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擒怪蛇奇蹟述窮荒逞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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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民隨即把自己衣服脫下,與山女穿上。又命男山民砍了三飯碗細的竹,削去枝葉。除去山女,兩人一對,分三對把斷蛇、死蟒一一抬起,搭向坑沿之上,用索繫上。最後才將兩簍繫上。一同到了上面,老山民便指著三條死蛇,叫兇人隨便取上一條。這烏峭大蛇,山民視為無上美味,皮骨又與漢客換東西,原是極重謝禮。烏加忙說不要酬謝,自己也為這怪蛇而來,只不知下手之法,沒敢亂動,可否租借一月,要甚重酬均可。老山民笑道:“你想借我的神線子做什麼用?那裡有金銀豆餵它麼?”烏加搖頭說自己是個寨主,因有一個大仇家在此山中居住,特地舍了家人地位,一心來此尋仇。
好容易才得尋到,無奈仇人人多勢眾,防禦嚴密,憑打決打不過。前打山糧,無心中經此,看見這蛇如此厲害,有心把它去,只想不出用甚方法。實在不知什麼餵養制,那金銀豆更連豆名都未聽說過。
老山民笑道:“你連金銀豆都沒一顆,怎能要它?一旦發起興來,莫說你只三人,便有千人萬人也休想逃得脫幾個,豈不是昏想?這東西跑起來比風還快,多大樹也受不住它尾巴一打。我們守它兩個多月,因為一個漢客郎中要它配藥,費盡心力,還虧得恩人指教,採來幾燒骨和幾捧金銀豆,差一點把命送掉,才捉到它。它最愛吃那豆,一吃就醉得乖乖地,聽人指使。豆卻一時也少它不得,只稍微一動,便須放幾十粒進去,才能照舊馴服;慢一點,多麼結實的傢伙也穿了出來。不過我這篾簍是蛇眼竹皮所結,裡面都用藥油浸過好多天,不是把它逗急或是真餓,不敢用它尖頭鑽咬,要好得多罷了。
你拿了去,如何能行?”烏加知道厲害,便請老山民同往相助。老山民間知他仇家是個漢客,益發搖頭,說自己一家染了瘟毒,眼看死絕,多虧那路郎中所救。因恩人是個漢客,自己曾經對他發誓,永不用自己的手再傷一個漢人,這事決辦不到。
烏加知不能強,便說只要把法子教他,給點喂的東西,借用幾天。事成回寨,決不借重酬,寨中財貨任憑取走。同時又問金銀豆是什麼樣兒。老山民從間解下一個兜囊,摸出幾顆。三兇人一看,那金銀豆大如雀卵,有的金黃,有的銀白,有的半黃半白,閃閃生光,竟是多環寨左近瘴溼地裡野生的鬼眨眼。其熱毒,山人偶用少許和人酒內,埋地三五年取出,作為媚藥,非常猛烈。內生密密細,一個採擇不盡,便出人命。加以忌甚多,山人心,十有八九沒好,飲後狂無度,脫陽而死,或漸漸成了廢物,以致無人再敢制用,遍野都是。因為這類東西秉天地間至奇毒之氣而生,頗有特,每當落瘴起,滿地彩氛蒸騰,它卻在煙籠霧約中一閃一閃,放出金銀光華,恰與南疆中所產黑鳥惡鬼頭的眼睛相似,所以叫做鬼眨眼。並不是甚希罕之物。忙道:“這金銀豆我們那裡多著呢。”老山民本為他甘言利誘所動,聽他先連金銀豆的名都不知道,忽然又說他寨中出產很多,又喜又疑。忙問此豆何時開花,何時結實,有何異樣。烏加便道:“此豆產自卑溼瘴毒之區,四季都有,以產處的毒嵐惡瘴多少厚薄為定,冬季較少,夏秋之最多。
花是朝合夜開,午後結子,黃昏將近長成。顆顆勻圓,靈活閃動,宛如鬼眼。出生雖多,但是移地必死。只因名稱不同,見了始知。”老山民原代漢客千方百計搜尋此物,如能多得,除配貴藥不算,還可用它養下一條活的神線子,用處更大。又值漢客遠出,要隔半月才回。這蛇除了漢客所配靈藥能化,刀矛箭斧均不能傷。兇人又說如允借他報了此仇,除財貨外,此後當地所產金銀豆可以常年借給,取用不竭。樂得趁那漢客未回,借給他一用。當時由老山民傳了剋制、餵養、驅使之法。老山民本想只借一條整的,烏加又貪又狠,唯恐一條不夠,定要連那斷蛇一齊借去。老山民經他苦說,只得允了。又說不怕蛇傷,只愁蛇跑。教烏加把二蛇裝入一簍,放時千萬只放一條。傷人之後,用金銀豆一引即回。否則二蛇同放,回時勢子略兇,人一害怕,不敢持簍相對,有一條走去,那一條必然尾隨,不特被它逃走,還要傷人。
先不肯借,也是惟恐萬一失落。有一條在,那一條便有法子引它回來。如今都借了去,一毫也大意不得。烏加自是連聲應諾。雙方約定還的期和一切酬謝,互相折箭為誓。
最後老山民當面試驗,將兩簍並在一起,開對著的口門,把二蛇引入一簍裝好,連剩下的金銀豆和一些制蛇的草藥都給了三兇人。
烏加想起蛇身香氣古怪,自己和那蛇獸俱被那香味引來,怎麼擒到以後倒沒有了?
