呢。我肚子裡的墨水也有限,不似你記得那許多古的詩詞。”白衣少年笑道:“繆叔叔你素來豪,怎的卻和我客氣起來了?誰不知道繆叔叔你是文武全材!”黃衫客笑道:“你別給我臉上貼金,且待我想想唱些什麼。我亂唱一通,你彈不出可莫怪我。”白衣少年道:“你亂唱我就亂彈,唱哪一首?”黃衫客想了一想,說道:“你剛才唱的蘇樂坡那首詞乃是蘇詞中的變格,東坡詞本來以豪放著稱,用前人的說法。就是應該鐵板銅琶,高唱大江東去的。但他這首江城子卻是清麗溫婉,未洗絝羅香澤。我給你唱一首不是蘇東坡所作,但風格卻比你唱的那首江城子更似蘇詞的如何?”白衣少年道:“好,是哪位詞家的哪一首詞?”黃衫客道:“是張元斡的‘賀新郎’(詞脾名)。”說罷,清清喉嚨,驀地一聲長嘯,嘯聲搖曳,端的有如虎嘯龍嶺,從空而降,漸遠漸高,如萬馬奔騰,千軍赴敵,隱隱與驚濤拍岸之聲相和。
此時他們乘坐的輕舟已經順而過,去得相當遠了,但這嘯聲兀是震得雲紫蘿的耳鼓到嗡嗡作響。雲紫蘿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說了。連忙停止搖槳,用手指著耳朵,說道:“這人的嘯聲怎的如此難聽?哼,敢情是發了狂了!”雲紫蘿暗暗好笑,心裡想道:“這人的內功,確是足以驚世駭俗。聽說佛門有一種獅子吼功,可以用聲音震撼敵人心魄,他這龍功大概是和獅子吼功相類的了,我只道這是武林中人故神其說,想不到今親耳得聞。”那舟子了耳朵,兀自到難受,幸好那嘯聲終於停了下來。嘯聲一停那黃衫客便即朗聲道:“曳杖危樓去,鬥垂天,滄波萬頃,月煙渚。掃盡浮雲風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蘆深處。悵望關河空弔影,正人間鼻息鳴龜鼓。誰伴我,醉中舞?十年一夢揚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國,氣驕虜。要斬樓蘭三尺劍,莫恨琵琶舊語。謾昭渡銅華塵士。喚取謫仙平章看,過茗溪尚許垂綸否?風浩蕩,飛舉!”這首“賀新郎”乃是南宋詞人張元斡在紹興(宋高宗趙構年號)八年十一月,為送侍制胡銓謫新州而作的一首詞。胡銓是因為上疏劾相秦檜而被貶謫的,是以張元斡這首有而作的“賀新郎”其詞慷慨悲涼,充滿鬱悶而又磊落之氣。風格上確是酷肖蘇詞。雲紫蘿聽了,心中暗暗讚賞,想道:“這人不但內功深湛,看來還是個有心人呢!”只想:“八年來我絕跡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這許多異人,我卻都不知道,當真是孤陋寡聞了!”歌罷曲終、小舟也去得遠了,聲沉,歌寂,人遙,唯有被這歌聲驚起的沙鷗,尚自在湖面飛翔,未曾投下蘆花深處。雲紫蘿那舟子如釋重負,吁了口氣,說道:“這鬼嚎嚎得我神魂不走,若給他再嚎一會,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穩了。”雲紫蘿微微一笑,說道:“辛苦你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給你船錢就是。”小舟抵岸,雲紫蘿給了雙倍的船錢,舍舟登陸,在斜陽一抹之中,登上了西庭山。西庭山雖然遠不及五嶽名山之高之大,但懸崖削壁,奇石磷峋,卻也予人以崔夷萬丈的覺,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鏡,浮光耀金,靜影沉壁,又是一番奇景。雲紫蘿心裡想逗:“金碧芙蓉映太湖,相傳奇勝甲東吳。”這兩句歌詠太湖風光的詩,果真說得不錯。
西庭山上滿山都是果實,濃蔭相接,花果飄香,端的無殊世外桃源。雲紫蘿正想找人詢蕭家所在,卻因時近黃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連採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間卻是找不著人。忽聽得樹林裡有個少女的聲音說道:“黃河遠上白雲間。”另一個少女接著說道:“一片孤城萬仞山”接著是兩下刀劍碰擊的金鐵鳴之聲。
雲紫蘿大為詫異,心道:“這個姑娘一面詩一面比劍,倒是特別。反正我要找人問路,何不過去看看。”雲紫蘿不願擾人清興,準備在她們比劍完了,然後現身問路,是遂施展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悄悄的偷入林子裡看她們比劍,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
比劍的是兩個年紀相若的少女,一個穿著淡紫衣裳,一個白衣如雪。此時正是涼秋九月,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時節,西庭山上楓林盡染,丹桂飄香,野菊叢生。兩個少女都是一樣的美,站在一起,難分軒輕。黃花紅葉襯托著紫緞白縷,調諧和之極,更顯出她們清麗的容顏,令人神搖目奪。
但令得雲紫蘿吃驚的不是她們豔麗的容顏,而是她們超凡的劍術。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了一句“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後,劍尖一顫,抖起了劍花朵朵,把全身遮攔得風雨不透,端的是壁壘森嚴,而且劍勢奇峻峭拔,隱隱含有極其凌厲的反擊後招,和這一句詩的意境剛好相符。
紫衫少女讚了一個“好”字,輕聲念道:“羌笛何須怨楊柳”唰唰兩劍,以分花拂柳的劍勢刺去,招裡藏招,式中套式,柔裡藏剛,剛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簡單,其實變化十分複雜的攻勢。
