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壹章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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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已是次早上。
腹部的疼痛已消失,喉嚨卻是乾澀得難受,似要著火一般。我猛地一驚,難道蠱毒開始發作了?我已經啞了?耳朵也聾了?
我被這個想法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喊道:“不…”原來我還能說話,我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怔怔望著紗羅輕垂的帳頂。
淡青的紗羅上繡滿了開得正燦爛的牡丹花,這個品種是…千蝶,我騰地坐起身子,一把拉開紗羅,清晨的陽光轟地湧入我眼中,白花花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痛。我用力閉了閉眼,心頭突突直跳,片刻後再小心翼翼地張開…
房中的所有物件一一映入我眼中,我終於確定我的雙眼已經復明了。我跳下,跑到妝臺前,望著銅鏡裡的人,除了臉有點蒼白,一切如常。
我努力回憶著昨晚最後的情景,朔麒雲明明被我怒了,為何最後還是給我解藥?
正心神不定之際,背後突然傳來雲竹甜美的問候聲,“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既然醒了,雲竹便命人伺候姑娘洗漱更衣吧。”待幾名侍女捧著洗漱用具退下後,雲竹打開衣櫥讓我挑選衣飾,我瞄了一眼,本沒啥好選的,這些衣飾全是以前惜月穿過的,不是粉便是紅,沒有一件是素的。我心中暗自忐忑,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何變化會這麼大,連平素的喜好也變了?就因為當時的我心中只有那個人嗎?
隨便選了一件換上後,雲竹讓我坐到妝臺前為我梳頭。
“昨晚…他…”望著鏡中正悉心為我妝扮的雲竹,我遲疑著要不要向她打聽。
雲竹朝我甜甜一笑,“姑娘是奇怪殿下為何替你解了蠱毒?”不待我回話。她已接著道:“姑娘的脾氣也忒犟了些,明知還要依仗殿下施恩,怎麼就不肯服軟順著殿下的意?昨晚那情形,雲竹的心都差點跳出來了,若是殿下一狠心,姑娘你這輩子算是完了。”或許是愛屋及烏,雲竹因為阿虎的關係,對我倒是有那麼一點關心,我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實意地為我擔憂了一場。
我苦笑了一下,“那為何後來他…”雲竹手中動作不停。一邊搖頭一邊道:“我也不明白呢,跟了殿下這麼多年,雲竹還是第一次見殿下這般發怒。姑娘暈了過去後。殿下本已出了霽月宮,我和阿虎正不知如何是好,不料殿下又突然折了回來,站著望了姑娘足有一柱香之久,這才將解藥給阿虎。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我心中悻悻,這時才到後怕,當時朔麒雲若真的一個狠心走了,我便真的完了。一想到自己差點成為一個又瞎又聾又啞的廢人,心頭一陣寒顫,昨晚我確實太過意氣用事。
雲竹頓了頓。又補充道:“哦,對了,這解藥只是暫時的。每隔十五仍需服用一次,若不能按時服用,蠱毒仍會發作。”我心中一涼,卻也沒多大詫異,以朔麒雲的格。他本不會把真正的解藥給我。
雲竹悅耳的聲音在我身後繼續響起,“不過惜月姑娘也無需擔憂。其實太子殿下對姑娘很是不錯呢,這霽月宮自從姑娘離開後,殿下命人每打掃,園中的牡丹花也不曾缺過,以前姑娘最愛的桃之夭夭,宮中但凡有哪盆開得嬌豔的,必定被送來霽月宮。姑娘以往用過的物件,都好好地留著呢。就連小白,殿下也吩咐我們好生餵養來著。當年在晉陽,雲府裡雖妃妾眾多,可殿下還從沒對誰像對姑娘這般上心。”我心裡冷笑了一下,那是因為他明知我身中千山萬水的蠱毒,無論我跑到天涯海角,要想活命,終有一還是要乖乖滾回來的。保留這裡的一切,不過是為宣示他的能力。
他對我好,只是因為他心裡對柳惜月心存愧疚,為了成就自己的大業,他不惜在新婚之夜將柳惜月變成一個活死人,這些年來,他的心每倍受折磨,他對她的愛,沒有因為歲月逝去而有所消減,反而愈加濃烈,他心中矛盾重重痛苦不堪,他想補償,想延續他對她未來得及完成的承諾,滿腔情深卻無處釋放。記憶全失的我,恰好成全了他。他關懷備至,琴棋書畫樣樣悉心教導,一心將我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柳惜月,只可惜我資質低劣,除了本身擅長舞蹈,別的一樣也學不來。