忙問老山民。老山民笑道:“這東西除了早起向陽曬鱗,中午往池塘內游上一回,了水,像箭一樣四處亂外,便在底藏伏,從不遠出。一月吃一兩次東西。每當餓時,便往外噴那香味,方圓約一二十里的毒蛇野獸,凡是在下風的,都被勾引了來,盤的盤,趴的趴,乖乖地聽它揀肥大的挑選。無論多厲害的蛇獸,只要被看中,休想逃脫。每次挑中以後,不論是蛇是獸,總是先拿上身纏住,留出丈許長頭頸,看準對方的嘴,只要微一張開,便被鑽進,把肚內心肝和血連嚼帶,吃個光。咬穿後尾,或由股鑽出,再慢慢一點一點吃對方的身子。三五丈長吊桶細的大蛇,也就夠它一頓吃的。
“它最愛吃它同類,除非那附近沒有大蛇趕來送死,野獸並不常食。有時趕上風大,又往上刮,來蛇雖多,沒有一條大的。它還有一種特,決不吃死的和閉眼睛的東西。小蛇盤在那裡,頸閉目,全不睜開。它挑了一陣,沒挑上,蛇又一條不動,不願去吃。這時野發作,不是躥上坑去挑吃那些野獸,便是這成百累千的小蛇遭殃。它吃東西常首尾並用,排頭橫捲過去,跟著再一絞。它身子比鐵還硬,又有那密層層的倒鉤刺,不論是什麼東西,吃它纏緊,一勒一絞,立時皮破綻,甚至連骨頭也被絞斷。這些小蛇怎能受,當時膏血淋漓,少說也有數十百條死在地上。不到絞過幾次,死個二三百條不止。怒未息前,那些未死的蛇依然閉眼裝死,無一敢逃。直等它怒息勢止,停下來舐死蛇身上膏血,才敢溜走。
“這種怪蛇極愛乾淨,這一次如是選中大蛇,果腹以後,必將剩下的皮骨殘,銜向附近山溝之中棄掉。如這一次趕上發怒,死的是許多小蛇,它把膏血吃完,卻不吃,吃完血後,一條條相繼銜起,上半身往上一,筆直衝起十多丈高下,再往外撥頭一甩,足可甩出裡許多路,不甩完不止,決不留在崖前臭爛,汙穢它的巢。
“漢客以前發現此蛇,也是有一行經近處,看見丈許、五六尺不等的死蛇,鮮血淋漓,一條條凌空飛墜,冒險探尋,才知就裡。不過當它不餓之時,無論遇見人獸蛇蟒,只要不惹它,絕少相犯。那香氣是股淡煙,聞了使人身軟無力。遇敵發怒時才噴毒氣。
這些還在其次,最厲害的還是那比鐵都硬的細長身子。此番借去,放出時,第一要多喂金銀豆,第二避毒的藥草千萬不可離口。至於別的用處與你無干,等送回時再對你說好了。”烏加知他不肯詳說,志切復仇,餘非所計,更不再問。便命二兇人用竹挑了篾簍,謝別起身。
烏加趕回藏地,天甫黃昏。一面飲食,一面亂放響箭,先引仇人驚疑,分了心神,以便到時下手。又因目睹線蛇厲害,不甚放心,一面命二兇人偷偷回寨去盜金銀豆;一面覓一沒有通路的,內藏活的野獸,以備演習。那產毒豆之處瘴毒甚重,每只有子、午二時可以進去,相隔山寨還有十里之遙。近年已不再採那豆配製藥酒,便裡也無人跡。二兇人生長本寨,知道掩避,盜時甚是容易,頭一次便帶回不少。烏加還怕不夠,第二又命去了一次。每白天試演線蛇,晚來便四處亂放響箭。烏加原比別人靈巧,把老山民所教制服、馴養之法全都記。每次試演,先把簍上口門對準開,放一條蛇入內,將裡面活東西死以後,再放些豆在簍內。後蛇一吃,發出極細微的叫聲,前蛇隔多遠都能聽見,立即奔回。演了幾次,連二兇人也一齊學會。烏加又把二蛇同放,試了幾次,那麼猛惡力大的怪蛇,竟是隨意行動,無不如意。
