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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嬌娥論酒逸僧說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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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聽砰然一響,兩人之間的小桌忽然碎裂成片,那女郎香軟的嬌軀陡地欺近身來,登時將他右掌攔在外門。這一下她幾乎要鑽入他的懷中,兩人呼相聞,卓南雁更覺出了貼在前的一陣溫軟,心神一蕩之間,陡覺腦後勁風颯然,卻是那女郎手臂彎回,反向他後腦抓來。

卓南雁自出道以來,從未見過如此香豔如此狠辣的打法,驚怒加之下,身子一伏,百忙中揮掌拂在了那女郎身上,觸手之間只覺溫軟柔膩,似乎已按在了她拔的玉峰上。那女郎嚶嚀一聲嬌呼,聲音纏綿酥軟。卓南雁手掌收也不是,按也不是。這一愣之下,那女郎已錯身避開,玉腿卻無聲無息地向他下踢來。卓南雁頓時先機,只得斜斜退開兩步。

這一輪疾攻快如兔起鶻落,兩人的身子霍地分開,均覺奇險無比。那女郎卻玉靨飛霞,眼波盪漾,嗔道:“小狼,瞧上去正人君子,卻盡會佔人家便宜!”卓南雁見她酥兀自起伏,也不由面上微紅,但他終究子狂放,仰頭笑道:“卓南雁本就不是正人君子!”眼見她似一隻蝴蝶般立在窗邊,可攻可退,佔盡地利,他索大笑坐下“妖女姐姐,何不坐下來再飲幾杯?”那女郎卻不中他的計,身子翩然穿窗而過,凝立在江船的甲板上,揚眉笑道:“你這小子一入江南,便鬧得天翻地覆,連江南狂人曲觴都折在你的手上,武林風傳你是天下第一狂生!呵呵,我是妖女,你是狂生,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天下第一狂生?”卓南雁雙眉一揚,暗道“父親號稱劍狂,我被稱作狂生,倒是傳其衣缽了。嘿嘿,這幾個字倒甚和我胃口!”仰天大笑道“妖女姐姐這便要走嗎?咱們既然天造地設,你知道了小弟的名字,我卻不知姐姐的芳名,豈不大大吃虧?”驀地屈指一彈,兩隻玉杯疾風而出,只是準頭奇差,離著那女郎數尺之外碰在一處,發出砰然脆響。

那女郎轉頭望向碎裂的玉杯,發出銀鈴般的格格嬌笑,正待譏諷卓南雁暗器功夫差勁,陡覺勁風如箭,卓南雁已飛身衝來,探掌疾抓她雙肩。卓南雁爭取的便是她這心神稍分之際,這一衝一抓,實是快如電閃。那女郎臉驟變,嬌軀猛然向後翻去。她應變不可謂不快,但那身寬袍大袖的儒服卻誤了事。卓南雁一抓走空,十指疾沉,陡然抓住了她的衣襟下襬。只要她回身接招,卓南雁自忖必能將她留住。

哪知那女郎仍是向前疾掠,只聽“咔”的一聲脆響,那身雪白儒裝忽然從中裂開。卓南雁陡覺手上一空,竟只將這白袍揪在手中。那女郎身上只餘一件貼身裘衣,疾退兩步,終於立在了船舷上。卓南雁見她雪白的玉腿和圓潤的香肩坦呈在之下,玲瓏起伏的線條映著曦光,更是美得炫目,不由一怔,到不好意思再行進擊。

“小狼,你可是頭一個敢撕我衣服的人。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那女郎卻毫不為意,展開紅豔的櫻,甜甜一笑“姐姐叫龍夢嬋,下次遇見,可別忘了姐姐的名字!”修長白膩的嬌軀劃出曼妙絕倫的一道白光,遠遠落入江心。

卓南雁疾步搶出,卻見江濤滾滾而去,龍夢嬋卻再無影蹤。他心下稱奇:“這妖女入水許久,還是不曾頭,除了水了得,內功亦是出類拔萃!”驀地心中一震,回思適才戰時兩人的手掌曾接了三次,龍夢嬋的掌力輕重次次不同,暗道:“這妖女原來是在故意示弱!嗯,她刻意安排來跟我舟中論酒,前兩壺美酒卻並不下毒,只最後那‘真珠紅’中暗下毒藥,當真是處心積慮!而眼見毒酒不靈之後,她索隱藏功力,好待我下次遇見她時,心存輕視,再給她下手之機!這妖女心思狡詐,當真到了極點!”忽聽得身後傳來輕微響聲,他猛然回頭,卻見那艄公和那俏婢並肩而立,手中全握著一把匕首,虎視眈眈地直盯住他。卓南雁霍地轉身,那兩人卻匕首翻轉,各自緊抵在自己咽喉之處。那艄公苦笑道:“咱們冒犯了卓爺,罪該萬死,但太陰神教弟子,卻不容相侮!”

