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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死亡西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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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張立也大力一撲,扎向積雪,他知道,這次又賭贏了死神。至少在這裡,覺不到一絲西風,死亡西風帶,對他們而言,已經成為一個過去式的名詞。呂競男向胡楊隊長投去謝的目光。胡楊隊長站在沒膝的積雪中,看著卓木強巴,用眼睛再次告訴他:“在我們這樣的環境裡,如果你想不到將會發生的情況,那麼結局只有一個,就是以你的生命為代價。”方新教授就坐在岳陽的旁邊,略微有些息,雖然帶著頭套,依然可見他眼中的笑意。

岳陽道:“雪妖應該是消失在這附近的,我們還真該謝它為我們領路。”胡楊隊長看著腳下,不住搖頭。凍土!雖然在西風帶中出現了岩層,可如今接近峰頂位置,腳下竟然又變成了凍土層。他攀登過無數雪山,從來沒見過凍土層如此接近峰頂位置。要知道,雪山頂上常年的絕對低溫加上可怕的暴風,任何凍土都會碎裂,被風吹走。雪山頂除了積雪便是堅硬的岩層,這凍土層出現在極高海拔,任何科學都無法解釋,可它偏偏就出現了。

胡楊隊長順著裂口望去,唯有那積雪堆裂口上方,才出黑如鋼鐵的岩。‘呂競男勵道:“嘿,小夥子們!大老爺兒們!別停下,一鼓作氣,將這最後的兩百米衝過去!我們馬上就能登頂了廠胡楊隊長也反應過來道:“快站起來!不想死的…”呂競男穩穩地向峰頂一指,這群人又開始緩緩地、艱難地向頂峰攀去。這條雪裂縫下方直為土層,兩岸的夾縫好似懸崖高牆,又把風擋住了,原本登頂是最困難最危險的一段路程,在這女神斯必傑莫大雪山,反而成為最安全最輕鬆的一段路程。

爬到一半時,呂競男耳機突然出現“畢剝”的雜音,這一微小細節沒能逃過她的耳朵,她馬上詢問道:“老胡,老胡,電子信號出現干擾,你那裡有什麼反應沒有?”胡楊隊長的聲音雜亂地傳回:“啊!你說什麼?似乎有…你聽…了嗎?”呂競男忙道:“大家…聽到了嗎?你們的通訊如何?”耳邊一片雜音:“…官,我…”

“干擾…”

“…想…”呂競男除掉頭盔,拔掉氧器,微微地呼,雪頂的空氣真冷啊。方新教授也早除掉了頭盔,道:“我知道這種情況,是強磁場反應。這峰頂或許蘊藏著巨大的磁場能量,一些天然的磁巖可以屏蔽所有的電子信號,就和我們在倒懸空寺裡遇到的一樣。”呂競男眼中閃過深深的不安。如果這峰頂無法使用電子儀器的話,他們就好比失去了眼睛,那靠什麼來尋找那處凹穀人口?

當他們攀登上雪山頂峰時,已經晚了一步,漫天的霧將整個山頭遮得嚴嚴實實。舉目四望,白濛濛一片,若非繩索相連,依稀還能看見幾個人影,恐怕早就走散了。儀器拿出來,不管怎麼擺,就是沒有半點反應。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在下面耽誤了太久時間。

胡楊隊長探頭望了一會兒,趕緊退下來氧,遺憾道:“所有的電子儀器都無法使用,這等於斬去了我們的五官四肢。這個情況確實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喜馬拉雅山脈中竟然有一座磁峰,這…這確實是我們事先的疏忽啊。”如今這群人在斜的雪面上連成一條線,兩岸積雪高堆成一線天,中間裂縫只容兩三人通過。峰脊就在他們頭頂上,西風在裂縫外肆