最後兩晚決定報仇。烏加心志雖堅,終是害怕仇人神法,毫無把握。一味用甘言哄二兇人,使其死心塌地,為已盡力。快下手時,忽然推說裡探出敵人所居有一後,可以偷偷進去,這樣切齒深仇,如不親手報復,專憑蛇力,實不甘心。令二兇人背了蛇簍,先由對崖縋下,自己隨後再去。前路徑形勢,烏加早在前三天就探看明白。二兇人卻不甚知悉,只憑烏加事前指點。烏加知這仇人夜間全回安歇,不再出來。算計仇人入內,便令兇人先將蛇簍運到對崖,聽他暗令行事。為防仇人神法厲害,候到天明前人倦睡,再行下手。誰知事有湊巧,兇人原從崖頂遠處繞來,人還未到,所放響箭恰被靈姑看破,快要到達,人已藏伏。烏加膽怯,沒有同來。二兇人又忒膽大疏忽,到後便往下縋簍,通沒觀察,徑照門前一直跑去,拿加便被靈姑飛刀斬為兩截。二兇人平氣味相投,屢共患難,誓同生死,情義甚厚。拿加一死,鹿加立時悲憤填。明明見敵人會放電閃神光,挨著就死,依然猛力拼命,毫不害怕。手上套著的頸圈雪片也似發出,跟著揚手飛矛。
那頸圈乃多環族防身禦敵唯一利器。當晚烏加再三叮嚀說,這夥仇人非尋常漢客之比,頸圈務要一齊取下,以備應用,免得臨期倉猝。二兇人前曾在遠處望見過飛刀光華,烏加騙他們說是天空電閃,不知是敵人所放,所以儘管聽烏加說敵人武功厲害,並不深信。以為漢客最是無用,即便會點武藝,也不神蛇一擊,怕他則甚?如非烏加要防敵人覺察看破,特地繞了數十里,由遠而奇險、人跡難到之處援上崖去,沿頂繞至崖前,攀越險阻大多,去了頸圈要輕便省事得多,簡直還懶得褪落。二兇人原是此中能手,發出時分左右上中下五圈連翩脫手,端的百發百中。靈姑飛刀放在外面匆促之間,如無那些石筍護身,任是縱躍靈便,也無倖免之理。
鹿加被擒以後,既因拿加慘死而仇恨敵人,又相信烏加智勇雙全,殺人報仇沒一次不佔上風,遲早必將仇人全數殺死,加以生暴烈,憋不畏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意倔強,破口大罵。呂偉見他軟硬不吃,非可理喻,知道多環族把頸上鐵圈看得比命還重,習俗相傳,此圈如若毀去,便難再投人生,教了靈姑一套計策。又藉著閒談,故意向王守常說烏加因為無禮欺人,頸圈被靈姑斬斷,結了深仇,後又盜出姑拉神箭,意用它報仇,不想敵不過自己神法,將箭收去。鹿加先不信呂偉所說是真,那麼百鍊鋼製成的頸圈,會一下全數斬斷。及見銀光過處,果成粉碎,不由不膽寒氣餒。再經牛子詳為分說,又見烏加人久不至,全無應聲,前後一印證,才知受了愚。當時目眥盡裂,一面吐真情,一面又追問牛子說:“那神箭乃能飛之物,怎會在此多沒有飛回?”牛子便請呂偉取回那枝斷箭與他看了。兇人本把斷箭奉若神靈,一見便鬼嗥也似痛哭起來。