紫衫少女攻勢展開,綿綿不絕,雲紫蘿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擔心,只聽得少女念道:“風不度玉門關”口裡唸詩,手中的青鋼劍畫了半個弧形,橫劍一封,“當”的一聲把紫衫少女的長劍格住。但身形卻是授連晃了兩晃,出老大一個破綻。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山。羌笛何須怨楊柳,風不度玉門關。”這是唐詩人王之渙的“涼州詞”雲紫蘿心裡想道:“原來她們的劍招是以詩句命名,把詩意融會於劍法之中的,這種上乘劍法,也真算得是另闢蹊徑,別開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還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隨心運用,揮灑自如。”驀地心頭一動,又再想道:“西庭山上哪裡來的這兩個劍術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個是我的蕭家表妹了?”心念未己,果然便聽得那紫衣少女說道:“蕭大妹子,你今天怎麼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吧?”說話的神氣似笑非笑,一雙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轉。
白衣少女臉上一紅,說道:“你別瞎猜,誰說我有心事!”紫衣少女道:“那為什麼你剛才這一招風不度玉門關出了老大的破綻?”白衣少女道:“我沒有你這樣聰明,練得還未到家,今我向你認輸,你滿意了吧?”紫衣少女道:“前幾無比劍,這一招我總是輸了給你,我自問並無進步,怎的今天你就輸給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認輸的人,嘿,嘿,我看這裡面一定是有點方怪吧?”白衣少女嘖道:“有什麼古怪?”紫衣少女妙目波,斜瞧著白衣少女用調侃的口吻說道:“嘿,嘿,沒有什麼古怪?那我倒要問問你了,為什麼你忽然歡喜白的衫裙?”白衣少女道:“你才是問得古怪,我歡喜穿什麼衣裳,就穿什麼衣裳,這又有什麼不對了?”紫衣少女道:“不見得吧,恐怕是因為人家喜歡白的衣裳,你才跟著喜歡的吧。”白衣少女澀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語調已是不大自然臉也都變了。
紫衣少女冷冷說道:“陳公子人稱白袍劍客,在他未來之前,我可好像沒聽你說過喜歡純白的顏!”白衣少女道:“你,你說什麼?你以為我是要討好那位陳二公子。”紫衣少女冷笑說道:“你自己明白。本來嘛,這位陳二公子是天下聞名的武學世家,父親是陳天宇,哥哥是陳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麼比得上他,也難怪有人見異思遷了!”雲紫蘿心裡想道:“原來那位彈琴的少年是陳天宇的兒子,她們正在為這位陳公子呷醋。但恐怕卻是落花有意,水無情呢!”原來陳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和金逐的父親金世道同一輩份的。他有兩個兒子,長子陳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將近四十歲了。幼子陳光世是陳天宇晚年所生,今年才不過二十多歲。陳家住在太湖旁邊的木讀鄉,和宋騰霄的宋家同屬蘇州府人氏,也同是武學世家,宋騰霄父親在生之時,宋騰霄曾經跟隨父親到過陳家的,是以雲紫蘿也曾聽過宋騰霄說過他們。
雲紫蘿聽到這裡,已經知道一個概梗。白衣少女姓蕭,料想定是自己的表妹了。
“小牛兒所說的那個和我的表妹一同來找我的姓邵的少年,想必就是這位紫衫姑娘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喜歡我的表妹,大概還沒有婚姻之約,表妹現在卻愛上了陳光世,所以這位紫衫姑娘要為她的哥哥生氣了。”雲紫蘿心想。
“兩個我都一樣喜歡,但我也只是把她們都當作小妹妹一般看待。”雲紫蘿想起了那白衣少年的說話,不覺為她們苦笑了。
雲紫蘿本來是想在她們比劍終止之後,就現出身形,表姐妹認親的,如今無意之中偷聽了她們的秘密,倒是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出去了。
紫衣少女咄咄迫人,說話確是重了一些,尤其是“見異思遷”那四個字,說得白衣少女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忍不住就要發作了。
她們兩人都是驕縱慣了的姑娘,紫衣少女滿肚皮悶氣,忍不住先說了出來,索便一股勁兒的往下直說:“我說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哼,你生我的氣我也非說不可,我的哥哥對你這樣好,你如今卻為了一個才相識的人就害起相思病來了,你對得住我的哥哥嗎?”白衣少女本來就要發作,紫衣少女此言一出,登時有如火上澆油,白衣少女一聲冷笑,撕破了臉便即反相稽:“你的哥哥對我好又怎麼樣?你問問他,我可曾答應過他什麼沒有?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和你爭奪情郎的?”
