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死亡西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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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蜘蛛特種部隊,這支足以傲視軍事界,讓世界各國都為之重視的特種作戰部隊,他們經歷的不是戰爭,是屠殺!身邊的白骨一具接著一具,全都是自己的隊友嗎?剛才慘叫的就是他們嗎?血啊,染紅了雪,也染紅了霧,呼進人肺裡的,全是隊友的血。霧中的風還在呼號,有什麼東西從霧裡出現,它們包圍了自己,那數量,它們究竟是什麼?那身影如此模糊,卻讓人戰慄…
眾人發現,巴桑重回山脊後,突然抱著頭,一雙手竟然抓破了頭皮,牙齒咬著發出咯吱的聲音,從腳跟到髮梢,一身上下,都在顫抖。張立、岳陽見狀,趕緊把巴桑拖下山脊。上次在倒懸空寺裡,那種會動的藤蔓只是讓巴桑狂躁,這次明顯症狀更加嚴重。
胡楊隊長看著神痛苦的巴桑,呂競男正在一旁令他安靜下來:“…沒事的,想不起來就不要去想了,沒事的,一切都還在控制中,你很好,你周圍的人也都很好…什麼事都沒發生,你看見的、聽見的,都是幻覺,快醒過來,士兵!
…
給我一支噴霧鎮靜劑…”她轉過頭來,對卓木強巴搖頭道:“看來,我們不得不回撤了。”張立失聲道:“為什麼?我們還可以多試幾次啊?”岳陽也忙道:“是啊,說不定多碰幾次,就碰到邊壁了呢?”唐更是急得快哭了,道:“要是這次撤回去,我們就要再等一年才能到這雪山頂來了啊。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胡隊長?你極地經驗豐富,應該有辦法的?你想想辦法啊?”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沒有說話,或許只有他們兩人事先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
卓木強巴也沒有說話,或許一切都是命數,只是這樣回撤,實在太不甘心了,這算什麼?算失敗嗎?兩年了,所有努力付諸東,還有機會再來一次嗎?
胡楊隊長向其餘成員道:“沒有機會,冒險的幾率都沒有還怎麼找?而且,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的氧氣減壓閥,剩下的氧氣已經不多了,在這微氧環境中,我們的體力將下降至不足平時的百分之三十,再不回撤就走不了了。失敗的不只是我們一支隊伍,我們迄今還無一人傷亡,已經可以說是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當然,這話要等我們再衝過死亡西風帶才能說。我作為你們的特別顧問,就有義務協助你們的教官和指揮官讓你們安全返回,這種沒有任何可能的冒險行動我是不會支持你們繼續下去的,除非下一刻,這漫天的濃霧立即消失,你們認為可能嗎?”唐輕輕地靠近卓木強巴,低聲地詢問:“強巴拉…”張立、岳陽、亞拉法師、方新教授…大家的目光都齊齊地投了過來,卓木強巴心中一熱,如果自己堅持的話,他們全都會留在這裡陪著自己,哪怕是去送死他們也不會猶豫。胡楊隊長也看著他,呂競男的視線也轉移過來,巴桑也漸漸安靜,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目光中滿是詢問和期待。
因為一個縹緲的夢,而結識了一群以命相托的人,這是卓木強巴在第一眼看見那張紫麒麟照片時所沒想到的。是捨棄夢想還是捨棄朋友的命,他必須在兩者間做一個抉擇,幾乎沒有考慮,他便選擇了前者。雖然說這次失敗了,但並不代表他們已徹底失敗,線索還會有,機會還會有的,況且…人生論知己,一個人能有幾位朋友以生死論,只一句話,就將命毫無保留地在你手中,並無怨無悔,無求回報。看著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張立、岳陽,他們不能死,他們的青才剛剛開始譜寫,他們今後的人生會步向輝煌;巴桑不能死,他已經經歷過,承受和負擔了太多,他已贖清自己的罪過,本該接新生;胡楊隊長、亞拉法師、呂競男教官、方新教授,他們更不能死,他們本是國家的棟樑,是各自領域的權威,更是給予自己極大幫助的人,他們的存在,可以說比自己的存在還要重要。
想到這裡,卓木強巴不微微一笑,道:“我們應該聽專家的,那麼,就撤吧…”
“強巴少爺…”張立和岳陽幾乎同時叫出聲來。唐鼻尖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卓木強巴放棄了尋找夢想的靈魂,就好像割捨了她自己的。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他們曾離神廟那樣的接近,就這麼放棄了,沒有任何理由的。
方新教授拍了拍卓木強巴的肩頭,每一拍,都敲擊在卓木強巴的心底。直到教授點頭,卓木強巴才強忍著一股悲慟,回應地點了點頭,堅毅、決絕。
