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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死亡西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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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好像發現了一件新奇的玩具,愈發興高采烈地吹了過來,風中的人如紙鳶,串成一線,雖然穿著厚重的衣衫,顏面四肢依舊被吹得變了形。最接近他們的一鋼釺,正一點一點被從凍土裡拔出來。

卓木強巴受力最大,前面的人抓不緊繩子,最終都要滑向卓木強巴處,如果卓木強巴也脫手的話,他們將全被拋至空中。卓木強巴咬緊牙關,用兩條腿夾住繩端,用盡全身力氣,總算在西風裡翻了個身,將主繩纏在自己際,還不敢鬆手,又將主繩繞在兩隻手上,以防滑繩。岳陽則試圖爬回固定點,但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往往風爬了幾米,指間力量稍微一弱,頓時就被風吹回原位,有時還被吹得更靠後。

胡楊隊長心急如焚,這繩龍被放得越久,就越是危險。亞拉法師也是有心無力,空有一身好武藝,在這西風帶裡半點力都使不上。岳陽第七次嘗試失敗,但是卻離固定點越來越近了。因為他身後的呂競男也在一點點朝固定點前進,每次岳陽被風吹回來,呂競男都用自己的雙肩去硬撼岳陽的冰爪,總算將岳陽推得靠近固定點了。呂競男身後的方新教授也慢慢前攀,希望能成為呂競男的支撐點,但卻沒呂競男爬得快。亞拉法師也爬得很快,沒多久便貼近巴桑的位置了。如此繩龍分作了三截,呂競男頂著岳陽成為龍頭,方新教授和身後的胡楊隊長、巴桑及亞拉法師成為龍身,卓木強巴擋著前面的張立和唐的後退趨勢,成為龍尾。

冰川邊緣,莫金帶著伊萬回到馬索的位置。馬索雖然錯愕為什麼只有老闆和伊萬兩個人回來,卻很清楚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索拿著望遠鏡繼續觀察,等著老闆來問自己。

果然,莫金一見馬索便問道:“他們穿過去了嗎?”馬索趕緊將望遠鏡遞給莫金,恭敬道:“比我們當初還要狼狽,他們全體滑索了。”莫金拿著紅外望遠鏡觀察著濛濛霧氣中的情形,卓木強巴他們就像一串燈籠,正橫飄在風裡左搖右擺。他將望遠鏡遞給馬索,淡淡道:馬索媚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了。老闆你想,這次他們要穿越的暴風區風速比我們那天前往時快了很多,而我們遇到的那種天氣,在這山頭百年難遇。而且今天的霧氣比那天更重,我不知道他們憑什麼去尋找人口。”莫金道:“不可能…我告訴你,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馬索心中一涼,不知哪裡說錯了,趕緊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卓木強巴明顯地覺到指尖的腫脹麻木,那是被主繩勒得過緊,手部血無法循環造成的,他很清楚,持續充血加上低溫,他的一雙手極可能壞死廢掉。但他不能鬆手,就和當初與張立同靠一主繩懸在冰樑上一樣,一旦他失手,這一隊十個人全都有命之憂。

岳陽越接近地面,越靠近鋼釺,前面的西風阻力就越大,離鋼釺還有兩米遠時,竟然再難前進分毫,看著好似伸手可及的鋼釺,卻始終夠不到。岳陽的牙幾乎快咬碎了,喉嚨裡發出野獸一般低沉的聲音,卻還是無法向前。呂競男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岳陽的冰爪已經穿透她的肩頭衣物,直抵進裡,西風帶給岳陽的壓力,以一種更為痛苦的方式,部分轉嫁到她的身上,但她同樣不能後退。

