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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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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好玩,給你買下了。”他漫不經心地把小綢布包往她手裡一

她手指一碰就知道里面是一件首飾。打開綢包,裡面裝一枚金絲盤繞的月兔,兩隻眼睛是兩顆紅寶石。

“這是真金的?”她裝傻地問道。

“吉安大哥能給你買真金的嗎?當然是假的!”張吉安逗樂地笑著說。

“這叫針,城市女人用來別在大衣上的。別在你這領口上,也‘紫烈’。”他的山東口音把“姿烈”說成“紫烈”梨花便拿著那月兔,對鏡子往她黑襖子的領口上別。一面說:“那我可得好好‘紫烈’、‘紫烈’。”她和他先得打諢打夠,再出其不意地問他,為什麼和那個本走私犯一塊兒消失了,消失到哪裡去了,怎麼又在她屋裡冒了出來…

“我咋會知道那傢伙是個本鬼子?”張吉安就像猜透她心思似的,剛一落座便說起他和那鬼子尹醫生的易和情:他們是由於愛古董一見如故的。

梨花附和著說她也一點也沒聽出尹醫生的本口音。

“我在津縣,一聽說趙元庚的人抄了尹醫生的診所,就趕緊叫人把我店裡的東西全搬出來了。那鬼子走私犯一定經不住趙元庚的酷刑,很快就把我招出來,果然,第二天他的兵就把我在上河的店鋪給砸了。不過也沒啥砸的,都搬空了。”鐵梨花沒有說:聽上河鎮的人說,你在尹醫生敗前就賣掉了所有房產,比那本鬼子消失得還早些。

“有人說呀,那鬼子挾帶了一個鏤空鴛鴦枕,叫趙元庚給砸了。”鐵梨花說。

“我也聽說了。”張吉安說。

張吉安見鐵梨花要起身去廚房燒水沏茶,馬上攔住她,說他坐坐還得走。

“我這土窯不配你歇個腳,是不是?”梨花嗔怒地說。

“你要是一口茶也不喝就走,以後你別來了,啊?”張吉安只好又坐下。但他機警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兩人在八仙桌旁端坐下喝茶的時候,鐵梨花已經看出張吉安揣了短槍在身上。

張吉安說這一陣本人這樣熱衷古董走私,其實就是所謂的鏤空薰香鴛鴦枕引起的。秋天那個巡撫夫人的墓終於被人掘了。這回的墓可是真墓——過去掘出來的幾座墓,都是假的。這個墓裡的鴛鴦枕,自然也就是真貨了。

“是我在你店裡看見的那個?”梨花一邊嗑瓜子一邊問道。她明白張吉安上次拿出那個枕頭和今天的突然造訪,都是在刺探她。但到底想刺探什麼,她還在摸黑。

“那個不是真的,做的不比真的差就是了。”張吉安從口袋掏出菸嘴、菸捲。

“你知道真的在誰那兒?”他點著煙,看著自己的膝頭“真的在趙元庚手裡。”鐵梨花這回是真蒙了。

“最近被從真墓裡盜出來的,人人都以為是真的,其實是個一贗品。是趙元庚把真貨盜出來之後,擱進去的一個一贗品。”鐵梨花嗑瓜子的聲響在暫時的沉默中聽著十分的響,爆著一個個小鞭炮似的。剛才張吉安的話讓她腦子頓時成了個大空,空得呼呼過風。栓兒和牛旦掘出來的是個假貨?!為一個假貨她失去了一個兒子?!一個假貨把她花了十年工夫才過踏實的平民子又掀了?眼前這個張吉安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他知道她逃出趙府後敲過十年疙瘩?憑她過人的天分成了首領?成了敲疙瘩的人的“鐵娘娘”這些敲疙瘩的都傳說她那與生俱來的探墓神術——只要她頭一暈,她腳下準有一個千百年的老墓…張吉安對她在陰陽間隱遊的那十年,知曉多少?

她滿腦子都是對張吉安的審問,耳朵並不閒著,把他正說著的話都細細聽進去了。他告訴她,幫著趙元庚探到巡撫夫人墓的人,正是徐鳳志的父親徐孝甫。

鐵梨花擱在牙齒之間的瓜子連殼落進了嗓子眼。

張吉安接著說,二十多年前,她逃離了趙家之後,徐孝甫花了三個月才探到那座墓。趙元庚讓他把真貨盜出來,把一個真的贗品再裝回棺材裡。恢復成原樣的墓除了徐孝甫本人,誰也分辨不出。沒多久,徐孝甫得了什麼“疑難雜症”一個月不到就死了。趙元庚以為這樣一調包就不會再有人惦記那個真貨了。

“你是咋知道的?”鐵梨花又拿起一顆瓜子。

“我當然是留了親信在趙家。再說,要是知道他的為人,這些也不難推測。”張吉安笑眯眯地看著她。

“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我這位表兄了。”鐵梨花說:“他知道我這些年藏在哪裡,就是不來找我,是吧?”