胡楊隊長看不明白了,這個大個子在隊伍裡,既非領導者,又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平時表現也不突出啊,這大家怎麼都盯著他看?他哪裡知道,卓木強巴不僅作為這次行動的發起者和資助者,在這支隊伍中,他幾乎是一種神領袖的身份,每個人都以他為核心而凝聚在一起。方新教授是合作伙伴和領路人,唐渴望永久相伴不分離,張立早在可可西里冰溶便暗中許下了誓言,岳陽則將那個脫掉衣服包裹自己,以身對抗殺人蜂的背影銘記在心,巴桑是強巴拉家老僕的弟弟,他的加入帶著半還恩情,而亞拉法師和呂競男,似乎也是因為強巴少爺才出現在這支隊伍之中,一旦卓木強巴倒下,這支隊伍瞬間便會土崩瓦解。誠然,他的武技不及亞拉法師和呂競男高強,他的知識不及方新教授和胡楊隊長淵博,他不如張立和岳陽機,沒有巴桑的冷漠,也沒有唐的狡黠靈動,但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安穩。他記不住的,只會木訥而反覆地記憶,他做不到的,便會持續地重複那個動作,當你再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出充滿自信的微笑,那種自信,能讓看見的人也充滿信心;身體即是語言,雖然他算不上最健談的,但他那大力的擁抱、有力的握手、在肩頭的攀拍和當的攘拳,都讓人覺到一種真實的親切。他用身體做出的動作,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我不會放棄夢想,明天,會更有希望。在特殊環境下,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困難,不管遭遇什麼樣的挫折,只要仰頭,還能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如鐵塔般站立,隊伍中的很多成員便會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完成的,因為,這是他們眼中的強巴少爺,那高大的身軀會為他們撐起一片天地。
這是一個身份極為特殊的人,這是一個為夢想而執著的人,這是一個以自身行為可以召他人響應和追隨的人,他叫——卓木強巴。
一些紅的忙碌的身影在望遠鏡頭中清晰地顯出來,西風的亂過後,在巴桑下滑之前,莫金等人就重新攀上冰岩,關注著卓木強巴等人的動向。卓木強巴一行人的表現,看得莫金直搖頭。
馬索道:“看來地圖也沒有清晰地指出人口在山頭的哪個位置,像他們這樣尋找,那是瞎貓抓蒼蠅,毫無可能了。”莫金失望道:“他們開始回撤了,看來是放棄了。怎麼回事?卓木強巴,這可不像你的格!”伊萬觀察了一會兒,道:“他們確實放棄了,正準備冒死重返風暴區。沒有什麼跟蹤價值了,老闆,我們也撤吧。”莫金將望遠鏡重重地回馬索手中,搖頭道:“撤!”馬索低聲道:“老闆,雖然說我對索瑞斯那個老頑固一直沒什麼好,但是我覺得,在對這組人的評價上,索瑞斯說得是不錯的。以他們的實力,能攀上雪山頂峰就已經是極限了,靠他們找神廟,那幾乎是沒有希望的。老闆,我們去把圖搶回來,加上另外的線索,我們自己幹吧?”莫金往馬索股上踢了一腳,道:“你懂個!”他又回望了一眼卓木強巴等人所在的濃霧範圍,解開衣襟,從氧管的後方扯出一把小小的銅劍。這把貼心懸掛的銅劍在光霧下發出奪目的異彩,劍身為四稜柱體,象徵魑魅魍魎的四隻小鬼分別攀附在劍身四壁,每隻鬼下方都有一行難解的文字符號,劍柄頂端臥著一隻雌雄同體的瑞獸麒麟,劍身柄擋連在一起,倒有幾分像十字架。握著略帶體溫的小銅劍,想起祖父的告誡,莫金心道:“卓木強巴,或許,我們有著相同的宿命也說不定呢。”回撤途中,由於巴桑的突然失控,導致他需要被人架著走。在回撤路上,眾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比起在倒懸空寺負重傷後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是身體與西風對抗將體力消耗殆盡,還有來自神上的,低的士氣在隊員之間相互傳染著。
同時,如何再次通過西風帶,成為隊員們將要面臨的最大難題。他們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闖過西風帶的,如今,釜已破,舟已沉,他們卻要掉頭回去,誰也不知道,這次,需要出現什麼樣的奇蹟才能順利返回。
在西風的亂之中,隊員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積雪之上,不時有人滑倒。滑倒的人都沒有做聲,只是默默地又爬起來,或相互攙扶著起來,繼續向前,只是這次,他們的方向是逐漸遠離他們的期望。巴桑的頭套被扯破了,西風凍得他嘴角開裂,就像旱季的龜裂田地,一張臉凍成絳紫,好似地獄中的青面獠牙。唐、方新教授和胡楊隊長的呼明顯渾重起來;張立和岳陽更早地消耗掉了氧氣,如今兩人輪換著使用一瓶備用氧;亞拉法師走在最前,但他的步伐明顯沒有衝向積雪堆時輕快了;卓木強巴緊跟在後,那身軀不僅是身後人的避風港;也是一座移動的航標,如今,這座航標也在猶豫,似乎偏離了航道。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透著茫,他們開始質疑這次行動的結局,到底是失敗在了什麼地方?