如今,大家能做的,似乎只有默默祈禱,祈禱西風稍微小一點,哪怕只小一點點也好。但事實是,西風正在逐漸加大中,而且一直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咿?”馬索再次拿過望遠鏡時,不發出驚奇的聲音。莫金忙問:“怎麼?他們著陸了嗎?還是被吹走了?”望遠鏡重返莫金手裡,馬索往積雪簷下一指,討好道:“老闆,你看!”莫金接過望遠鏡一看,在那串紅燈籠的前方不遠處,還有一個模糊的紅身影,與燈籠相比顯得格外巨大。莫金不由苦笑道:“中國有句俗語,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群人…這群人真是多災多難…’’[死亡西風帶]時間無法用常理來判斷,好像僅過了十來分鐘,但卓木強巴覺好似已經度過了無數個小時。他還在苦苦支撐,張立頂著唐,實在是無力支撐,所以退了回來,三個人全靠卓木強巴一人撐著。耳邊雷聲響起,卓木強巴艱難地扭頭一瞥,那塊巨大的滾石正朝他們方向斜滾過來,他突然心機一動:那塊巨巖太過巨大,以至於強風無法將它完全吹離地面,要是能靠上去…

岳陽緊繃著肌,蓄積著力量,準備向那最後的兩米再次發起衝擊,只見他深一口氣,手掌陡然縮緊,牢牢地拽住繩索,舉步維艱地一寸一寸向前爬去。呂競男咬牙跟在岳陽身後,岳陽前進一格,她也跟著前進一格,用肩扛著岳陽的冰爪,用骨頭去阻止岳陽的倒退。只前進半米左右,岳陽就覺力量已經耗罄,一雙手不由自主地強烈抖動著,似乎不願再受自己的控制。呂競男也明顯覺肩頭冰爪的力量加大了,鋒利的爪尖似乎刺入骨頭之內,她要強忍著才能不發出聲音。便在此時,岳陽突然覺前方的風勢小了,詫異時,竟然發現是整條繩龍在緩緩下移,逐漸離開風勢最強勁的地帶。

原來,卓木強巴總算抓住了機會,在那巨石移動至他身後時陡然一滑,以身體撞向巨石。一時覺百骸俱碎,但終於抓住了巨石,隨著主繩拋離,他一頭捶下去,用額頭將主繩壓在石壁上,跟著用牙咬住了主繩。於是,卓木強巴整個人如壁虎一般,呈大字形牢牢攝在巨石上,主繩從他額頭一直拉至腹下。張立和唐跟著也壓了過來,三個人的壓力總算將主繩壓在巨石上,隨著巨石的滾動,整條繩龍終於漸漸下移。

隨著繩龍離開主力風區,前方的壓力減小,岳陽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鼓作氣,奮起一搏,總算突破了那最後不可逾越的一米半,抓住了地上的鋼釺。岳陽一旦著地,就等於多了一個固定點,而空中的繩龍少了一隻風箏,此消彼長下,隊員們一個一個陸續回到了地面。在風中放飛的覺,比之在洪濤中拋飛有過之而無不及,經過了滾筒洗衣似的洗禮,一個個或面慘白,或皮青臉紫,腹如刀絞,如中錘。此番重回地面,腹間壓力一緩,頓時將肚腹中的汙穢都倒了出來,最後實在吐無可吐,只攀著主繩,口中懸滴清水,很快水在空中被凍成冰掛,僅剩口中白氣不斷。

岳陽的手也因用力過度而兀白髮麻發抖,雖然依舊牢牢攥緊主繩,但那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真正覺到手不屬於自己的是卓木強巴,早在他鬆開主繩倒撲向巨石的那一刻他就覺到,大腦已經失去了對手的支配權,連動一手指也是不能。

張立吐盡苦水,抬起頭來,正看見胡楊隊長直立面對著風襲來的方向,那蓬亂的鬚髮使他就像一頭守護獅群的雄獅,其餘的人大多還彎傾瀉。胡楊隊長也看見張立了,對他道:“奇怪,風好像小了。”張立這才發覺,果然,雖然身上的力氣在繩龍上耗得七七八八,但此刻一隻手擎著主繩,竟然不會被風吹得想要飛起來,也就是說,風速確實小了。難道說,這死亡西風帶今天開恩了?張立正暗自慶幸,突然身後“咕咚”一聲,回頭一看,卓木強巴的手握不住主繩,被風吹倒在地,正向遠處滾去。雖然說主繩還連在安全帶上,但是主繩末端並未打結,照這樣下去,卓木強巴極有可能被風吹離主繩,最後不知道飛向何處。

