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痴情鎖中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南京的鬱家公館也算別緻,沒有上海的公館那樣富麗堂皇,只是郊外一處蔭庇的院落,四面灰瓦圍牆,院中花木扶疏,據說是幾百年的老宅子,由正堂,東廂西廂和前廳後院等幾部分組成。大門口守著幾個青雲幫幫眾,見到我,紛紛低頭叫了一聲,大小姐。

我沒有直接去找爹,而是先往尹玉堂所在的西廂走去。放輕了腳步走到門邊,本想給他一個驚喜,卻聽到他房間裡傳來一個悉的女聲。

“玉堂,從前你是真的討厭鬱心詠,我知道的。”窗上隱約映出白小蝶的身影,她坐在尹玉堂對面,說“而現在,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對她動了心…”我站在門外,不由得一愣。

“可是,你也該知道,像她那種女人,跟你是不可能長久的…即使她真的愛你,她的家庭,她從小成長的環境,也早註定了你們不會有結果。”白小蝶握住他的手,說“鬱心詠跟從前不同了,她變得更聰明,也更懂得控制別人的心思。杜辰徵對她的態度你也看見了?只是一夜而已,他對她就不一樣了。連他那樣的男人都對她不一般,就可見她的能耐了…”尹玉堂回了手,輕拍她的手背,道“小蝶,我自知對不起你。可是這不關心詠的事。你不要再說了。”白小蝶甩開他的手,忽地站起身來,聲音提高了八度“我要說,我就要說!”她拿過桌上的鏡子,狠狠往他眼前一擱,說“尹玉堂,你看看你自己成了什麼樣子?你為她擔心,為她憔悴,魂都跟著她去了,可是到頭來又能怎麼樣?你以為她真的是為了救你才妥協的麼?她是為了她自己!她那樣的女人,不嫁段景文,也會跟了杜辰徵,難道真肯跟你吃一輩子苦麼?”白小蝶話語裡似有一種憤怒,又不單單是為了尹玉堂。或許像她那樣出身的女子,總以為所謂的上海第一名媛風光無限,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我背後的無奈和悽苦,又有誰看得到呢?

房間裡沉默許久。我站在門外,也是一時無語。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保護不了她,也沒有能力給她安穩平靜的生活。”尹玉堂看著桌上的燭火,身影也隨著火光搖曳,有種朦朧的美

“我現在只是不想再讓她擔心,她希望我留在這裡,我便留在這裡等她。無論她最後的歸宿是誰,段景文也好,杜辰徵也罷,我…我只希望她幸福。”我鼻子一酸,不知為何竟不敢再聽下去,轉身輕輕走進了無邊夜裡。

白小蝶的話其實也不無道理,而尹玉堂的心灰意冷也讓我心酸不已。是啊,前路漫漫,我跟尹玉堂之間隔著那麼多的人和事,真的還可以有未來麼?可是,我又怎會甘心,輕易就放棄了自己的幸福呢?

沿著青石子堆成小路往宅子裡走,夜空下傳來聲聲寂寥的蟬鳴。夜風微冷,蟬聲似是無處不在,我心裡惆悵,無意識地四下張望,卻看不見一隻蟬的蹤影。正在左顧右盼,腳下的高跟鞋忽然卡在小石子的縫隙裡,我一個站不穩,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栽去。就在這時,月牙門裡卻正走出一個人影來,手疾眼快地一把將我撈在懷裡。

他高出我許多,身上有我悉的古龍水的香味,掌心很暖,在這寂靜夜裡有些令人暈眩。我抬頭,正對上杜辰徵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的,涼涼的。杜辰徵將我的身體扶正,卻沒有要鬆開我的意思,只是低下頭,在我耳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身上怎麼這樣涼?南京的夜,比上海要冷些的。”我心裡沒來由微微一震,似乎那種面對他無限慌亂的覺又回來了,急忙掙開他,頓了頓,說“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杜辰徵只是垂下頭來看我,說“金爺正在前堂等你。”

