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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嬌娥論酒逸僧說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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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南雁忽然間動起念頭要去齊山,只盼趕在明教聖女登壇大典之前再見林霜月一面。

“可我大鬧雄獅堂,黑白兩道只怕早已佈下天羅地網,這一路之上不知會遇上多少冤家對頭!”他忽又想起自己初赴金陵試劍會時,曾自稱屠龍幫主,當下暗自笑道“屠龍幫沾著一個‘龍’字,自然做的是江面上的買賣!雄獅堂和丐幫在陸上勢力雄厚,到了江面上未必會及得上我‘屠龍幫’!”打定主意,走水路前往齊山。

那齊山在池州附近,自金陵乘船,逆江而上,倒也便當。他本來想易容改裝,忽覺這時未出金陵,不知有多少黑白兩道的高手正監視自己,心頭狂突起:“老子便這麼大搖大擺,瞧他們能耐我何!”這時只覺百無聊賴,先去酒肆打了一葫蘆好酒,便向江邊行來。

天明時分,他大踏步到了江邊,習習清風裹著江上淨的溼潤拂來,卓南雁只覺襟懷大暢。他正四下尋找船隻,忽聽江畔一葉扁舟只有個艄公高聲招呼:“船往採石磯!這位公子,可要坐船嗎?”卓南雁見那扁舟不大,應了一聲,大步上船。

艙內忽地傳來一聲嬌呼:“把酒臨風,憑欄觀濤,不亦快哉!公子可有雅興,過來共飲兩杯?”這女子言辭清朗,但聲音嬌滴滴的,帶著一種說不出得柔媚婉轉。卓南雁養氣功力何等深厚,聞之也不心中砰然一動。

走入艙內,卻見艙中央一張方桌後端坐一位書生裝束的女郎,手搖摺扇,含笑相望。這女郎二十四五歲年紀,容貌嬌豔,下頷尖尖,肌膚白膩如瓷,配上一身雪白袍,瞧來幾乎不是這塵世中人。最奇的是她的美目中噙著一泓水汪汪的媚光,轉盼之間,波光搖曳,似嗔似喜,讓人心蕩神移。

“這女子瞧上去似乎是魅惑眾生的尤物,又似乎是個冰清玉潔的公主,當真古怪到了極點!”卓南雁心頭一凜,隨即呵呵一笑“如此便叨擾了!”大咧咧地端坐在女郎對面。才坐上船,艄公已然開船。

“小女子正要坐船去採石磯,旅程獨行無趣,得與公子結伴,倒也聊解孤寂。”那女郎談吐輕柔自然,說的話卻是令人遐想萬千。卓南雁抬頭直視她那雙攝人魂魄的美眸,淡然笑道:“得與姑娘結伴,在下也榮幸得緊!”那女郎見他神清氣朗,絲毫不為自己的美所動,被他灼灼的雙目視,心絃倒不微微一顫,隨即笑道:“舟中略備菜餚,公子莫嫌簡陋!”明眸倏地一蕩,輕聲道“請教公子大名?”柔柔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更曾嬌媚之意。

卓南雁的目光卻熠然一閃,哈哈大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咱們誰也不識得誰,同行一程,卻才有趣!”低頭只見桌上的菜餚只四五樣,全是清新小菜,菜樣清麗,香俱佳,跟這女郎倒是頗為相配。卓南雁自懷中取出酒葫蘆,端放桌上,故作狂態地笑道:“佳餚還需配美酒!姑娘可會飲酒嗎?”

“小女子不勝酒力,只怕要讓公子見笑了!”那女郎淡淡一笑,伸出雪也似的纖纖玉手接過了酒葫蘆,微一搖晃,便蹙起娥眉,搖頭道“這濁酒淡薄如水,又未加入石灰,只怕會味有些酸苦!”古時之酒有清、濁之分:清酒是指投料細、酒清澈的高檔米酒;濁酒則多為百姓自釀,因用曲量較少,釀製簡便,酒渾濁,味道也差些。當時品酒以酸味為敗,這道理卓南雁倒是知道,但他素無酒癮,飲酒也就興之所至,自然不知道酒味發酸的緣故。

這時見這女郎只略一搖晃酒壺,便將酒味說得絲毫不差,不由大奇,但心下又有幾分不服氣,笑道:“加入石灰的才是好酒嗎?只怕未必吧?”那女郎倒點了點頭,掩口笑道:“官酒總是太愛加灰,那又是過猶不及了。但加了灰後,便減卻酸味,品來終究味道佳些!”卓南雁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心下佩服之餘,又有幾分不服氣。想到在龍壇時,燕老鬼和鍾離軒最是好酒,但此時他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這兩大高人曾發過什麼酒中高論,索大咧咧地道:“這你便不懂了,當真到了釀酒的極高境界,便不加石灰,也能使酒味不酸!”

