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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衛生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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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秤飯票嗎?”王大力問。

“飯票怎麼能用秤稱呢,那怎麼會準,新的和舊的分量不一樣,乾的和溼一點的分量也不一樣。”劉玉鳳答。

“他們數的認真嗎?”

“你別瞧季平和穆心槐不愛幹活,清點飯票可以不偷懶,一捆飯菜票要數幾遍。”王大力沉思了,想了一會兒問:“食堂虧損過嗎?”

“咱這學生食堂很少虧損,前年後半年虧損過一兩個月,校領導知道了,認為管理員沒水平,把管理員調到學生宿舍看宿舍去了。”王大力聽到此,不渾身打了個冷戰,心說:好毒的招啊,用秤稱飯票,領導沒發覺,就讓食堂虧損,領導看見了,只說自己懶得數,一推六二五,也沒大錯,看來食堂這個小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

食堂做飯是件繁瑣的事,要由買菜洗菜切菜炒菜到賣菜賣飯,食堂做完飯也是件麻煩的事,要洗盆洗碗洗鏟子洗鍋刷鍋蓋菜刀菜筐等一系列活,而每週六下午的大掃除,更是食堂不可少的工作。食堂大,屋大,牆大,地大,門多,桌椅多,要把地刷的乾乾淨淨,擦過的地,地上還溼,人腳走上去,不能看出腳印,所以做衛生的廚工,星期六下午的清掃,擦洗,都是穿著膠皮雨鞋工作的,案板,包括面板,才板,要刷幾遍,刷出木頭本,不帶點油汙為止,而玻璃更要擦的透明,像沒有玻璃一樣,人走過去,會撞上頭,而窗臺,灶臺,也要擦的一塵不染。

王大力知道衛生對於食堂的重要,每次打掃完衛生,他都要用一塊乾淨潔白的衛生紙,在灶臺和窗臺抹幾下,白衛生紙上只要沾上一點髒,他便讓廚工重新擦,擦到符合規定。廚工們都說:“王管理員對人和氣,不發脾氣,可是打掃衛生能讓人累的唉聲嘆氣,直不起。”王大力聽了此話,也頓時宣佈:“食堂衛生是食堂的事,今後班長季平就主管衛生這件事,每天要下班前都負責檢查一下全食堂的衛生,數飯票的事今後就不用他再勞累了。”季平聽了,沒說話,只是撇了撇嘴。

街道檢查衛生的來食堂了,檢查完飯廳又檢查作間,一切還好,還比較乾淨,王大力見檢查組長嘴角出笑容,心裡也安定起來,便想最後只剩下庫房了,庫房應該沒問題。於是便帶領檢查人員往庫房走。

走到庫房,只見穆心槐正彎在庫房地上撿著什麼。王大力一看,地上撒了好多海米,他正在用手一捧一捧地往盆裡撿。

“怎麼,海米撒了?”王大力問。

“我想倒點海米炒油菜,不小心把海米倒在地上了。”他好像一副做錯事自覺愧疚的模樣。

檢查人員繞過他往庫房裡走,他突然大叫:“你長沒長眼睛,看到地上有海米,你還踩!”那個被他呵斥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同志,被他嚇的一哆嗦,忙看腳下,並沒有海米,於是說:“沒踩啊?”

“抬起你的腳,看看鞋底下?”穆心槐又厲聲說。

那個女同志忙抬起腳,皮鞋底下果然沾有一粒黃豆般大的海米,那位女檢察人員立刻臉紅了。

“你們的油缸怎麼沒蓋蓋,那要飛進多少髒東西?”四十來歲微胖的檢查組長突然大聲叱問。

“蓋著蓋呢吧?”王大力記得剛舀完炒菜油後廚工蓋上了蓋,自己還看了一下,於是說道。

“你看,你看,這是蓋著呢麼?油缸不蓋蓋,要飛進多少髒東西,而且你這庫房衛生也不合格,瞧這東西擺的,米麵堆在一堆,主副食放一個屋,門板上還堆著兩片,像什麼片庫房,簡直就像個垃圾堆!”邊說,邊從兜裡掏出一副白白的薄線手套,在庫房的窗戶稜子和門框上邊一擦,兩個白白的手指立刻出現兩道黑印。

“這麼髒,能保證學生的健康麼?”檢查組長面孔嚴肅地問,王大力無言以答。

這次打掃衛生,他本來想讓廚工好好打掃一下庫房的,可是季平說:“庫房那麼多糧食,調料,怎麼用水洗啊,只能玻璃用抹布擦擦,溼氣大了,庫房裡的調料,海米都要長,而且庫房只有一個,又年久失修,就先別清洗了,等蓋了新庫房,再好好吧。”王大力一聽也私有理,而且前幾自己剛宣佈讓李平主管衛生,也不好太反駁他的意見,所以也就默認了。

沒想到,檢查組檢查的這麼仔細,王大力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用白手套擦門框,別說這舊庫房了,就是你們家,我用白手套去擦你們家門框,看能不能擦出點黑。”穆心槐站了起來,不服氣地說。