“這又何苦?”卓南雁冷哼一聲,緩緩踏上一步“這龍夢嬋到底是太陰教的什麼人物,還不從實招來!”那兩人面驟變,匕首刺下,兩行血水登時順頸下。卓南雁料不到他們真會對自己下手,心頭一震,登時止住步子。那艄公的屍身緩緩栽倒。那俏婢也軟倒在船上,卻仰頭悽聲叫道:“小姐乃是教主的關門弟子,盡得教主真傳,自出道以來,還從未失過手!她定會給我們報…”話未說完,一頭栽倒在血泊之中。

卓南雁眼見那二人屍身疊,不由心生憐憫:“早知他們真會伏劍自刎,我也儘可放他們一條生路。嘿,這些妖人對自己都如此狠辣,被他們纏上,可是麻煩至極!”轉頭凝望江心,那龍夢嬋仍是悄無影蹤,心頭暗驚“這妖女盡得巫魔真傳,一身魔功只怕已有了蕭抱珍六七分功力!”這時船行不久,他急速駕船靠岸,再呼呼兩掌,將船舷和甲板擊碎。眼見扁舟緩緩下沉,他才大袖一拂,騰身躍起,遠遠落在岸上。

雖是小遇波折,他卻仍要堅走水路。未免再碰上這靈古怪的龍夢嬋,他只得在沿江碼頭買來些顏料麵粉,在僻靜之處施展易容之術“改頭換面。”當在龍驤樓鳳鳴壇中接受葉天候訓練時,他最懶得學的便是這易容喬裝之法,只覺這玩意偷偷摸摸,太也沒有男子漢氣概。這時候也是馬馬虎虎,只將臉頰得黃腫多須,扮作一個遊方郎中,那把闢魔神劍入青囊,在背上斜挎了。

沒費多少力氣,他便在碼頭邊尋得一艘前往採石磯的杉木客貨船。這種方首高尾的傳雖是不大,但客貨兩雜,也能載得二百石的物事和七八個旅客,艙中還備有美酒時菜,時稱“落腳頭船。”卓南雁大搖大擺地直入船艙坐室,點了酒菜,養蓄銳。中艙閒坐的客人已有了四五個,船老大卻還嫌少,立在船頭,不住招呼買賣。

這時卻見一個灰袍和尚大步而來,笑道:“該走的未走,該來的未來!船家,可否搭老衲一道?”卓南雁聽他語聲低沉渾厚,心頭驀地閃過一種異樣之,凝目望去,見這和尚身材高大,卻生得又黑又瘦,如被赤炙烤經年的古松老柏,乾枯得只剩下了一團氣神。那臉上還略見些,卻也沒有多少皺紋,眼角還掛著一抹孩子般的笑意,只是那身僧袍卻盡是汙漬褶皺,也不知幾十年沒洗了,業已由灰轉青。

船家瞧這灰袍和尚不過四十出頭模樣,卻張口大咧咧地自稱“老衲”已是頗為不喜,又見他衣著邋遢,更是大皺眉頭。雙方論起價錢,灰袍僧卻只說“算他施捨。”船老大見是個白搭船的窮和尚,皺眉搖頭,連連擺手。那和尚也不強求,哈哈一笑,轉身待走。

卓南雁忽地啞著嗓子道:“讓他上來吧,給咱念幾聲佛,求個平安!錢嘛,全算在我身上!”船家大喜,才讓那和尚上船。卓南雁凝神細瞧,只見這和尚身長腿長,幾步便跨過船板走入艙中,但起步落足輕飄無力,顯是不會絲毫武功。

那灰袍僧踱到卓南雁對面,悠然坐下,也不道謝,展顏笑道:“老衲不會念佛號。堂上念一聲佛號,須得擔三江之水掃卻禪堂!”卓南雁心中大奇:“好大口氣!”知道這和尚口帶機鋒禪語,但他自幼讀的全是儒宗道典,於禪理似懂非懂,忽地靈機一動,笑道:“大和尚不念佛,可飲酒嗎?”

“醉臥綠柳陰下,起來強說真如!”灰袍僧掃了他桌上酒菜一眼,嘆道:“老衲上回飲酒,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卓南雁微微一愣,暗道:“你做和尚,自然要戒酒的。難道你二十年前不是和尚?”灰袍僧竟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淡然一笑:“老衲當年做和尚時是酒不戒的,但後來靖康之變,國遭大難,便戒了!”卓南雁聽他是因國難而戒酒,心中敬意陡增。兩人說話之間,卻聽艙外鼓聲陣陣,那船飄飄蕩蕩,終於揚帆啟程。