呂偉問知底細,料已制服,便道:“你若肯順服,我便放你回去,曉偷眾山人,不要再受烏加愚,前來滋擾。”鹿加號哭道:“我死無妨,此次烏加將我偷偷放出,這樣回去也沒甚趣。只求你把我們神箭和我那頸圈,不要用那電閃毀掉,就不盡了。”呂偉由牛子襄助通譯,問出鹿加在族中力氣最大,人緣也好。拿加一死,更無敵手。忽然想了個好主意。便命牛子給他解去綁索,還了頸圈,又取傷藥與他敷上。鹿加甚是。因知牛子也是山人,隨呂氏父女為僕,跪在面前,指著牛子哭道:“我受主人無數大恩,我也不想回去,只求和他一樣為奴就好了。”呂偉開導他道:“你這就呆了。照你說來,除頸長不如烏加外,餘者都比他強。他此時頸圈已斷,神箭已失,不能回去。就是我不殺他,他把怪蛇神線子葬送,那獵虎族人也饒他不得。你現放著老婆兒女,回去正好團圓,又接他的位做寨主,怎倒不回去呢?”鹿加搖了搖頭,直說:“難,難。”呂偉問他:“有甚難處,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助你成功。”鹿加道:“按說我那族人們都和我好,否則早被烏加害死了,回去只消把烏加的罪一說,就可接他的位,原本容易。不過這神箭是我們祖宗留下的寶貝,他們知在這裡,必叫我為頭報仇,奪回此箭。一則我打你們不過,二則也不能恩將仇報。
要不答應,又決不行。豈不難麼?”呂偉知已人彀,笑答道:“這個不難。我愛你是個忠厚直人,索成全你到底吧。你只要能聽我的話行事,我連你祖宗那枝神箭也還你好了。”鹿加聞言,大出望外。歡喜得趴伏地下,抱著呂偉腿腳亂親,口中“嗚嗚”喜叫了一陣,才仰頭說道:“要這樣成全我,以後你就是我恩人、主人,叫我去死都沒話說了。”呂偉道:“我們都是修道的人,不願傷生害命,又愛清靜。你此番回去,務要曉偷他們,這附近百里方圓以內,除你以外,不許走進來一步。對於漢客,尤其不許妄加殺害。我也不要你們貢獻。還有烏加作惡多端,專一蠱惑別人代他送死,自己卻躲在一邊不敢頭,詭詐卑鄙,無恥已極,這廝萬容不得,今起我們便去除他。萬一仍被逃了回去,務要將他殺死,以免你的後患。這些你都能辦到麼?”鹿加自是諾諾連聲,歡喜已極。
呂偉又問他:“那枝神箭怎麼說法?”鹿加答道:“自然照實說出。”牛子從旁口道:“這個不好。要照我主人的法力,把你們這些多環族人一齊殺死,都跟打個巴掌一樣容易。因為他不願傷生害命,又看你人好,才把箭還你,成全你回去做寨主。可是多環族人好些不通情理,看得這神箭最重,他們見被外人拿去,定有些人不肯甘休,你對他們一說實話,反而惹事。最好說烏加自作自受,祭箭復仇,祭時不恭敬,神生了氣,把箭飛走,落到前面山谷裡面,烏加找了多,不曾找到。烏加無心中說夢話,拿加、谷加二人聽出底細,向他追問神箭下落,烏加害怕,將二人害死。烏加又向獵虎族人了怪蛇,自己怕仙法不敢現身,支派你來尋我們報仇,被主人用仙法制住,問出真情,知你受了他騙,沒有怪罪。又算出神箭藏處,幫你取回。他們聽了,一定害怕,不敢再來,還格外地服你,這有多好?”鹿加連說:“好主意。”又叫牛子說了兩遍,記在心裡。