方新教授道:“這樣不是辦法,如果找不到坳口,我們可就被困死在這裡了。”胡楊隊長道:“不然這樣,沿山脊橫向搜索,實在找不到我們就從另一側下山。”張立道:“那不是就越過國境了嗎?”巴桑冷冷道:“這裡是無人區,哪裡來什麼國界。”他們以前就是總翻山脈越界的。

亞拉法師擔憂道:“峰脊的西風,比堆雪區下面只大不小吧,要想在峰脊作橫向移動,難度很大啊。如今腳下是厚厚的積雪層而不是凍土層,連固定點都無法安置。”張立道:“關鍵還是無法使用儀器造成的。哎,如果我們有不需要電和磁的探測儀器就好了。”不過,在現今社會,不需要用到電和磁這兩種原理的探測儀器,似乎還沒有。

道:“可老是困守在這雪窩裡也不是辦法,我們的氧氣堅持不了多久的。而且在這裡,結營食宿都是問題,本做不到。”胡楊隊長道:“這還不是我所擔心的問題。這積雪看起來結實,其實很容易塌裂,如果我們長時間在這裡待下去,兩邊的雪塌下來,我們全都會被埋在下面。”亞拉法師道:“能見度太低了,風也很大,就算要在山脊偵察,全員行動也只會增加風險。我建議,我、強巴少爺、巴桑和胡楊隊長,就我們四人上去看看。”:岳陽道:“為什麼我們去會增加風險?”張立道:“我想我能理解法師說的風險,但是為什麼教官不能去?”唐道:“已經走到這裡了,就這樣退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幾乎人人都在發言,狹小的通道內傳聲又好,聽得卓木強巴頭都大了,他不道:“別吵了,大家安靜一下!”聲音並不大,但言語中一種威嚴油然而生。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人竟然都安靜了下來,望著強巴少爺的方向,那如山的體型起到了鎮定人心的作用。卓木強巴淡淡道:“討論不會有結果,我們聽胡楊隊長說。”胡楊隊長道:“亞拉法師的建議值得嘗試。現在貿然前進不是辦法,毅然後退也非首選,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幾個先上去勘察。如果實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回撤了。”亞拉法師向大家解釋道:“我是這樣考慮的:胡楊隊長有極地經驗,巴桑有類似經歷,強巴少爺的體型在對抗狂風上有一定優勢,而我嘛,我想自己在西風帶裡還是有一定活動能力的。我不是說你們其餘的人不行,只是要把各方面的優勢集中起來,達到最好的效率。”胡楊隊長道:“而且,有你們幾個人成為我們的固定點和回撤指向,我們的成功率將大大提高。如果沒有其他意見,就這樣定了。把工具給我們,我們即刻出發。”唐握著卓木強巴的手道:“小心啊。”卓木強巴微微一笑道:“放心,胡楊隊長是老而成的人,沒有他,我們哪裡能抵達這裡。有他罩著我,就算遇到雪妖,我們也能捉兩頭回來。”四人帶上鋼釺、冰錐、繩索等器械,扔掉了部分電子儀器和攝像機一類無用的裝備,開始在山脊頂峰探索。剛一探頭,西風便如刮骨鋼刀般襲來,在這狂暴的西風中,四人的探索範圍實在不能很大,他們計劃左右各行二百來米,那已經是包括積雪堆在內峰頂的全部範疇了。

