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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就這麼當著皇帝的面指責常葛,誰敢替常葛辯解?
——誰也不知道常葛是不是真的待嫡母了。
謝茂本不想給常葛任何撒潑死諫的機會,吩咐道:“大理寺。”
“陛下!聖人言,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為陰,陰陽無所獨行,其始也不得專起,其終也不得分①……”常葛知道,太后不可能准許自己活著走出大理寺,他要在玉門殿留下自己最後的聲音。
他委實太過憋屈。給皇帝上摺子,皇帝留中不發,朝上本提都不提一句,好像他的摺子遞上去就消失了。想要在殿上駁斥皇帝,彈劾太后,各部都在舉政,皇帝認真聽政,愣是沒撈著機會。
李璣跑出來彈劾他,他正想借著自辯的機會給皇帝勸諫兩句,黎順又蹦達出來了。
皇帝就更氣人了,居然都不聽他自辯,直接大理寺發落!
他想說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最重要的就是三綱。這會兒急著跟皇帝說道理,預備了一大堆聖人言在腦子裡打轉,最後稀裡糊塗就說到這上面,想要引申下去,起碼還得給他一會兒時間。
皇帝頓時出一臉“你失心瘋了吧?”的表情,皺眉道:“押下去。”好幾個支持常葛懟太后的大臣也都很失望,這常葛怎麼關鍵時候也說不到點子上啊!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②”也比什麼“物莫無合,合各相陰陽①”好啊!差老遠不來呢!
守殿的羽林衛已衝了進來,練地堵住了常葛的嘴,將人拖了出去。
朝堂鴉雀無聲。
高踞九龍御座上的皇帝冠冕堂皇,問道:“還有本奏?”工部侍郎管去非應聲出班,遞上本章:“臣有本奏——”玉門殿恢復了從前繁忙有序的狀態,似乎本不存在一個試圖死諫卻被皇帝當死狗一樣拖下去的京兆府尹,群臣各懷心思,有想著如何拍龍的,有想著要獨善其身的,也有心裡不痛快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推出面當槍的,總而言之,敢跳出來跟皇帝正面死磕的,一個也沒有。
——只除了那個已經失敗的京兆府尹常葛。
謝茂五分心思聽政,三分心思琢磨下一步的打算,另有兩分心思想著衣飛石。
部院衙門奏本遞完了,司禮監大太監李從榮照例再問:“群臣有本上奏——”
“臣謝洛有本奏。”讓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宗室裡萬年不出現的純王謝洛不止來了,他還遞了本子。
宮監上前收了他的本章,現場謄抄呈遞御前,謝洛則先一步口述:“臣代相王謝瑩上本,彈劾相王府世子謝浩蓄養死士,圖謀不軌……”玉門殿一片譁然。
相王府世子謝浩是皇帝極其看重的宗室後輩之一,從登基之初就幾次提拔,委以重任。
如相王府這樣血脈逐漸遠了的宗室,想要維持祖上的風光與權勢,能否在皇帝跟前聽差任用就是很要害的機會。能替皇帝辦差,就代表皇帝記得你,各個衙門也不敢輕易得罪,萬一你哪天就通天告御狀,誰受得了這個?
謝浩前前後後替皇帝包辦了幾個大工程,彼時黎王被圈,宗室上下都打趣,義老王爺告老之後,這宗正之位,怕不是就要差遣給謝浩了。
——謝浩輩分雖然不高,卻是宗室中少有能吃苦、願意辦事的,用他當宗正省事。
有皇帝在朝,謝浩也不必擔心鎮不住場子,哪家宗室敢在皇帝這個活閻王眼皮底下撒潑?等皇帝不在了,謝浩也混成了老輩子,宗正照樣能幹下去。
這樣深得皇帝看重的相王府世子,居然涉嫌謀逆?舉報他的,竟然還是他親爹相王謝瑩?
“你替謝瑩上奏?”謝茂將遞上來的奏摺看了一遍,摺子上寫得語焉不詳,“你說說。”哪曉得謝洛也是一問三不知,只磕磕巴巴地說,那府上來了個自稱相王小廝的奴婢,帶來一封相王親筆的血書,說相王被世子軟了,求他幫忙上折……
說著,謝洛就把把一封髒兮兮皺巴巴的血書也呈了上來。
殿下宮監檢查了血書,低聲誦讀了內容,謝茂聽著無趣得很。
軟相王是他的密旨,當參加宮宴的群臣只怕都還記得,他當著老相王謝璐的面表示要冊封世孫謝浩,當時的世子現在的相王謝浩就這麼被皇帝不廢而廢了。這老東西也是戲多,還寫血書。
謝瑩和義王府二王子謝長維鬧彆扭的時候,謝洛年紀還小,只怕是不大清楚這些往事。
這不,懵懵懂懂地就被謝瑩坑進來了。
“此時純王會同宗正寺前往相王府查檢,若查明屬實,再有司處置。”謝茂很容易就做了裁決。
相王府蓄養死士的案子,衣飛石已經查得快收尾了。這時候謝茂當然不會准許任何人手。就叫謝洛跟宗正寺去查謝瑩被謝浩“軟”這件事吧。
謝洛每次當欽差都攤不上好事,還得強顏歡笑地應承下來:“臣遵旨。”※與此同時,京城餘記海貨鋪。
衣長寧帶著人突入賬房,將兩個正在往火盆裡焚燒賬本的賬房先生制伏,立刻就有懂得查賬的好手帶著算盤筆墨紙硯進門,火速整理賬目籍冊,標註各大款項向。
衣飛石在狹窄的天井中負手而立,微微皺著眉。
所有羽林衛都放輕手腳進出,不敢打擾了自家將軍的思緒,將軍怕是在考慮怎麼指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