呂偉正要把斷箭還他,靈姑使眼止住,命牛子問他烏加藏處,能否領去除他。鹿加道:“我們藏的地方,只有自己人能夠知道。殺了他要少好些事,就主人們不說,我也不肯饒他。他見我被主人捉住,想不到會放了,這時必在山溝子原地方藏著。我走時必定順路尋他算賬,就被他當時逃走,也決不容他再活多少天了。主人去除他,再好沒有。不過我們這族人耳朵、眼睛最靈,只要用心,比別種人看得、聽得遠好些。他今晚如沒在暗中跟來,不知我的底細,見我一人走去,定上前來問話。即便跟來,看知就裡,也能將他找到。要有主人同去,他隔老遠看見,定知要收拾他,起先又吃過苦頭,知道厲害,人沒走近,他早跑了。”靈姑道:“這個無妨。我看死人身上小竹筒裡,好似有響箭。去時你先放箭引他,看他應不應聲,再作打算。如若應聲尋來,我埋伏在旁,只要被我見著影子,他便休想活命;否則你在前跑,指明去的路徑,我和牛子暗中尾隨。你尋到後能誘他近來更好,如果不能,只要將他絆住也就行了。”鹿加道:“我這時從頭到腳都是主人的,我也不會耍什麼心思,主人叫我怎麼就怎麼。”呂偉看出鹿加人雖兇橫,天倒還真誠,料無虛假。為安他心,兼以市惠,仍將斷箭給他。鹿加連忙跪接拜謝,慎重收起。見天已快亮,便問主人何時起身。靈姑把死山人響箭搜出,命他先試一試。呂偉見箭只三枝,忙攔道:“如照往,這時怪聲已停,發得不是時候,轉使生疑。這廝行蹤詭秘,夜來擒人,問話耽延甚久,他久候無信,難保不來探聽,雖未敢於近前,鹿加叫罵之聲總被聽去。他知二人一死一擒,必往遠處逃走。大家都沒睡好,又未飲食,內外還有怪蛇屍首沒有盡。這廝羽翼已去,眾叛親離,必難倖免,正好從容除他,不必著急。據我揣測,鹿加那麼怪叫,他只知好謀慘敗,降服一層,因早聞聲驚走,決不知底。此時可令鹿加暫藏內,等到黃昏將近,再假裝被擒逃走,前去尋他,我們暗隨在後,定然手到成功無疑的了。”靈姑明白老父意結納兇人,使其懷德畏威,後永不相犯。王守常夫也都贊妙。當下依言行事,一面令工準備飲食,一面合力清除死蛇。
靈姑先時只覺蛇頭有光,身子過於細長,並沒覺出怎樣厲害。還奇怪王淵平那般活潑膽大,竟會站在旁邊半晌沒有則聲,面容似有餘悸。大家忙著收服兇人,也未細問內誅蛇情景。見天大亮,口那蛇被飛刀斬成寸段,血骨零亂,滿地狼藉。眾人俱在協力掃除,用東西裝起,準備移向遠處溝壑之中棄掉。鹿加也跟著在旁,一面相助下手,一面補敘蛇的奇處。靈姑聽了一會,不甚相信,轉問王淵中除蛇情景。王淵便邀她同進去看了再說。
二人一同縱入一看,還只是沒有後半截的一條斷蛇,橫攤在地,已有數丈長短。周身作墨綠,鱗刺密凸,業已收緊。蛇頭挨近呂、王等人臥處不遠,尖嘴尖頭。一隻三角怪眼連頭帶嘴一齊蓋住,雖已身死,依然綠光晶瑩,兇芒閃。毒吻開張,出上下兩列利齒,甚是尖銳。一條血也似的信子伸出口外,足有二尺,搭在地上,舌旁濺有十幾點黃毒涎。中半身由口起,再轉折到頭部附近。斷處腫成一個鮮菌般的球,四圍豎起一圈倒鉤刺,約有拳頭般大小,半往上翹,堅如鋼。看神氣,頗似入以後見了呂、王等人,用嘴咬人未成,想用斷尾橫掃,還沒掃中,恰在此時斃命之狀。只是通體沒有斬斷,並無一點傷痕,看不出是怎麼死的。口一塊大石已然碎斷。