可是,如今的能見度不足五米,在這茫茫的霧氣當中,又能勘察到什麼呢?四人沿山脊向西北向前進兩百來米後,又向東南向走了兩百來米,巴桑撤掉氧面罩道:“不行,已經是積雪堆邊緣了,在這積雪堆傘蓋上,除了我們上來那道裂縫,再不見其餘裂縫,這上面本沒路。這積雪堆,是呈一個丁字的傘形頂峰,不管從哪個方向下去,都必須垂繩。還有,我現在懷疑,我們究竟是不是登上頂峰了?”卓木強巴舉目四望,一片白障。亞拉法師也出了茫的目光,在這樣的大霧中,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成功登頂。胡楊隊長搖頭道:“先不管它,我們垂繩試試再說。”卓木強巴道:“這裡範圍這麼大,我們該從哪裡垂繩呢?”胡楊隊長道:“找幾個固定點,都試一試。最多高度一百米,這裡西風太大,下滑距離太遠有主繩繃斷的危險。”在積雪堆,他們選擇了七個試垂繩點,一一試探,但無一例外地無法觸底。四周全是茫茫一片,上不沾天,下不著地,前後左右皆不見山壁。四人重回峰頂積雪堆,這時能見度更低了,本就什麼也看不見,胡楊隊長道:“據衛星地圖的比對,加上電腦分析,那地圖的確指向這山頭及其周邊,而且雪妖也是在這附近消失的。只可惜,上山有門,下山無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卓木強巴道:“要不,我們再多試幾次?”胡楊隊長道:“不行,主繩磨損很厲害。而且你看,就目前這樣的天氣,試再多次也沒有用。”巴桑道:“會不會積雪堆太厚?我們換到山脊試試?”胡楊隊長和其餘二人對視,相互一點頭,道:“可以試一試。走,我們回撤,去告訴他們。”離開積雪堆時,巴桑眼望霧,多麼悉的覺,被冰冷的雪霧籠罩,看不見前路,耳邊只有風,憤怒的風。突然一個畫面在他腦海裡一閃,是什麼?當年好像也是這樣,對,是從某處山脊,突然就滾了下去,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到底是怎麼回事?巴桑將手伸人頭套,死死拽緊那寸許的頭髮。’回到裂隙處,將情況向大家一說明,一行人又從雪裂一線天走回積雪堆下緣,雖然西風狂亂,但在積雪堆下緣風勢不足以構成威脅。但是從裂隙繞往山脊這段路程,卻是大家走得最為提心吊膽的一段。寒風橫掃,大家在雪地裡蹣跚前進,每一步都深深地入雪地裡,最淺處也是沒膝而過,深處更是齊,可謂舉步維艱。大家緊緊地攀搭在一起,唯恐有誰不慎跌人雪地裂縫中去,那將和跌人冰裂縫是同一個結局。

在這積雪堆下前進,不敢高聲語,頭頂是萬丈懸冰,隨便崩掉一小塊,也足以令他們全軍覆沒。這裡風不及西風帶狂野,冰雪不及冰裂區突兀險峻,但卻是他們走得最為小心謹慎、最為心中惴惴的一段路程。除了頭頂的累雪高懸,那茫茫霧障中,誰又知道前面會不會突然出現那巨大到可怕的怪獸。大家的話出奇的少,只是默默地用手摸著積雪堆的邊壁前進,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搭在前面一人的肩頭,手裡緊緊拽著確保命的安全繩。

路程並不長,但停留的時間卻是最多,因為——危機四伏。何謂四伏:首先是面而來的狂亂的風,時不時從積雪堆下沿掃過,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而對抗西風需要全體隊員成陣形排列,鋼釺冰鎬鐵鍬全部用上,每次西風掃過都讓隊員們疲力竭;而頭頂那萬鈞的積雪,僅形體就比裂冰區的冰磚大上百倍,上面佈滿裂紋,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垮塌,帶給這群人無形的壓力更是空前的巨大,特別是風掃過時,更岌岌可危;還有在積雪堆下緣靠外側朝向,還有羅列著許多好似冰塔林的白雪丘,但是比冰塔林稍顯矮小,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巨大的饅頭,胡楊隊長驚恐地告誡隊員,那是凍脹丘,由於凍土溫差而產生的膨出,就好比一個個包裹著高壓氣體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爆炸,那就是威力驚人、被喻為冰火山的破壞自然奇觀;不僅如此,在隊員們身後看不見的茫雪霧中,還遠遠吊著一種更為隱秘、更為可怕的威脅,憑藉卓木強巴和巴桑過人的危機,時不時叫大家停下,全神貫注地警惕來自身後看不見的危險,有時數分鐘,有時十幾分鍾,直到大家呼凌亂、心跳加速,冷汗出盡,才被告知可以繼續前進了。雖說沒有直接面臨生死關隘,但有這四種潛伏的危機,在這積雪堆下空隙前進,想快起來是不可能的了。