“他暗地佈置人跟著你。你掘出的東西總要出手吧?就像燕子跟著人不跟螞蚱一樣。人在草裡一走,螞蚱、蚊子自然就給驚飛了,燕子跟著人就盡吃吧。”鐵梨花心裡苦笑:原以為姓趙的鐘愛她的美呢。

“後來你洗手不幹了,落戶到這裡,他就找不到你了。我聽說他派人在洛陽、津縣都找過你。他咋也沒想到你會做個老實農家婆兒,在這裡種紅薯、紡棉花。他以為他了解你,以為你人能老實下來,心也老實不了。”鐵梨花想,失去一個兒子,或許兩個兒子,才能明白老實種紅薯紡棉花有多美。現在全晚了。心裡幾乎認了全盤皆輸,但她臉上擺出的卻是最魅惑人的那個笑容。

“吉安大哥,咱不說他了。說他讓咱老不帶勁。”張吉安嘆一口氣,站起身,打算告辭了。

“吃了晌午飯再走,我殺只雞給你燉燉!”鐵梨花替他做了主。

“我還得趕車回去。”

“不回去!”

“不回去?你是要嬌屋藏金嘍?”張吉安頭一次用這種笑逗她。

“那咋著?藏不住你?”梨花鐵下心來,要逗就逗到底,她得讓他看看,她逗不惱,她很識逗。

張吉安猛地把她抱進懷裡。

“梨花這名字好,”他說“我愛叫,愛聽人叫你。梨花,你可不能再叫我等了。你只管點個頭,我就帶你走,咱去鄭州,不行就去開封、西安…”鐵梨花像條黃河鯉魚那樣一個打,已經在兩尺之外,面對著他站著了。她的臉紅得像未經男女事物的小閨女。

“我可哪兒也不去。哪兒我都過不慣。”

“…依你。咱哪兒也不去。”

“知道為啥我哪兒也不去嗎?”

“為那個瞎子?”梨花給了他一道藍幽幽的眼光。

“就為你對他這份情義,我更敬重你,也更疼你——你剩下的幾十年就整天伺候個瞎子?”

“吉安大哥,咱命淺,盛不了你給我的福分。”

“梨花,你這話是刀子,扎我呢?”

“你的心我領了。咱們還有來世。”

“來世?要真有來世,人才不會這麼想不開!”張吉安突然變得憤憤的、也狠狠的,被什麼苦痛念頭咬疼了似的。

“要是真有來世,趙元庚的老母親也不會把那個瓷枕頭帶走。為那個寶貝,趙家上上下下得瞞哄多少人?讓老太太偷偷落土,讓個空棺材填上假人填得沉甸甸的,停在那裡停三個月…那就是他們誰也不相信有來世!你相信嗎,梨花?你一天也沒信過!不然你會去…”鐵梨花知道他咽回去的半句話是什麼。

“你會去掘老墳、敲疙瘩?你不怕來世遭報應?”

“那老太婆一輩子好熱鬧,這會兒一個人在孤墳裡,老沒趣兒啊!”她說。

“誰能探到她老人家的墓,可就給老人家解悶兒了。”

“誰探著她老人家的墓,誰就得著那個真瓷枕頭了。”鐵梨花再一次朝他魅氣十足地笑了笑:“吉安大哥找梨花妹子合夥來了?”張吉安笑笑:“紡了十年花,種了十年麥,梨花大隱十年,恐怕更有仙氣了。”

“你聽說了?”

“誰能不聽說?說你十來歲就是一面探寶鏡子。”

“說我大隱十年,也對。這十年我過得可美。睡覺夢都不做。你要真想要我跟你走,咱還得過這不做夢的子。”她雙眼藍幽幽地望著他。

哪個男人給她這樣望著,也不敢不說實話。

所以張吉安趕緊把眼睛挪開。

“梨花,跟了我你不會後悔的。你要啥我沒有?除了我,其他那些男人也敢愛你鐵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