去時的路和來時的路同樣漫長,茫茫雪霧中繞積雪堆而行,返回來時的山脊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們不敢過於靠近積雪堆,以防再次塌方,又不能離得太遠,以免在霧中失了方向,只能在積雪堆邊緣附近一個狹長的地帶前進。找到正確的脊線,他們又沿著山脊,準備脫離積雪層,那時,在他們面前的,將是那撕裂一切的西風。
卓木強巴架著巴桑,他的耗氧量極大,備用氧已經出現紅標了。如今就只有那裡還剩一瓶醫療急救氧,她將那瓶氧氣拿出來,卓木強巴卻嚴詞拒絕她道:“記住,,這是留給大家救命用的!”就在此時,突然頭頂轟鳴大作,方新教授問道:“雪崩了嗎?”胡楊隊長顧不得許多,大聲道:“離開山脊,恐怕是積雪堆坍塌了!”趕緊將備用氧進揹包。
[雪崩]霧中,不知道頭頂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大家齊齊地朝山脊外側滾去。幸好掉落的面積不是很大,只聽“啪啪”幾聲,重物砸在積雪層上。大家心神稍安,亞拉法師道:“好像不是坍塌?”胡楊隊長回身探望,只見剛才眾人行走的地方,幾個直徑約一米的大雪球被摔得四分五裂。正遲疑問,頭頂又想起了轟鳴聲,胡楊隊長趕緊滾離那危險地段,抬頭望,那應該是從積雪堆邊緣滾下來的,雖說頭頂雪層只有五六米高,但這距離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個接一個的雪球在隊員們身邊炸開,大家狼狽不堪地躲避著,呂競男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胡楊隊長略加思索,反應過來道:“是雪妖,是報復行為!恐怕不止一隻,它們知道我們要撤離了,又路經積雪堆下緣,所以用雪球報復!”岳陽道:“可惡,這麼遠距離,它們怎麼從霧裡看見我們的?我可什麼也看不見啊!”方新教授道:“趕緊離開,這麼大的雪球,砸在身上可不是說著玩的。”大家保持著和積雪堆不遠不近的距離,而這個距離正好是雪球可以滾落的地方。一時天降星,那濺起的雪花打在身上,也如崩石擊打一般,只能儘量小心地躲避頭頂奇襲。偏偏那些雪妖似乎完全可以把握他們的方位,滾落的雪球極其準確。
雪球滾了一陣,不知道是雪妖的子彈打完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終於停了下來。可隊員們還沒歇一口氣,突然積雪堆外面,那些凍脹丘又發出了“嘩啦吱嘎”的聲音,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方新教授剛剛說了一句:“這下好了,它們好像看不見我們了。”就聽胡楊隊長道:“不好!這是冰火山,冰火山要噴發了!這麼大規模的噴發,會引起雪瀑雪崩的連鎖反應!啊,大家…”話音未落,只聽驚天一聲巨響,旁邊的一個冰丘突然炸裂開來,猶如噴泉高湧,大量的冰渣冰屑夾雜凍土石塊沖天而起,被拋人一二十米的高空,部分被西風吹向一邊,大塊的直接落了下來,一時間,冰石如雨落,在積雪層砸出一個又一個深坑。大家在驚呼聲中,倉皇逃命。
一個又一個凍脹丘炸裂開來,大量石屑冰磚被送上天空。可怕的冰火山,與火山噴發的全過程如出一轍,只是被高高噴上天空的炙熱熔岩變成了極寒的堅冰。
大面積的冰火山噴發,又加之與積雪堆相隔極近,結果就是,一聲脆裂之後,整個雪峰大地開始顫動,緊接著,霧中一頭巨獸的身影遮天蔽地地蓋了下來。眾人腳下猛地一抖,接著有種火車臨近的覺,同時腳下的大塊積雪像出現了裂紋的玻璃,快速地分解開來,如同凌,開始一塊塊順著山坡往下滑去。胡楊隊長大叫道:“快!向前衝!冰火山引起積雪堆坍塌的同時造成了雪崩!翻過山脊,·離開那地方!”隊伍在霧和這前仆後繼的自然災害面前已經亂了方向,三三兩兩被分離開來,只在霧中看見同伴模糊的影子,相互大聲呼應確認對方的位置和身份。腳下的積雪崩塌之勢已經形成,必須在這些裂成一塊塊的積雪形成快速下滑之前就離開這個地方。而左側,還有塊一堵牆一樣的坍塌積雪朝隊員們的方向壓過來。