“我和你們領導說,不和你說!”那位檢查組組長伸出手指著穆心槐說。

“你甭指我,你和我們領導說,你找校領導去啊,跟他說,他算什麼領導啊!”穆心槐說。…後勤劉主任走進食堂,王大力,季平和幾個廚工忙上來。

“劉主任,什麼風把您刮來了?”劉主任一見眾人,忙說:“各位小祖宗,我給你們作揖了!”說著合攏雙手,擺了兩下。

“大主任,怎麼回事,好長時間沒見,怎麼剛一見就這樣?”季平笑著臉說。

“這一段,咱們學校不是要蓋一座家屬樓嗎,我去跑手續去了,媽呀,把我腿都快跑斷了,要蓋好幾十個審批公蓋,這個局那個處的,這才跑下七八個公章,還有十幾個沒跑下來,本以為家裡沒事,能讓我安安心心地把建樓的事跑下來,今天蔡校長和趙書記找我了,給我一張支票,說是辦事處衛生檢查組罰的,說咱們食堂衛生不合格,罰款一千塊錢,我這就給人支票去,各位老少爺們大姐大妹子們,別再給我惹事了,咱們好好打掃衛生,人家檢查組說兩句就說兩句,別和人家頂嘴,要記著,咱們是歸人家管,不是咱們管人家,一頂嘴一千塊錢沒了,你們食堂的全體工人一月的工資沒了,何苦呢?”劉主任一連氣地說,邊說,邊輔以擺手的動作。

“我沒和她吵,她踩我海米,我還不可以說她一句?”穆心槐問。

“小祖宗,你說的對,可是你那一粒海米值一千塊錢嗎?”劉主任哭笑不得地說。

“那好,以後逢他們來檢查,我躲起來行吧?”穆心槐說。

“那也不是個辦法,還是少說為佳!”劉主任說。

“那我怎麼辦?”穆心槐又問。

“你先到後邊燒火吧。”王大力平靜地說。

穆心槐被派到廚房燒火。燒火是在炒菜鍋牆外的地坑裡,鍋在牆裡,灶在伸向牆裡的灶坑中,相隔一米多有兩個灶火,一個灶火配一個鼓風機,灶火是由鐵箅子架起的,點燃火後,把煤末用小扁鍬輕輕放到火頭上,開動鼓風機,火便被燒熱,煤變的熾紅,發黃,發白,灶火上面的鍋便被燒熱,炒菜,蒸饅頭,撈飯便可以進行了。

原來,食堂的燒火是四五個男廚工輪燒的,一人一天,一星期也就輪個一天多,大家也沒覺什麼,燒火併不累,也不緊張。

不像做飯,早上八點半一上班,洗菜,切菜,炒菜,賣菜,刷鍋,刷碗,打掃衛生,中午快一點才能下班,下午兩點半又上班,又是洗菜等一系列活,馬不停蹄,又要幹到下午六點左右才下班,忙忙碌碌,說糙點的話,如果趕上下屜,或撈米飯,炒菜,炸魚,炸丸子,上廁所都沒工夫,憋急了,要小跑著去。

燒火就不然了,自己在灶火炕的小屋裡坐會,顆煙,或到院裡看看學生上體育課,哪時開始蒸饅頭,哪時開始炒菜了,自己再擺火,要比屋裡幹活悠閒的多,中午賣完飯後一吃飯,也和其他廚工一樣吃食堂飯,每月只三塊錢和十五斤糧票,有什麼不好呢。

穆心槐穿著燒火的藍大褂,頭幾天燒火還自得,沒燒火的時候還繞到作間和女廚工開個玩笑,逗個悶子:“瞧,你們乾的多帶勁,一個個像母牛似的,乾點活還吭哧吭哧的!”

“你胡說什麼啊,你才是母牛呢!”趙珍正在和麵,仰起臉說。

“我怎麼能是母牛呢,我又擠不出?”穆心槐湊近嬉皮笑臉說道。

“你個氓,滾出去燒你的火吧!”劉玉鳳說。

“我看這你們幹活心裡痛快啊,你瞧你們幹我歇著,咱們掙錢還一樣多,就像電視裡的公獅子和母獅子似地,母獅子捕獵物,公獅子要先吃,吃剩下的才輪到母獅子吃。”

“那你們男的就是公獅子,好逸不勞,光吃閒飯啊?”趙珍問。

“誰讓我們多一點呢!”穆心槐壞笑著說。

“去你的!”趙珍嬉笑著拍了穆心槐後背一掌。

“你打情罵俏也別在這兒打啊,回家再打!”穆心槐笑著說。

“誰和你回家打情罵俏啊!”趙珍揚起手又要打,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然黑了一片,忙說:“我都懶得打你,打你一下我就要洗一回手!”說著,洗手去了。

穆心槐燒了一星期的活,輕鬆是輕鬆,可是自己單個在燒火屋裡待著,覺得悶得慌,經常到作間說說話,又覺得王大力老盯著自己,雖然沒說自己,但總覺不自在,總覺得他在說:“你燒火就在燒火屋待著,別老來作間影響別人工作。”而更令他不舒服的是,由於燒火煤煙大,整天的自己汙頭垢面的,像李逵的兒子,張飛的孫子,每天回家都得洗臉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