靈姑方在奇怪,王淵道:“姊姊,你知它是怎麼死的麼?”靈姑還未開口,一眼瞥見壁之下橫著幾枝毒弩,便答道:“我聽烏加說,這東西刀砍不進,定是大家用毒箭中它的要害了吧?”王淵搖頭道:“這東西看起來細長,真個厲害,身子比鐵還硬,箭哪裡得死?它未死以前,伯父連它的嘴,有的被它彈出老遠,有的被它嚼碎,全沒用處。你決想不到它是怎麼死的。昨晚如非事情湊巧,我頭一個便會被它攔勒成兩段,別人也休想活命呢。”靈姑聽怪蛇如此兇惡,好生駭異,連忙追問。才知王淵等靈姑、牛子走後,將口用石堵好,側耳向外靜聽,等了好一會,不見響動,只是怪聲“姑拉”、“姑拉”時近時遠地叫個不已,聽慣沒有在意。又因兇人連專用虛聲相嚇,以為靈姑又是白等,不見得當晚就會出事。雖然年幼貪睡,又恐靈姑回來無人開,不肯就睡。越等越無聊,忽然神倦,伏身石上,不覺睡著。糊中覺著問奇緊,似被鐵條緊勒了一下,骨幾乎折斷,奇痛非常。猛然驚醒,一睜眼,瞥見一團碧綠的光芒,帶著一條細長黑東西,正從身側鞭一樣舞起,掣了回去。內原有火筐,照得合通明。口一帶雖然黑暗,因那東西頭有極亮綠光,王淵又是從小練就的目力,見那東西長索似的,料是怪物,不由失聲驚叫,腳一登,把身側大石用力往外一推,縱身躍起。那怪蛇本由石隙裡鑽進,已然進有七八丈。這類怪蛇不傷死物,這時不過受了兇人驅使,並非飢餓發之時,人不惹它,就打身旁擦過也無妨害。想是王淵伏石假寐,站立不穩,身子一歪,無意中踹了它上腳,將它觸怒,掣回前半身,照準王淵連人帶石一齊纏住。蛇力奇猛,身堅如鐵,王淵本來非死不可,偏是五行有救。
上次靈姑斬蛇之後,又斬了一條大蜈蚣,從斷脊骨內搜出好些寶珠。當時呂偉分贈範氏父子人各一粒,餘者俱由範氏弟兄代為用中包起。原準備揹人分配,除範氏弟兄外,呂、王等人均未用手摸過。不久,範氏弟兄全患手癢難忍,用藥未愈。呂偉先恐是中了珠毒。範氏弟兄不信,反正中毒,索再把珠放在手內,一陣亂,奇癢反倒止住。這才悟出,是取珠時珠剛從汙血中落出,無意中沾了餘毒所致,珠並無毒。南疆山中,蛇蟲之類遍地皆是,山人也習見不驚。自從得珠之後,呂氏父女所居之處,永遠不見蛇蟲挨近,發覺以後,越發斷定珠的功用。知道珠能闢毒,便將它取出,用水洗浸了些時。
命王和靈姑分制了幾個絲囊,將珠藏好,人佩一粒,以為山行闢毒之用。
王淵愛它光能照夜,時常取玩。所佩絲囊紋理最稀,光可透出。王淵先是側身而立,珠被遮住,蛇不曾見。這一纏過去,蛇頭纏到間,正與寶珠相觸,如遇剋星,慌不迭地掣了回去。王淵推石一躍,力猛勢急,那石被蛇帶歪,再經此一推,平空倒下,正落蛇身,蛇被壓,益發暴怒,掣轉長身,纏住那石一絞,只聽喀嚓連聲響過,那塊長約四尺,約二尺的堵石頭,立被絞斷,堆在地上。跟著怪蛇身子一轉,後身仍由口外繼續往裡鑽進。那前半截長身,早閃耀著頭上那隻碧綠亮晶晶的三角怪眼,箭一般朝眾人睡處一帶穿去。
呂、王等三人何等機警,王淵一失聲驚叫,知道有變,全從睡夢中驚起。呂偉首先發現王淵縱起處,身後又字形盤著一條又細又長的怪蛇,頭上一隻獨眼,正是二十年前在滇黔路上聽友人說過的鐵線蛇,又名蒺藜練;道家叫作墨鉤藤,又名玄練。這蛇秉純陰之氣而生,其細若繩,長逾十丈。每生必雙,雌雄各一。一月長一尺,逢閏倒縮三尺。
長至四十九丈,不能再長。捱到窮陰凝閉之,便擇山中隱僻幽晦之處,雙雙糾結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