說來也怪,我的長相與柳惜月有云泥之別,除了跳舞尚可入他的眼外,沒有一樣跟柳惜月相似,可這並不防礙他把對柳惜月的強烈愛意加諸到我身上,或許是他心裡壓抑得太久,就如洶湧的,一旦得到釋放,再也停不下來。
雲竹仍在繼續著,“雲竹有時還真想不通,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好?他有哪點比不上墨淵國君了?他對惜月姑娘可是寵到天上去了,更何況殿下志在天下…”
“我不是惜月。”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
雲竹怔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可表情顯然有點不以為然。
剛打扮完畢,小德子過來傳話,“太子殿下要離開祈丹半月,等他回來後再看望姑娘,請惜月姑娘務必好好習舞和練琴。”見我沒有答話,小德子抬頭朝我打量,見我正直勾勾地審視著他,神有點小慌亂,忙又低下頭,行了個禮後匆匆退下。
知道最近不用面對朔麒雲,我不由鬆了口氣,但心裡也明白,若要平安度過這段子,確實只能如雲竹所說,放下姿態好好順他著的意,將自己當成惜月。
吃過早飯,我在霽月宮隨意散步,細細打量這座我曾經生活了將近兩年的宮殿。無論是各處園林還是殿室,果如雲竹所說,均被宮人打理得一絲不苟,彷彿這座宮殿的主人一直不曾離開。
不久後雲竹來報,下人已將攬月殿收拾妥當,請我移步。攬月殿是朔麒雲專門闢出,與惜月撫琴賞舞專門玩樂的地方。看來他果然是不會白白讓我得到解藥的,即使他不在,也不忘讓人督促我練舞。
一踏入攬月殿,眼前的景象讓我怔住。攬月殿因是惜月專門練舞的地方,殿中擺設不多,地上鋪著平滑古樸的黃梨木地板,四周垂掛著無數質地輕盈的白紗幔,一朵朵俏麗的牡丹,一個個嬌柔曼妙的身影自紗幔後若隱若現。
我上前幾步,將紗幔拉開,原來是壁上掛著十多幅畫像,每一幅畫像中,畫的均是惜月,且畫上均有牡丹花做陪襯。畫中的惜月姿態萬千,時爾雪中飛舞,時而馬上馳騁,時而花間撲蝶,又或倚榻淺眠,溪澗濯足,將她以往的種種姿態躍然紙上,甚而有一幅連小白也畫進去了,當時小白只有兩個月,像只溫順的小貓般躲在惜月懷中,在樹蔭中乘涼。
我數了一下,共有十一幅之多,這些畫我以前從沒見過,應是我離開赤霞後所作的。一幅幅看下去,我的目光緩緩移至窗前的長案上,案上還鋪著一張畫卷,用紙鎮壓著兩軸,似乎還沒完成。
秋的晨光正柔柔地映在畫上,之前的十一幅畫像,畫中的惜月均是或嗔或笑,千嬌百媚,均是她心懷喜悅之態,唯獨這一幅不同。
高高的邀仙台上,惜月正站在邀仙台的邊緣,岌岌可危,她卻渾然不覺,只定定遙望著遠處的燈海,一身紅衣在狂風中獵獵飛舞,長髮也隨風揚起,那纖細的身軀,在風中搖搖墜,似會隨時被狂的風捲走…
雖然畫的只是惜月的側面,她臉上的神也有點模糊不清,可是觀畫的人,仍能透過那蕭瑟的意境,受當時畫中人的落寞和孤寂。
那一次是惜月又提起舊事,惹得朔麒雲不快,連續一個月沒有到霽月宮看她,她傷心之餘,在某夜晚偷偷登上邀仙台,只為遠遠的看看他的身影。
那兩年的生活,無疑是我人生中的一個汙點,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再也記不起任何片段。可是此時此刻,望著畫中的那個身影,我彷彿又回到惜月的身體裡,記憶如水般從我腦中汩汩淌過,心底驀地一痛。當時還是惜月的我,曾著淚對他說:“我只想到你心裡,可你總是將我拒之門外…”而他卻對我說:“不,你在的,一直都在,在我心裡…”正怔怔出神,吱吖一聲,雲竹一手將窗戶關上,嗔道:“喲,哪個該死的奴才沒長耳朵,殿下吩咐過,這畫還沒畫完,不可曬在頭下的,這扇窗只能晚上開來透透氣。”關上窗後,雲竹見我仍望著那畫出神,又道:“這殿中的畫,是按一年四季,十二個月來分的,加上這一幅,正好是十二個月。”我望了望其它畫,這才發現,果然每一幅畫裡的牡丹,都是按十二個月份所開的牡丹來畫,一月是雙嬌,二月是金玉衣,三月是千蝶…未完成的這幅,卻還沒畫上牡丹。
雲竹仍在絮叨:“說來也怪,這一幅畫,殿下所花的時間最久,只要殿下在宮中,他每必來這裡,這畫從你離開便開始畫,卻到現在也沒畫完,反倒是其它畫卻快得很,每一幅畫均是幾天便完成了…”我別過臉,扔下一句便往門口走去,“我今身體不適,暫且不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