在混亂中,那備用氧滾落出來。想到強巴的告誡,唐本能地一抓,原本她在雪崩滑落的邊緣,但雪崩邊緣同樣有積雪崩裂,唐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驚呼了一聲,就順著雪崩滑了下去。
原本身心疲憊走在前面的卓木強巴,在雪球滾落時就開始關注唐的動向,可是唐較為靠後,在霧中分不清誰是誰。聽聞唐的呼叫,卓木強巴頓時一驚,原本已經翻上山脊,他放下巴桑又躥了回去。呂競男距離唐更近,一聽到聲音,兩步跨下,正好看見唐的身體順雪而滑,她就地一撲,同時向身後靠過來的卓木強巴道:“別過來!”憑藉居高臨下的一躍之勢,抓住了唐的雙手。卓木強巴已經趕到呂競男身後,跌人雪崩區,卓木強巴哪裡還顧得上那許多,什麼雪崩冰崩,他想也不想,跟著就是一躍,抓住了呂競男的雙腳。
這時,張立已經趕到,但是距離卓木強巴等人還有三米左右,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影,一躍而下也抓不住卓木強巴了。他還未跳,被隨後趕來的亞拉法師拉了回去只見三個身影如坐滑板開火車,順著雪崩越去越遠。
岳陽等人也趕來了,此時卓木強巴等三人已經消失在霧之中不見蹤影。站在山脊一端,只見那雪瀑有如洪一般滔滔不絕地向前湧去,從中生還的希望究竟有多大,大家心中都不敢想象。胡楊隊長在山脊上衝著雪喊道:“如果還活著,請給我們信號,我們一定,一定會找到你們的!”張立好恨、為什麼,最後一次行動會如此的失敗!他們好不容易才到了山頂,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找不著。一想起這兩年的艱辛歷程,想起強巴少爺的音容笑貌,頓時失聲哭了起來。
岳陽安頓好巴桑,冷冷地來到他身邊,淡淡道:“強巴少爺不會有事的!”再說卓木強巴、呂競男和唐,三人一起淹沒在崩塌的積雪裡,就好比浮萍在那洪之中,時而橫向打旋兒,時而側轉翻滾,只是一陣天旋地轉,不辨東西南北。但三人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反覆告誡自己,絕對不能鬆手,他們都清楚,一旦鬆開,或許就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雪崩後存活的幾率極小,一則是磕碰和隨雪高崖墜落造成的傷亡,二是被厚厚的積雪所掩埋,雖然雪花看起來輕飄飄的不受力,但長期積雪突然崩塌時造成的粒雪就像沙一樣緻密,只要深度足夠,陷在裡面就像陷入了沼澤地,越掙扎越深陷,要想爬出去幾乎不可能,最後那緻密的顆粒能壓得人無法呼,窒息而死。
在關鍵時特訓的成果才顯現出來,藉助雪的奔湧之勢,三個人儘量一致地保持背姿,以揹包去緩解那些磕碰帶來的損傷,雙臂拉緊對方的同時,用力向頭部靠攏,保護頭不受到致命傷。並且卓木強巴和唐一前一後,加上中間的呂競男,都儘量運用腳力在雪崩中控制方向,使三人與雪崩路線保持平行,這樣傷害將降至最低。唐的雙腳一旦覺觸碰到較大的凸起物,就會大力蹬踢,讓三人的航線避開那些危險體。換作其他人,則完全只能順直下,本無法自控。
猶如再次進行密修的認證試考,卓木強巴完全喪失了時間和空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總之重複著這樣的過程,忽上,忽下,忽然左旋右轉,又忽然橫滾豎滾,有時眼前一黑,幾乎無法呼,有時眼前又突然一亮,刺得眼睛幾乎失明;唐則到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甩幹機,飛速的離心力幾乎將她的血都泵出她的體外;而呂競男還有另外一種覺,她到她們的航線逐漸偏南,她想,或許她們正在通過西風帶,可怕的西風將整個雪崩洪吹得轉了向,但是覺很不明確,反覆的翻騰產生的失重,就像一個從高空做自由落體運動的人,想要判斷自己是在向哪個方向飄去,其結果只有一個:正在撞向地球。
天昏地暗,卓木強巴說不出那是種什麼覺,似乎停下來了,但又好像沒有,一直在旋轉,無法分清是自己在轉還是天地在轉。四周是無邊的黑暗,自己一直朝黑暗的最深處墜落,卻又一直墜不到底。黑暗中,有一股自己完全無法抗拒的力量,令自己悶氣沉,無法動彈,也無法呼,身體就好像點爆了的炸藥桶,氣體無處發洩,就令身體急劇膨脹起來。