“哦。”我應了一聲,繞過他往月牙門的方向走去。原來他剛剛才見過我爹。

高跟鞋在小路上踏出篤篤的聲音。走出幾步,我停下來,回頭只見他還保持著同樣地姿勢站在原地。

我叫他一聲“杜辰徵。”他一愣,轉過身來看我,眼神裡有幾許疑惑。一張英俊臉龐在夜下稜角分明,卻又多了幾分柔美。

我咬了咬嘴,說“你以後不要再設計我。也不要妄想可以控制我…”我垂頭看著地面,說“我知道,有些事發生了就無法改變,我也知道身為青雲幫鬱金爺的女兒,我不能只顧著自己。——可是,我絕不會放棄追逐自己的幸福。”說完,我轉身走向月牙門,小院裡花木扶疏,夾雜著青草味的花香沖淡了他身上古龍水的香味。茫過,也失落過,我想我此時終於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要盡我應盡的責任,追我應得的幸福。…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跟尹玉堂是可以幸福的。我可以跟著他吃苦,我可以為他放棄榮華富貴,即使風餐宿也無所謂。

我只要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三。{上海之王}推開房門,一個瘦矍鑠的中年人正在沏茶。身穿一身金對襟長袍,眼角的紋路里都是歲月沉澱出的明和疲憊,頭髮有些花白,比起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似是蒼老了一些。

人稱鬱金爺的青雲幫幫主,上海黑幫的無冕之王,曾經翻雲覆雨的風雲人物,若是早了二十年,會是何等的風華?——可是如今,到底是歲月不饒人。

我頓了頓,許是佔用了鬱心詠的身體便也繼承了她的情,心裡竟真對這個老人有關切,不是裝出來的,我怔了怔,脫口而出地說“爹…您怎麼好像憔悴了許多?”他回身看見我,慈愛地笑笑,說“心詠,你來了。”說著示意我坐到茶桌前,遞我一杯剛沏的茶,道“雨前龍井,你愛喝的。”我依言飲了,果然茶香清透。我放下茶杯,金爺又幫我滿上,道“幾不見,你的子倒似是穩重了許多。”我捏著茶杯輕輕轉著,沉默片刻,說“爹,叫我來有什麼事?您直說吧。”金爺看了看我,道“我娶麗莎的事,我知道你很不高興。可是事以至此,也沒的回頭了。你是我的獨女,從前我打天下是為你,以後的江山也都會是你的。就不要再跟我慪氣了,好不好?”許是金爺說這番話的口吻很像我遠在現代的父親,又或許我身體裡留著他的血,這種血緣讓我輕易就消除了那種疏離,我嘆了口氣,說“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氣的。女大不中留,我後總是會嫁人。到時候能有人陪著爹爹,也總是好的。”爹爹怔了怔,隨即拍拍我的手背,道“你啊,倒是比過去乖巧多了。其實,之前那個戲子的事…也是爹做的過分了些。”提到尹玉堂,我心中五味雜陳,道“爹,現在尹玉堂就在西廂。您能不能答應我,假如我嫁給段景文,為我們鬱家排憂解難,您就保他平安無事?——只要他好好的,我心裡就能有希望,也許後,總有一天我能跟他在一起…”爹爹看我一眼,無奈一笑,點點頭道“沒想我這女兒還是個情種,對那戲子動了真情…要是早先,說不準爹就準了你們的事情。可是現在,青雲幫在上海被黑花幫踩在了腳底下,現任官員跟黑幫主是一丘之貉,一心想擠掉我們青雲幫。投靠段家是我們唯一的出路,何況那段景文一表人才,爹也放心把你給他。…心詠,你這麼聰明你應該知道,你是上海第一名媛,我鬱金的女兒,從出生起就沒受過苦,你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你一生富貴榮華的男人,就算你再喜歡那個戲子,也只是過眼雲煙罷了。”果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跟尹玉堂。想起他方才映在窗前的俊美身影,我一時無語。