大家都牽著手裡的繩索,默默無語地前進。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開始預到失敗的臨近,其餘的人也被一種冰冷的氛圍所籠罩剛走沒幾步,岳陽開口道:“其實…”胡楊隊長突然低呼:“小心!”並帶頭撲倒在地,向外側翻滾,其餘隊員想也不想,跟著翻了出去。剛離開空隙,一塊一人多高的積雪砸了下來,在地上騰起一股白霧。

胡楊隊長鬆了口氣道:“好了,以後說話時小心點,聲波振動隨時會導致突然塌方的!”岳陽捂緊了自己的嘴。

不知道繞了多久,前方天空陡然開闊,霧氣也為之一亮。胡楊隊長輕呼一聲:“繞到山脊了。”全體成員才不由得鬆了口氣,心中兀自跳個不停。

在山脊頂端,同樣不見有路,拿出儀器,依然雜亂髮音,電子數據跳個不停,本無法使用。方新教授嘆息道:“看來,這一帶山脊全都被強磁場包圍著。這是一個天然屏障,若非它的存在,那帕巴拉神廟恐怕早已被人發現。”亞拉法師道:“不僅如此,還有那霧氣和西風帶,難怪那麼多冒險者都失敗了。要在這裡…”他忽然一頓,不再說下去,但誰都明白,法師想說的是“要在這種環境下找到神廟人口,那是絕無可能”所有的隊員都焦慮起來,以卓木強巴為最甚。他們以為,拼得九死一生才搶到了地圖,這次找到神廟的希望是最大的,可是,殘酷的現實將他們的美好夢想化為灰燼。在這裡,任何儀器都無法使用,視力只能看到一兩米遠,一爬上山脊,西風就將人往回推。還有那躲在霧中的巨獸,不時捉了人去,生裂活吃掉,想想都令人心寒。只有方新教授,自己的憂慮成為了現實,心情自然複雜,但現今,他想得更多的是該如何返程。那西風是將他們一直推向積雪堆,如今返回,將比來時更加困難。

呂競男道:“我們翻過山脊去看看,現在只希望能從另一側發現些什麼。”亞拉法師還是走在隊伍最前,剛剛攀上山脊頂端,突然身體懸空,法師一把抓住了繩索,後面幾名隊員合力將法師拉了回來。亞拉法師變了臉道:“我們是否走出了積雪堆?怎麼覺還在積雪堆邊緣,一到脊頂就沒路,難道這整條山脊都是丁字形懸崖?”胡楊隊長道:“不可能,我們是從下面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山脊不可能是丁字形懸崖。不過,了字形懸崖倒有可能出現。”亞拉法師道:“要不我再下去看看?”’主繩被固定拋下,法師拴緊安全帶,滑繩而下,只片刻工夫,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霧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心也越懸越高,就在岳陽幾乎按捺不住要去拉繩子聯絡法師時,亞拉法師又爬了上來,一直了許久氧氣,才緩過勁兒來。看著法師的身影從霧中現身,巴桑腦海裡突然一個靈,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識去摸挎槍的地方,可惜,這時他沒有挎槍。大家都圍在法師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巴桑的舉動。