“你,你說什麼?”紫衣少女氣得有如花枝亂顫。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的心事才瞞不過我呢!你想嫁給那位陳二公子,以為我不知道?哼,老遠的請了繆長風來作媒,可惜人家看不中你!”紫衣少女這一氣更是非同小可,柳眉一豎,也是冷笑說道:“看中了你是不是?”白衣少女道:“我才沒有你這樣不識羞,要爹爹把人家請上門來相看!”紫衣少女怒道:“你、你、你再說、再說——”白衣少女話出了口,自己也知道說得過份,有點後悔了,可是一見紫衣少女動了怒,她又不肯示弱了,說道:“再說又怎麼樣,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紫衣少女喝道:“蕭月仙,你以為我當真就怕了你不成!好,你亮劍吧,咱娩然比劃!”白衣少女冷笑道:“邵紫藤,你剛才恥笑我的劍法學得不,我正要向你領教,認真的較量一下!哼,比劃就比劃,誰怕誰?”兩人話己說僵,如箭在弦,不得不發,雙方同時拔劍,果然認真的打起來了。只聽得錚錚之聲不絕於耳,轉瞬之間,雙劍已是碰擊了十七八下。紫衣少女搶攻,左一招“黃河遠上白雲間”右一招“羌笛何須怨楊柳”白衣少女則是守中寓攻,“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後,接著一招“風不度玉門關”她們兩人使的仍是剛才那四招劍法,可是和剛才的“試招”已是大不相同。
雲紫蘿心裡想道:“怪不得陳光世嫌她們稚氣未消,太不懂事。但她們鬧成這個樣子,我不出去恐怕是不行了。”就在雲紫蘿正要出去勸解之際,忽地有一個人從樹林裡鑽出來,說道:“打得不錯呀,啊,打呀,打呀!怎麼又不打了?嫌我這不速之客礙事麼?”雲紫蘿藏在樹後偷看出去,只見是個頭戴熊皮帽筒,身披黑貂斗篷的大漢,間漲鼓鼓,顯然是藏著兵器。雲紫蘿吃了一驚,心道:“這人是幾時來的,我竟然不知!”其實這是因為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這兩個少女身上的緣故。不過,這個漢子能夠在現出身形之後,方始給她發覺,本領當然也是不同凡俗的了。
蕭月仙和邵紫藤本來都已不想再打下去,見這陌生人來到,正好乘機罷手。兩人不約而同的收劍,齊聲喝道:“你是誰?”那漢子道:“你們打夠了麼?好,我可以問你們了!”蕭月仙怒道:“你聾了嗎?我問你,你是誰?你聽見沒有?”那漢子道:“聽見了。但我要先問你們,你們回答了我的問題再說。”蕭月仙手按劍柄,怒目而視,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跑到這兒放肆!”邵紫薇心裡也沒好氣,但卻說道:“仙妹,且聽聽他問什麼。”那漢子道:“繆長風是不是和陳光世一同來到這兒,曾經在你們家裡作客?”邵紫薇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那漢子道:“他到哪兒去了?是不是再去陳家?”邵紫薇道:“你查問底,意何為?”那漢子冷冷說道:“現在是我問你們,懂事的你這兩個小丫頭就得乖乖回話,否則——”蕭月仙道:“薇姐,難道你忍得住氣。哼,否則怎樣?”那漢子道:“若不老老實實說出繆長風的行蹤,連你們的父母也脫不了干係!”邵紫薇忽地一聲冷笑,唰的一劍就刺過去出道:“我倒想說,可惜我這口劍不認識你,你可得先問過它才行!”原來邵紫薇並非比蕭月仙沉得住氣,她是一來因為好奇,二來也是想耍耍這個漢子,才肯聽他說了這許多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