張立輕呼一聲:“強巴少爺——”伸手一撈,沒有抓到,自己險些被風颳倒。這時,前方的亞拉法師見狀,單手一試風速,覺自己能通過,拔刀劃斷抓繩和安全帶,略一調整呼,突然一個旋轉,就繞過了身後的唐,隨後冰爪一點一靠,竟然奇妙地變成反向旋轉,又繞過了張立。亞拉法師身體在風中高速旋轉著,忽左忽右,就像一個陀螺,任憑風吹得他東搖西擺,就是吹不倒,並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卓木強巴。

只眨眼工夫,亞法師就抓住了卓木強巴,冰爪一蹬地,身體如釘子般紮在了卓木強巴身後地表,並伸手起繩子,捆在了自己上,卓木強巴後退之勢才停下來。

卓木強巴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勉強動了動雙肩,苦笑道:“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動不了了。”亞拉法師一手抓牢繩索,一手捏住卓木強巴左臂,一捋一掀,凝神道:“被勒得太久了。你一定要讓手動起來,讓血動,不然會壞死的。”另一頭,胡楊隊長見卓木強巴暫無危險,也道:“不對,這風不是減小了,而是在變向!馬上走,只有這個機會,快,一旦風向改變,情況會更糟!”岳陽一聽,又緊張起來了,忙道:“怎麼…怎麼會變向的?”胡楊隊長道:“沒時間解釋了,趕快離開。”呂競男道:“用大力踢冰步,不能冉出現滑墜了,一定要固定好安全點。走,動作快!”這群人幾乎貼著地面半爬行前進,頂著凜冽的西風,冒著猶如槍林彈雨的飛沙走石,艱難向前挪移。也不知爬了多久,狂風嘶吼中,霧漸升,能見度下降不足三十米了,此時若有巨石飛來,更難躲避。驀然前方出現一塊巨巖,高約五六米,在狂風中穩如磐石。欣喜道:“快看!快看,那邊有塊大石頭,我們可以去避避風!”那心情,就好比抱著木板在海上漂了數的人突然看見孤島一樣。大家也都在暗中鬆了口氣,能躲在巨石背後,起碼可以恢復少許體力。

距巨巖不到五十米時,卓木強巴提醒前面領路的亞拉法師道:“好像不對,我覺不對!”亞拉法師反應何等捷,聽卓木強巴一說,馬上聯想起山腳下藏民所說的雪妖在霧中捉人的事,當下二話不說,拔出獵刀灌人全力向那巨巖擲去。果然不出所料,那穩穩當當的巨巖突然暴漲,身形又高了一大截,發出令人骨悚然的聲音朝遠方遁去,在風中直跺得地動山搖。

呂競男微微搖頭。不可想象傳說中的雪人是與人擁有近親血統的龐然巨獸,它們極有可能擁有智慧。像這般蹲守在霧中等人自投羅網,一旦過於靠近,因為形體和力量上的差異,將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

胡楊隊長突然道:“跟著它走!”岳陽大驚道:“胡隊長,你不會真的想捉一頭回去吧?!”胡楊隊長道:“笨蛋!這西風帶的極限風速,連雪妖也無法抵擋。它們常年生活在這一帶,一定悉路況,跟著它走才有生還的希望!”

“咿?將劣勢轉變為優勢了,居然知道跟隨雪妖尋找出路,看來他們這兩年的特訓沒有白費啊。”莫金以讚許的口吻說道。

伊萬道:“沒有用的,他們攀著防冰繩,不可能追得上雪妖,又不敢開槍,因為那樣隨時會引發雪瀑洪。西風帶裡的風,似乎開始狂亂起來了?”馬索對莫金道:“老闆,我們也需要找個地方隱蔽起來,不然風向變了,連我們也可能被吹走。”莫金點點頭,三人向遠離西風帶的地方撤去。莫金回望一片霧茫茫的西風帶,心道:“可別讓我失望啊,強巴少爺!”朝雪妖逃亡的方向邁步,果然西風呈逐步減小趨勢,風速越小,這群人前進的速度便隨之加快,卓木強巴一直在做恢復手臂的屈伸,似乎漸漸找回了擁有一雙手的覺。但雪妖那如山的身影在霧中卻漸漸淡了,胡楊隊長滿心憂慮。一旦失去這活動的路標,他們將永久失在死亡西風帶。