亞拉法師緩過來,不住搖頭道:“不行,看不見底,我下滑了約有一百米距離,還沒有觸及任何實質的東西。四周都是白霧,什麼都看不見。我向周圍發了飛索,也沒有碰到任何東西。”胡楊隊長重複數據道:“下滑一百米,方圓二十米內沒有任何山體,也就是說,這山脊是向一邊傾斜的斷崖模式,山脊的另一側完全內斜,而且傾斜角度很大。”呂競男道:“不錯,這和一些專家的大膽推論很吻合。專家們推斷,在這附近有一個地段,是由於山脊中裂而形成的凹谷,那裡極有可能便是帕巴拉神廟的所在地。”說著,她將雙手指尖相對搭成倒“曠字形,隨後將雙手分開一段距離,看著右手道“這是中國方向的斯必傑莫雪山。”又看著左手道“這是尼泊爾方向的。”最後看著雙手中間的空隙道“這,就是專家推斷的雪峰裂口,下面就是帕巴拉神廟所在。”張立恍然道:“竟然是這樣。且不說至今沒有人能從中國方登頂,而且就算從尼泊爾方向登頂,也只能從尼泊爾方向返回,因為這本就不是一個雪山山頭,而是兩個,中間是無法逾越的大裂縫。”岳陽也一擊掌道:“這裡一年四季都是霧,加上強磁場干擾所有電子儀器,有了這兩件天然的保護層,不管是衛星航拍還是近距離觀察,都無法窺見大裂縫的真實面貌。難怪….—難怪過了一百多年,始終沒有人能找到帕巴拉神廟!有了這些霧,就算神廟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見啊!”方新教授道:“就算知道又怎麼樣?現在我們的問題是,應該如何去找到那唯一可以下去的地方,人口究竟在哪裡?”胡楊隊長頹然道:“現在的關鍵就是我們找不到那個人口。原本地圖標註就只有一個範圍,指向積雪堆峰頂和其周邊衛峰,但是我們在峰頂上面試降了七次,每次都下滑百米以上距離,沒有一次可以接觸到山體。關鍵是這霧太大了,我們來晚了一步,繞道山脊,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希望能找到裂口邊緣,現在看來,這個裂口估計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大,從這霧氣籠罩的範圍來看,直徑恐怕超過了三十公里。”所有的人都望霧興嘆,在這樣大一個範圍內進行試垂下滑,比大海撈針又能好多少?那需要多少時間來完成?況且,他們選擇的是這個山頭最風和麗的一天,若換了其餘時間來,僅那百米每秒的剃刀風,就足以扼殺一切生命。

方新教授突然問道:“巴桑,你在這個環境裡,試試看能不能回憶起什麼。比如當時你們是從哪個地方滾落下去的?周圍的地形如何?”巴桑苦笑道:“當時情況和現在的確很像,可是你們看看四周,你們能告訴我周圍的地形如何嗎?”大家只是搖頭。兩米以外,人只是一個淡淡的朦朧影子,更別說和白霧連成一片的雪峰。

‘咬了咬牙,巴桑道:“不然我再試垂一次,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什麼來。

一行人繼續沿著山脊向東南退去,又走了幾百米,選了一個試垂點,大家開始裝置,準備把巴桑放下去。

[巴桑的回憶]吊在半空中,白霧像水一樣在身邊動,眼前是一片幻的白,那霧中彷彿有海市蜃樓,又彷彿一無所有。巴桑扯掉了自己的頭套,他平靜地呼,這裡的氧分很微弱,但他覺自己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冷暖的驟然替讓他的大腦保持最佳警覺狀態。在霧裡,究竟有什麼呢?巴桑詳細地回憶著,他想起了那些隊友,許多人,在類似西風帶的地方艱難前行。不,風勢和風力絕對沒有這次這樣強勁,可是周圍的霧是相同的,什麼都看不見,眼前只有雪和霧;什麼都聽不見,耳裡只有風在嘶吼。那個最先掉下去的人是誰?當時,似乎可以通訊?他們用的什麼通訊器材?不對,好像有人跟著跳了下去,是下去之後才可以通訊的?究竟當時滾了多久才停下?最後看見的是…綠,一大片近乎天堂的綠,是草還是樹,巴桑分不清了,這是他記憶裡所能搜索到的最後一幅畫面。他還聽張立說起過,在他們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自己還告訴卓木強巴他們,那裡有草坪,有藏羚羊,還有恐怖的植物和別的什麼東西,可是現在,他全都回憶不起來了,只記得醫生這樣說:“因為刻意地想要去回憶起來,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封閉狀態,連帶相關記憶都被封鎖起來了。你最好不要再去刻意回想那段經歷,這樣做很危險,最糟糕的情況是——可能導致你的猝死。”巴桑嘆了口氣,用飛索在四周探了一遍,依然每次都落空,這山脊完全是懸空的崖壁,沒有用,他只能攀回去。

