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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紅頭繩,一襲棗紅衫裙在風裡飄揚,像一抹濃烈的火焰。她在人群裡不停揮手,大聲道別,分明有那麼多人都在揮手,那麼多人都在喊“道長慢走”,可他只看見她的臉龐,只聽見她的聲音。
他閉了閉眼,背過身,那個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洇散在風裡。
第74章難追(四)他爹在江南徘徊了時,主要是接著調查妖蛾山村的事兒。清式那個不靠譜的,查到一半兒就下山壯遊了。他們這些修道的,修為一遇上瓶頸便要去遊歷一番,所謂觀天下才能聞大道,雖然結果往往是結下一段孽緣,留下一個私孩子和一個痛哭的寡婦。清式出海尋仙,他爹只能自己查。可那妖蛾子銷聲匿跡了一般,竟再也沒個蹤跡了。
在江南待的夠久了,他爹決定北上。臨去時狼王嗅到他的蹤跡,跑來和他纏鬥了三天三夜,最後被他爹丟進了鳳還地。
“他的,難不成這天下,只有那個臭丫頭能打敗你?”狼王怒道。
戚慎微面無表情地望著它。
“只可惜老子聽說她明天要嫁人,大約是沒空來收拾你。”狼王哼道,“小牛鼻子,後再來尋我一戰,老子遲早會勝過你!”狼王走了,他爹卻愣在原地。他爹在烏江邊上發了一宿的呆,戚隱也蹲在這傻子的邊上吹了一夜的風。第二天,他爹戴上冪籬,回了烏江鎮。那財主果然有錢,讓鎮子裡頭家家戶戶簷頭底下都掛上了紅燈籠。水席一直襬到街面上,全鎮的老百姓都來吃。孟家門口放炮仗,紅紙灑滿地。他爹一襲白衣,負著劍,冪籬的白紗籠住了臉兒,站在人頭攢動的人堆裡。大家挨挨擠擠,踮著腳,看那個老財主著大肚皮,大紅圓領廣袖袍子繃得像鼓面似的,停在孟家門前,下了馬。
戚隱還以為他爹要搶親,其實戚慎微沒想這麼幹。世事繁雜,仙山子弟從來只干預妖魔兇患,從不手凡人爭端。他是無方弟子,不可能娶阿芙,也無法救阿芙脫離苦海。
他只是回來看一看,看完,就走。
門開了,女人跨過門檻,立在階上,睥睨著望底下的人。烏黑油亮的大辮子,棗紅的夾襖和裙襬,明豔地像一簇火焰。若非她不曾手握刀劍,戚隱几乎要以為她是戰火裡走出來的神女,無畏無懼。
“大姑娘,你怎麼沒穿吉服?”老財主問。
“早跟你說了,我不嫁,”阿芙聳聳肩,“收你錢的是我爹,你讓他嫁給你吧。”
“胡鬧!”她爹從裡面趕出來,向周財主賠笑,“新姑爺,這孩子一向愛胡言亂語,您且等等,且等等。”
“等個!”周財主罵道,“孟阿芙,你以為今由著你胡來?你不聽話,大爺就讓人來押你拜堂!”
“拜堂?”阿芙陰森森地冷笑,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鐵釺子,在手裡一擰,那拇指的鐵釺,硬生生讓她拗成麻花。她道:“老孃先把你擰個個兒!你信不信?”戚隱冷汗下來了,他知道他娘力氣大,沒想到他娘力氣這麼大。扭頭看他爹,眸子裡也有顯然的震驚。
周財主指著她,“你你你你……”
“不過,”阿芙把鐵釺一扔,“殺人是犯法的,我不能殺你。”周財主連連點頭,“對對對對……”
“但你也不能娶我,除非……”阿芙道,“你願意娶一隻破鞋。”
“你什麼意思?”
“老孃有姘頭,私相授受,夜半跳牆,紅被翻,什麼都幹過了。”阿芙挑釁地看他,“周員外,您還要娶我麼?”霎時間,四下裡像燒開的鍋,一下子沸騰起來。失節的女人,恍若一朵被摘了的嬌花兒,從此不是寶貝,而是塵泥。戚慎微萬沒有想到,她為了不嫁不惜自毀名節。所有人都在喝罵,唾棄她的失節,往連於她門口睃望的男人,也加入討伐的大軍。她仰著下巴,站在石階上面,像一塊頑固的石頭,那凊灩灩的眸光,倔強又堅忍。
“姘頭?”周財主冷笑,“既敢和你私通,為何不敢出來相見?恐怕只是你為了不嫁,胡說罷了。無妨,今兒我們回去,我仔細驗驗,不就一清二楚了?阿芙,你再厲害,也打不過我這幫好手!”說完,他的家僕卸了轎繩站出來,一個個五大三,鐵塔似的。
阿芙臉白了幾分,她娘在後面抹淚,勸她道:“阿芙,咱們算了吧。”
“說啊,你的姘頭到底是誰?”周財主笑道,“還是說,本沒有?”
“是我。”冰冷沉靜的聲音響在後頭,所有人紛紛回過頭。
白衣男人負劍而出,一步一步走到階下,摘下白紗冪籬,出那張白皙的冷漠臉龐。
戚慎微說:“是我。”像是一道焦雷打在所有人頭頂,阿芙愣住了,烏江鎮的百姓也愣住了。孟父震驚地問:“私相授受的是你?”
“是我。”
“夜半跳牆的是你?”
“是我。”
“紅被翻的也是你?”戚慎微這回沉默了,可他只停頓了一會兒,道:“是我。”
“戚仙師,你怎麼……你是修道之人啊!”孟家族長敲著柺杖,痛心疾首。
四下譁然,舉座震驚。戚慎微向阿芙伸出手,淡淡地問:“走麼?”他的語氣那麼平常,像是邀請她去綠水塘子邊上散步。可誰都知道,此去,便再沒有回頭之路。
阿芙怔了許久,忽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