胡楊隊長忽然想起了方才亞拉法師那驚人之舉,伸出一隻手臂試探風勢,風勢似乎在進一步減弱。但胡楊隊長知道,在這狂亂的西風帶,造成這樣的情形是因為,另一股更強烈的氣正在逐步形成,它的龐大在削弱強西風的風勢,一旦它成型,就不會是死亡西風這樣簡單了——那叫剃刀風,甚至將超越最可怕最黑暗的南極殺人風。

胡楊隊長一邊抵禦西風前進,一邊告訴大家道:“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失去雪妖的方位。另一股更強烈的風團正在形成,在那之前我們找不到避風處,沒有人能活下去。我們得冒一個險!”岳陽道:“說吧,我們要怎麼做?”胡楊隊長道:“如今風勢已經無法將我們吹離地面,趁這個時候,我們不要主繩,只需隊員間的安全帶連接,藉助西風的推力全速前進。”數秒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胡楊隊長這個建議實在太過冒險。不拉緊安置了固定點的主繩,憑數人之力合體前進,要是再發生剛才那樣的繩龍事件,那可是全軍覆沒的後果。而且,這個建議是建立在他們一定能找到山峰間凹谷的基礎上的,如果找不到的話,就算他們拼死穿越了死亡西風帶,又該如何回頭?

胡楊隊長急了,詢問道:“你們倒是說話啊,我們或許只有這一兩分鐘的時間,一刻也耽誤不得的!”呂競男第一次咬住了下,這是關係著全隊人命的決定,她看了看亞拉法師。法師也是眉頭緊鎖,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那是危急時的實力完全爆發,就連呂競男也無法做到。岳陽將手按在了獵刀上,只要呂競男一聲命令,他馬上拔刀砍斷主繩,一群人將在西風的推動下朝沒有方向的西風帶全速衝刺過去。

僅是幾秒時間,時空卻如被冰凍結,他們要再次與死神賭猜硬幣,生死各佔百分之五十幾率。終於,呂競男在權衡利弊後,斷然下令道:“砍繩!”只聽岳陽一聲:“斷繩。”眾人頓時覺得那股抵禦西風的巨大的拉力陡然一鬆,全在西風的吹送下不由自主地向前飛奔起來。

西風用它最後一口氣息,像趕著回籠的鴨子,將這群被連成一線的人抵得腳步虛滑,踉踉蹌蹌。他們就像參加合作運動的選手,全被拴在一條繩索上,其中任何一個人奔跑不能保持與大家同步的話,整隊人就可能被拖倒。

若前面攀拉著主繩前進,可以比作在洪濤中駕帆航行,那麼此刻,他們便是搭乘斷了桅杆的木板,方向再不受控制,僅能聽憑西風的擺。或許希望就在前方,或許是死亡,這時刻誰還去考慮那些呢,每個人都只知道奔跑,全力奔跑,只有跟上風的速度,身體才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霧氣究竟濃厚到哪種程度,也無法判斷,更糟糕的是,雪妖的身體終於消失在霧之中,再也尋不到了。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到後來幾乎變成了本能的逃亡跑動,是風推著他們在跑,還是他們自己在跑也分不清楚了。腳下的凍土漸漸變成冰漬,冰漬堆積成雪毯,雪毯變雪襖,雪襖又漸變雪槽,深一腳淺一腳,跑得連滾帶爬,撲騰滾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撲”的一聲,亞拉法師撲倒在雪地裡,一個轉身避開身後卓木強巴的下撲之勢,手像美國的自由女神像般高舉,嘶聲道:“我們,出來了!”卓木強巴從積雪裡將臉抬起來,顧不得抹去臉上的雪花,只見眼前,那如蘑菇一般的積雪堆中,猶如一道裂紋,傘蓋的中間出現了夾縫。他們這條雪路正可以通過夾縫,直抵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