“公子果真見識不凡!”那女郎卻連連點頭,嫣然笑道“若不投石灰,又能酒清澈無酸,那才是最最上乘之酒。但這等美酒,卻是百中難見其一。”卓南雁不過順口胡謅,聽她誠心誇讚,倒覺不好意思了,抬頭之際,卻見她正向自己深深凝睇,美眸之中耀出盈盈異彩,心絃也不微微一顫。

那女郎“撲哧”一笑,玉手輕點,將葫蘆裡的酒倒入茶杯中,之瞅了一眼,便又蹙起娥眉,道:“此酒顏也是不佳,濁綠不清,終是下乘。黃山谷有云:駝峰桂蠹樽酒綠,樗蒲黃昏喚燒燭。酒為綠者,當以淺綠如竹葉者為佳。小女子嘛,卻是非鵝黃之酒不飲!”說著玉掌輕拍兩聲,一個身材窈窕的白衣小鬟自後艙緩步而來,用玉盤捧著一套酒具放在桌上。盤中的杯盞均是白玉製成,三隻酒壺方圓形狀各異,卻全是小巧玲瓏。卓南雁曾久居芮王府,各緻玩意兒見的多了,卻也不以為意,這時腦中琢磨的,是這女郎的話。他想不到飲酒也有這麼多講究,忍不住道:“鵝黃顏的酒,便是最上乘之酒嗎?”那女郎眼波一蕩,道:“鵝黃之勝過綠,但比鵝黃更勝一籌的,乃是黃中透紅之,這叫琥珀。”說著將那長頸細瓶中的酒倒入杯中,立時一片濃香自那黃澄澄的酒汁中盪漾開來,瀰漫滿艙。

“這是家釀濁醪,請公子品評一二!”那女郎蔥十指捧起玉盞遞來,盈盈妙目直望過來,這時她全身媚意全無,眸中更是清純如水。

“當真是琥珀!”卓南雁接過杯來一飲而盡,哈哈笑道“好酒!這若是濁醪,天下便沒有美酒啦!”

“公子謬讚了!”那女郎喜上眉梢,也將酒淺淺飲了一口,又道“白居易曾說‘荔枝新雞冠,燒酒初開琥珀’,這琥珀中的紅須得越濃越妙!請公子再品一盞‘鵝黃醉’!”拾起那扁圓的酒壺給卓南雁倒酒。她那杯中酒只半乾,卻換了新杯,傾酒入懷。

卓南雁舉杯細瞧,但見這“鵝黃醉”果然酒微紅,逸興橫飛之下,一口飲了,點頭讚道:“味道果然醇厚許多!”那女郎仍只淺淺一飲,便再換新盞。他忽覺一直讓這女郎給自己倒酒,未免失禮,便拿起扁圓酒壺,給她和自己各滿一盞“鵝黃醉。”那女郎秀眉一挑,嬌聲道謝:“小女子素來量淺,但公子敬酒,可不得不飲!”眼波蕩之間,昂頭將酒乾了。卓南雁也將那杯酒昂頭飲了,心中一動,笑道:“既然這琥珀中之紅越重越好,豈不是紅酒最妙?”

“公主真是雅人。”那女郎明眸一轉,雪白的尖尖下頷悠然輕點“最妙的酒之顏喚作‘真珠紅’。所謂‘釀作真珠滴小紅’、‘小槽酒滴真珠紅’,說的便是此美酒。”舉起盤中那最高的葫蘆狀玉壺,給兩人各滿上一杯,笑道“敝宅中的這‘真珠紅’乃是用上等紅曲釀成,請公子品評。”晶瑩的玉杯中滿盛紅豔豔的美酒,更有醇厚濃香撲鼻而來,卓南雁忍不住雙目灼灼閃光,舉杯一飲而盡,笑道:“味俱佳,真是妙品!”那女郎掩口輕笑:“公子既然抬愛,不妨多飲幾杯!”雪白的纖指和櫻紅的香相掩映,更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媚惑之力。

卓南雁似是酒意上湧,仰頭笑道:“一杯一盞的,太不盡興!”舉手提起玉葫蘆來,昂頭鯨,將壺中美酒狂飲一空。醇酒入懷,心頭髮熱,一眼瞥見那女郎,他不由忽然怔住了。記得是在當重陽鞠會上,完顏婷連飲數杯後,香腮蘊紅,千嬌百媚,這時驟見這女郎酒紅初起的臉頰正與明豔絕倫的完顏婷依稀相似,霎時間他心底就覺一陣撕裂的舊痛,滿腔愁緒,轟然湧上。

那女郎見他忽然間雙目痴,只當他被自己的媚功惑,芳心竊喜之下,媚目中異彩更濃,膩聲道:“公子莫不是醉了?”卓南雁直視那雙勾魂攝魄的雙眸,黯然道:“道我醉來真個醉,不知愁是怎生愁。”這本是當年鍾離軒醉後所,但直到此時,卓南雁才略略體味出詩中意味。

“公子…”那女郎的聲音拖長了許多,幽幽的目光似怨似嗔“你喝了奴家這多的酒,要怎生謝我呢?”