金爺頓了頓,又道“爹爹答應你,我會盡力保他周全——只是,廉頗老矣,有些事,爹爹也不敢打包票了。”我聽出最後一句話裡有弦外之音,忙接著道“爹爹,您是見過世面的人,看人應該也有幾分準頭。您應該知道有些人不是池中之物,又怎麼會甘心屈居人下?杜…”杜辰徵的名字還沒說出口,爹爹已經給我使眼,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他看了看窗外,嘆了一聲,說“時候不早了,心詠你回去歇吧。爹爹老了,很多事也不願再多想,只求保持現狀就好。”我看了眼窗外,有一些青雲幫的保鏢來來往往,也許他們是杜辰徵的人吧。看來爹爹對他已經早有忌憚,怪不得杜辰徵也不怎麼把我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裡。我站起身,轉身剛想離開,想了想,回頭又道“爹,幫裡的事您就別心了。我會盡快接近段景文,解決眼前這個難題。後,幫裡的事我也會多花些心思去了解,畢竟,求人不如求己嘛。”說到這裡,我調皮一笑。爹爹也莞爾,又囑咐道“求人不如求己,可也要知己知彼。段家幾代的資料都給你預備好了,就擱在你房間的桌子上。段家老爺子可不是白給的,記得萬事小心。”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門。

此時天已矇矇亮,我卻一點倦意也無。走在那條碎石子堆砌的小路上,突如其來地又想到杜辰徵。

想起他剛才扶住我時手掌的溫度,以及他在星空下熠熠生輝的雙眸。

為什麼每次想起他,都會有一種慌亂的覺?每一次想起那個荒唐的夜晚,我都會臉上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又是為什麼,當他說他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時候,我又會覺得有一點傷心呢?

四。{詩賦麗}此時天已大亮,我從桌子旁站起身,抻了個懶,瞥一眼妝臺前的鏡子,果然裡面出現了只熊貓。我爬到上,腦子裡卻還在轉,一時間也睡不著。昨夜熬通宵把段家的資料看完,得知段老爺子家學淵源,本身也是國學大師,給政府上文書都是用駢文寫的。現在有那麼多名門閨秀想嫁入段家,要從她們中間脫穎而出,我想我首先要討得段老爺子的歡心。好在我在現代的時候主修古代文學,應該能跟他有些共同語言。

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段景文為何會跟尹玉堂長得那麼像呢?若不是段景文自稱是獨子,我還真以為他倆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呢…我閉上眼睛,腦中漸漸混亂起來,一會兒想起尹玉堂俊俏的臉,一會兒又想到杜辰徵那雙笑起來彎彎如月的眼睛…緊接著又想到在現代上古文課時的情景,教授在講臺上念道“奏議宜雅,書論宜理,詩賦麗…”頭好熱,眼睛也好熱,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我口渴難忍,奮力掙開眼睛,嗓子卻緊得發不出聲音來…就在這時,卻有人伸手扶起我,遞給我一杯清水。

我急忙捧著喝了,喉嚨這才好受了些,此時方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都倚在那人的臂彎裡。一個悉的男聲自上方傳來,他說“你再忍忍,一會藥就煎好了。”我微微一怔,這聲音是…

果然,我抬起頭,正對上了杜辰徵一雙深邃眼眸。他的大手在我額頭上按了按,說“燒倒是退了些,比上午的時候好多了。”我望一眼窗外,此時已是暮四合,原來我已昏睡了一整天。

“我…怎麼會病倒的?”我傻傻地問,分明記得自己臨睡前還龍虎猛的,怎麼睡一覺醒了就成了這番模樣。

杜辰徵扶我躺好,輕輕為我掩好被角,道“昨晚你本就著了涼,又熬夜,在夢裡還念著什麼‘詩賦麗’…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知道段老爺子好古文,就連做夢都在唸道著‘詩賦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