“啊!”卓木強巴猛地睜開眼睛,兀自覺得天地還在旋轉,雙手一緊,卻明顯到手裡沒有任何東西。他心頭一驚,翻身爬了起來,卻沒站穩,一個趔趄摔倒在雪地上,抬眼望,四周被積雪覆蓋,霧氣籠罩,只是白茫茫一片,蒼茫中風聲呼嘯,一種荒涼襲上心頭。寒風中不見人影,這片冰天雪地,彷彿只剩下他卓木強巴孤零零一個人,他突然到一絲無助,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豈能抗衡!自己和,還有呂競男,是什麼時候分開的?他拼命撅雪,刨了一個又一個的坑,但沒有任何發現,他不大聲詢問:“!教官?你們在哪裡?回答我——”聲音很快被西風吹得七零八落,卓木強巴扯著嘶啞的嗓子,又全力呼喚了數次,遠處的雪山似乎傳來淡淡的迴音:“回答我…回答我…”卓木強巴急了,亂了方寸,那種惶恐與無助再次襲上心頭,雪原茫範,野風呼吼,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卻無力可做,敵人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強大到讓人無法反抗。
“這就是命運嗎?”卓木強巴自責地想著“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活著?究竟是為什麼!”他不甘心,不想放棄,一刻不停地撅雪,每挖一個坑就朝一個方向放聲呼喊,但是隻得到寒風冰冷的回答。放眼望去,那一片白直與天際相接,何年才能翻遍積雪,找到心中的人!
“叫什麼呢,山都被你吼塌了!”呂競男的聲音從霧裡傳來,似乎也充血沙啞著,但聽在卓木強巴耳裡,不啻於天外之音。他急速向呂競男奔去,大聲道:“教官…你,你沒事吧?呢?有沒有和你在一起?”奔跑中才發現,一腿雙已經跪得半麻,才幾步就又摔了一個跟斗,被狂風吹得連滾幾轉,重重地磕在凍土岩石上,但他不由得笑了。
呂競男看到卓木強巴狼狽的姿勢,也不由笑了,奔去扶起卓木強巴,道:“她沒事。你們兩人都昏過去了,剛才在附近找到一處巖,本打算先把拖過去,然後再來拖你。你知道你有多重嗎?”在呂競男的攙扶下,兩人蹣跚著向呂競男所說的巖走去。卓木強巴只覺這裡的風比別的地方都冷,問道:“這是哪裡?”呂競男拿出一個電子儀器道:“不知道,我們是順著山谷滑下來的,或許在冰川的邊緣地帶,冰川裂谷要麼在我們的東北方,要麼在我們西北方。我們應該是在海拔六千三至六千五之間,這裡的空氣已經可以滿足正常呼。要謝西風,它將我們頭頂的積雪都吹走了,‘我們才撿回一條命來。否則剛停下時,雖然我還沒有失去意識,但身上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被活活埋在雪下。”卓木強巴道:“光導向儀?”呂競男點頭道:“我在口放了光發裝置,如果法師他們能順利返回,希望他們能找到我們吧。這裡雖然霧氣淡了,但還是在雪霧籠罩範圍內,能見度只有二三十米遠,風也很大。”卓木強巴知道,這是胡楊隊長說過的霧,僅憑他們三人是無法走出去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躲避。他一心想著早點見到,唯恐晚了一秒,又發生什麼變故,渾然不覺身邊攙扶著他的女人,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小心。
直到進人中,親眼看見安靜地躺在破帳篷堆成的墊上,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又回頭問道:“她沒事吧?”呂競男點了點頭,道:“只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就會能醒過來。”卓木強巴坐在唐旁邊,打量著周圍環境。這不是巖,只是一道巖壁裂縫,可容四五個人躺身,頭頂裂縫可見白霧。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剛才我到處喊你們,難道教官沒聽見?”呂競男道:“呃…當時在這縫隙裡,外面風又大…”其實,卓木強巴第一次呼喊時她就已經聽見了,出了,遠遠看著那個風雪中拼命刨雪的高大身影,天地間雕塑一般矗立著。她沒有馬上做出回應,只是默默地看著,那一聲聲呼喚,令她為之動容,幻想著如果雪下埋著的是自己,有這樣一個男人,能為自己而忘記了自身,悲情地做著最後的努力,她動得想哭。只可惜…