“我的確要謝你!”卓南雁目光倏地變得銳利人,似乎在瞬間自醉中驚醒,冷冷笑道“無論如何,小姐總是我今生所見最為雅緻的敵手。你這便走吧,我饒你一命!”那女郎嬌軀一震,媚目也驟然冷了下來,緩緩道:“卓南雁,你知道奴家是誰?”兩人適才還談詩論酒,相得益彰,但此刻冷言冷語,艙內登時便是劍拔弩張。透過四開的窗子,只聞欄外的滔滔江水滾滾而過,似乎這濤聲都緊了許多。

卓南雁緊盯住這張晶瑩剔透得帶著幾分妖異的雪白玉面,冷冷一笑:“小姐的眼光、神態、氣質均是瞬息萬變,或妖媚,或端莊,媚術已臻化境,但這一身修羅真氣卻終究掩飾不掉!當在蕭裕府中,在下便險些喪在這修羅陰風指之下!”他頓了一頓,身子猛地前傾,森然道“小姐來自上京太陰山,巫魔門下!”

“哦?”那女郎煙雨濛的媚目中不由掠過一絲震驚,卻將嬌軀軟軟前傾,櫻紅的雙嫣然輕啟,曼聲笑道“師父曾說過你這小子機智無雙,今一見,果然如此!哼,你早就看出來了吧,卻還一直耍人家!”兩人本就隔著一張小桌,這時她嬌軀前湊,臉面跟卓南雁間不盈尺。她身上濃香醉人,聲音嬌媚柔膩,更增纏綿勾魂之意。

卓南雁卻不為所動,冷冷地道:“在下不知礙著蕭教主什麼事了,竟讓他千里迢迢地派你來對付我?”那女郎吐氣如蘭,笑道:“公子又想耍人家嗎?這會兒哪能告訴你?待奴家廢去你的武功,割斷你的筋脈,自會老老實實地說與你聽!”她語音柔膩,似是少女撒嬌,但說的事卻是殘酷無比。

“當年我曾目睹蕭老魔在完顏亨手下大敗虧輸,但只憑這一點,也不值得他如此興師動眾!”一念及此,卓南雁仰頭打個哈哈,目光愈發冷銳“莫非…他也要手龍蛇變?”那女郎詭豔的嬌靨終於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她淡淡一笑,舉起那盞“真珠紅”緩緩啜入口中,悠然道:“公子何必忙在一時?稍時你四肢筋脈盡斷,奴家自會知無不言!”這時她滿面悵然,身上又湧出一股玉潔冰清的悽美。卓南雁一愣之間,她的玉面忽地向前一湊,櫻陡張,一股濃香向卓南雁面噴來。

卓南雁知她這口吐香氣必是一種惑人心志的術,忙身子疾閃,霍地避開,雖是屏息斂氣,仍覺頭腦微暈。那女郎格格嬌笑:“你喝的酒中,前兩種全無異樣,但最後那壺香俱佳的‘真珠紅’,卻給我加了一味調料,這時覺得怎樣?師父曾誇你智勇雙全,照我瞧,也是有勇無謀!”卓南雁卻仰天大笑:“這香俱佳的‘真珠紅’,全還了你吧!”驀地張口一噴,一股絳紅的酒面直向那女郎去。原來卓南雁在龍驤樓時,曾多次受過下毒驗毒的苦訓。他指頭上套著一枚銀環,看似毫不起眼,實則卻是驗毒的利器,適才每次飲酒,早就暗以針環試探,覺出那真珠紅有異,忙以真氣裹住毒酒。

那女郎料不到他功力如此深厚,竟能運真氣裹住毒酒。這時猝見酒飛來,她應變也快,柳忽地變得柔若無骨,向後疾折。那股紅貼著她的酥疾飛過去,直打在艙壁上,迸出萬千紅花赤玉。

白衣疾飄,那女郎窈窕修長的嬌軀已然詭異無比地飄起,悄立在窗欞上,前雪白的儒服半邊全是酒汁淋漓,原來那一股酒畢竟沒有完全避開。硃紅的酒汁溼漉漉地貼在她的襟袍上,襯出她前峰巒起伏,更增嬌媚。她臉上卻沒有半分尷尬,眼中耀出一抹璀璨的豔光,嗔道:“卓南雁,你如此暴殄天物,當真辜負了人家的一片痴心!”

“留些氣力吧!”卓南雁依舊端坐桌前,雙掌蓄勢待發,森然道“這些惑人媚功對我全然無用!”那女郎娥眉蹙起,幽幽地道:“是嗎,奴家當真比不上你的婷郡主嗎?”卓南雁於完顏婷的婚事轟動金國,這女郎自然有此一問。卓南雁聽她提及完顏婷,心中驀地一痛,劍眉一挑,喝到:“住口!你怎能與婷兒相提並論!”驀地白影驟閃,那女郎乘著他心神盪之際,忽地疾撲過來,雪白的玉指疾戳猛鑿,使的全是修羅陰風指的奪命招式。卓南雁端坐不動,左掌施展龍虎玄機掌,見招拆招,便將這一輪疾風驟雨般的狂攻輕巧封住。隨即一聲大喝,卓南雁右掌急探而出,猛扣那女郎的香肩。這招“陳摶封山”乃是忘憂劍法中的妙招數,乘著那女郎攻勢一頓之際攻出,更增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