灰袍僧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壺,道:“酒多傷身,少飲而宜!”卓南雁心底愁苦,卻仰頭又幹了杯酒,笑道:“人生在世,苦多樂少,還是醉中滋味濃厚!”灰袍僧忽地哈哈大笑:“世法醉卻多少人,佛法醉卻多少人,如何才得不不醉?”卓南雁聽他語含深意,不由抬頭看他,跟他眼神相對,心神簌地一震。那眼神猶如幽幽古潭般清澈深邃,兩道光冷水般在眼瞼下湛湛動。卓南雁腦中轟然一響,酒意頓消,剎那間只覺自己舉步邁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虛無境界。

覺當他被鍾離軒誘入石棺中時曾依稀有過,但那時的虛無是伴著生死如夢的恐懼和空曠,這時卻覺兩眼所見的一切均是空靈透徹,似乎在瞬間邁入了宇宙初開時的混沌一瞬,心內更是清淨得如同纖塵不染的明鏡,只覺世間的所有一切,都只是鏡中的影像,只是順其自然的顯現,卻不再攀緣留戀。

灰袍僧以修長的五指輕叩船艙,便傳出一陣悅耳至極的聲音。簌簌,簌簌,有如天籟。卓南雁只覺一震,那種空靈奇妙的覺猶如水銀淌,漸漸消逝,但一顆心清淨光明,忍不住道:“大師…這便是禪宗心法嗎?”灰衣僧仍舊向他深深凝視,忽道:“我的話,你還未答!”

“如何才得不不醉?”卓南雁不得其解,凝眉沉道“請大師指點!”灰衣僧收回目光,抬手推開窗子,舉目眺望江,悠然道:“你看這江水!”卓南雁舉目望去,卻見大江花飛湧,滾滾東去,遠山峰巒披著綠彩融融如醉,在沉渾如嘯的濤聲中緩緩向後退去。灰袍僧手指輕叩船舷,簌簌之聲竟如琴鳴般或低迴婉轉,或高昂清越,隱然與大江的濤聲相應,形成一股奇異的韻律。卓南雁耳聞妙韻,眼望大江,只覺心神搖盪,若有所悟。

沉了沉,灰衣僧才慨然道:“大江東去淘盡,千古風人物。東坡這詞意,已說得再清楚不過…”一瞬間,卓南雁忽地生出滄海桑田的變幻之,只覺人世變幻,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唯有千古不易的大江,依舊滔滔東去。

正自若悟若驚的當口,耳畔卻傳來低低的一聲嘆息,他扭頭看時,卻見那灰衣僧已轉身大步走到艙後,和衣倒下,閉目養神。任他怎麼呼喚,也不再搭理,不過片刻,鼾聲陣陣,竟已睡去。

卓南雁平生遇到的奇人異士何等之多,但從無灰衣僧這般人物,聽他呼濁,分明不會武功,但舉止超邁神異,委實神奇玄妙。卓南雁暗中咀嚼他最後所說的那幾句話,更覺如嚼橄欖,滋味萬千。

江上無話,直到夜闌珊,那和尚仍是酣臥不起。卓南雁耳聽得夜航船中有人著山南海北的方言低聲嘮叨瑣事,漸覺眼皮發沉,也沉沉睡去。

一早,忽聽有人哈哈大笑:“胭脂魚,是胭脂魚!老子這回可要大飽口福!”卻是有人正自撒網捕魚。那人聲音嘎,艙中眾人全聽個滿耳,不少人全擁出去瞧熱鬧。

卓南雁打個哈欠,也信步出艙。卻見捕魚的是個方面大耳的紅臉旅客。這漢子一身漁翁打扮,虯筋暴起的手臂上正挽著張大網,一尾三尺多長的紅大魚在網內左右奔突,擊得水花怒箭般四處。那漁網已給大魚掙開了個豁口,眼見著它便要破網而出。

“好大的一條胭脂魚!”四五個旅客和兩名水手全聚攏在旁吶喊助威。一個年老水手叫道:“這網怕是它不住,別急著收,先熬熬它的!”那紅臉漁翁連連點頭,目光灼灼地盯住那紅大魚,隨著大魚去向,連連抖動破網。卓南雁知道胭脂魚十分罕見,又見這大漢手法巧妙,顯是身負上乘武功,不由凝神觀望。

正鼓譟間,忽聽一聲嘆息悠悠傳來:“人的千般智巧,全用來對付一尾毫無機心的魚!網釣漁獵,真乃天下最無益無聊之舉!”語聲悲憫,聽得卓南雁心頭一顫,忽然間對那在破網中全力掙扎求生的胭脂魚生出許多憐憫之意。

那紅臉漁翁也是渾身一震,只一猶豫之間,那大魚拼力疾躍,自網中倏忽鑽出。眾人一陣嘆息,卻見長嘆的正是那臉黝黑的灰袍僧人。那大漢這時才回過味來,想起到口的美味生生溜走,一股怒氣全撒在這和尚身上,指著那灰袍僧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