在巴桑下滑期間,唐建議道:“如果…如果這道裂縫足夠大,我們是不是可以冒險傘降呢?”張立和岳陽覺得似乎可行,發出了“咿”的聲音。

“不行!”胡楊隊長反對道“這下面風勢如何?這下面究竟是什麼樣子?這下面究竟有些什麼?我們一無所知。什麼都看不見,如果傘降懸掛在半空的話該怎麼辦?如果傘降到雪妖面前,該怎麼辦?而且有這道天然的屏蔽層,恐怕一旦下去就將失去對外界的所有聯繫,那麼,下去了能不能出來?下面有沒有可供生存的條件和空間?未知因素太多了,就算是冒險,也不能冒這種把握為零幾率的險。”岳陽道:“除非在安全著陸點裝有光發裝置,直接從太空由衛星定位,這樣才敢傘降。”方新教授補充道:“還有一點,希望你們能注意。在我們之前,已經有無數人來過這裡,我相信,其中不乏冒險跳下的人,但他們都沒有成功。也就是說,下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再出來。”卓木強巴暗想,不對,導師這話不對,巴桑出來了,唐濤也出來了,只是他們一個喪失了記憶,一個瘋了。”關鍵是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下去的,究竟是不是這個地方還無法確定。

就在此時,巴桑攀繩返回了。就在他爬上山脊的一瞬間,一幅畫面,不,應該說是一種回憶,被深深掩埋的回憶突然出現在腦海裡,他耳邊出現了幻聽,聽見有人用尼泊爾語大喊:“快走!別回頭,別回頭看!它們來了!來了!不要回頭!不要停!”還夾雜著許多嘶號、哀呼,那痛不生的聲音,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卓木強巴他們在可可西里倉鼠中聽到的,便是那種聲音。

巴桑想起來了,那呼叫的是隊長,曾經最讓他欽佩最讓他敬畏的隊長,他第一次聽見隊長髮出這種絕望的叫聲,彷彿世界要滅亡了。他回頭了,是的,當時回頭看了一眼,因為隊長淒厲的叫喊,他的發音已經完全變聲,巴桑第一次沒有聽從隊長的命令,他回頭了。他看見一團紅霧,到處都是紅的霧,紅的雪,那是地獄才該有的景象。巴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就像亞拉法師剛才那樣,在霧中突然出現了,先是模糊的頭部,然後是軀幹,一個,又一個,它們似乎在追逐。自己在亡命地奔跑,手裡拿著槍,穿著防彈的衣物,間別著威力巨大的爆炸武器,可他只想逃,逃,逃…

眼前的人是誰?不對,這具白骨是誰的?也不對,這人還活著,只剩下一堆白骨,可他還活著。那一雙眼睛還在眼窩裡轉動,只是臉皮被撕掉了,內臟肌被吃光了,但腦子一定還是活著的,似乎想表達什麼,手指向一個方向,眼睛也看著那個地方…身下是血染的雪,白骨是白雪的白,這人是誰,好悉…

是隊長嗎?那個自己最欽佩最敬畏的男人?那個讓自己以為是世間最強的男子?那個數秒鐘前還在呼叫自己別回頭,別回頭看,只朝一個方向跑的男子?自己在霧中,難道又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