氣氛一時沉悶,卓木強巴不明白原因,他哈了幾口氣,用力將雙手暖,然後將手伸進的口,心臟有力地跳著,呼平穩而祥和,他也就放下心來。拿出手來,只到又冷又凍,不由抱緊了身體,問道:“這裡好像比山頂還冷。”呂競男微微一笑,道:“那當然,也不看看你穿的什麼。”卓木強巴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外套衣服早已如草裙一般被劃成一道一道的,揹包也被劃了條鱷魚口子,裡面的東西掉得七七八八。再看呂競男,她的衣服也到處都是劃痕,如此透風的衣裳,不冷才怪。身上的衣裳似乎較為完好,但是…這不是呂競男的衣裳嗎,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卓木強巴地看了呂競男一眼。呂競男挪了個地兒,在這不大的空間內,就變成緊貼著卓木強巴坐了,她儘量平靜地告訴卓木強巴道:“大家坐近一點,就沒那麼冷了。”吹氣如蘭的氣息頓時讓卓木強巴亂了方寸,那幾縷秀髮貼在他臉上癢酥酥的。他本能地朝靠了靠,點頭道:“嗯,對,我該叫醒了,不能讓她再躺下去。”呂競男垂下目光。
唐悠悠醒轉,這次沒有恣情地痛哭淚,也沒有撒嬌不依,好像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覺,在她潛意識裡,只要有強巴在身邊,就算天塌下來,自己也會沒事的。她的頭抗在卓木強巴腿上,平靜地、淡淡地帶著千絲笑意說道:“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兩人,化作了兩隻鳥兒,在天上自由地飛翔,後來又變作兩尾魚兒,在水裡…”說到這裡,聲音一小,翻身在卓木強巴耳邊細語說了一句話,嘻嘻一笑。卓木強巴面一赧,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別鬧,教官還在旁邊呢。”唐這才注意到卓木強巴旁邊坐著的呂竟男,她先將自己往卓木強巴膛貼得更緊,才道:“啊,教官,你還好吧,我們三人,總算沒事了。”那狹小的縫隙內,唐的話字字入耳,呂競男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笑容,也沒有恨意,看不出羨慕,也沒有嫉妒,好像刻意壓抑成一張機械的臉龐。她冰冷地答道:“還說不上沒事,外面風雪很大,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沒有食物,沒有器械,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去。”卓木強巴抱著唐,就像懷裡攬了頭倦貓,道:“現在只希望胡楊隊長他們能平安脫困,順著光發器找到我們。”說著,看了看裂縫外肆的風越發強勁,再次受到人力不可與天抗衡。
唐醒轉後,裂縫內氣氛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有好幾次三人都開口說話,但話到嘴邊,似乎又都嚥了回去。卓木強巴夾坐在二女當中,看著她們幾次言又止,想說幾個笑話來調和氣氛,卻搜不出多少材料,只能左顧右盼,不時傻笑一番。
如今,三人所剩下的,唯有呂競男揹包中幾樣派不上用處的電子工具、半瓶未完的氧氣,還有一捆細繩,除此之外再無物。漸漸地,寒冷開始肆,在這方狹小的空間無法活動開來,寒冷就像湧一次次撲面而來,拍打著衣衫透風的三個人。
終於,卓木強巴看出,不能再這樣冷清地坐下去,那樣只會讓人到更加寒冷。他開始講述曾經的人生歷程、創業、婚姻、家庭,隨後說了些關於狗的故事。他很清楚,呼道內水分子正在大量失,這樣他的肺部或許會水腫,但他必須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