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密林窺秘絕谷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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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屈辱,滿心氣憤,一味放腿飛馳狂奔,既不分路徑,也不辨方向,只恨不得奔到天之邊涯,地之盡頭,找一處人蹤不至,鳥獸絕跡,沒有生命的地方,讓自己盡情放聲大哭一場。房舍街巷在身後消失,曠野溪在腳上飛退,然而,展現在眼前的,仍舊是無盡無止連綿不絕的荒野、山巒和溪,再往前去,仍舊有房舍街巷和城垣,不知奔了多遠。也不知奔子多久,突然,他闖進一片寧靜密林,林中古木參天,黑沉沉看不見一絲光線,沒有人聲,沒有鳥語,只有遍地腐葉散發著黴惡臭。康浩心力瘁,踉蹌奔進林子,便廢然仆倒地上,可是,這一剎那,他的口卻像壓著一塊大石,吐不出半點聲音,雙手緊緊抓了兩把爛枝腐葉,牙齒咬著下,熱淚涔涔,順腮滾落。
那不是哭,也不是泣,只是無限屈辱化的斑斑血淚,由心田人泥土。良久,良久,淚盡血幹,人也邁進了夢鄉。黑甜一夢,渾忘了時替,更忘了置身何處。朦朧中,似學一-聲霹靂掠過頂,接著,耳旁又響起瀝瀝的雨聲。但他委實太疲倦了,倦得連眼皮也無力睜開,仍然俯伏在厚如氈的落葉上,一任那冰涼雨水,透過濃蔭,沿著樹幹,滲進衣襟。驀地裡,雨聲中傳來了人語。那語聲恍惚來自遙遠的地底,而且是一男一女在相互談,只因康浩伏地而臥,才能聽見,但由語聲推斷,距離至少在百丈以外,首先,是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抱怨道:“又下雨,老頭子,你也不上去收一收咱們曬的東西,整天就知道坐著享福。”另一個蒼勁的男人聲音道:“雅芳,你先別罵人行不行,我只有兩隻手,又要替你熬人參湯,又要顧著曬衣服、收衣服,哪能忙得過來。”老婦哼道:“你不會先收好衣服再熬湯嗎?湯可以慢慢熬著,衣服叫雨淋溼了,咱們拿什麼換洗?我身上這套早就發黴發臭了,叫你去洗一洗,你總說沒空。”男的笑道:“我的老婆娘,說話可要憑良心,你身上這件湘繡緞襖,前天才換的!”老婦道:“前天換的就不能再換嗎?誰叫你讓老孃住在這種地窖裡?常年見不到一線陽光,別說衣服,連人都快發黴變臭了。”男的忙道:“好了,雅芳,你就委屈一些吧,喏!這是你要喝的人參湯,我替你擱在桌子上,這就去收衣服,記住要趁熱喝才有效,別待涼了不好喝。”老婦道:“知道了,快去吧!”語聲甫落,忽又叫道:“喂!別急著趕下來,在上面多呆一會,今天是單,或許那火道人就快來了,等著替他開門,省得一會兒又上去。”那男的似乎頗不以為然,遲疑了片刻,道:“雅芳,不是我多心犯疑,我總覺得那雜有些存心不良,咱們最好能防他一些。”老婦不悅道:“你就會瞎疑心,人家一番好意,又替咱們治病,又伴咱們解悶,這些年來,隔必到,風雨無阻,你憑什麼說人家存心不良?”蒼勁的男人聲音道:“我見他每次來,總設法轉彎抹角打聽咱們的‘神火心訣’,’而且,常常趁咱們不留意時,一雙賊眼盡在東瞧西望,分明不懷好意。”老婦冷冷打斷他的話,道:“在你眼中,除了你自己,誰都是賊,誰都不懷好意,尤其跟我多講幾句話,你就恨不得把人家殺了才安心。哼!你發為我不知道你那鬼心眼?你是在吃乾醋,不放心,怕老孃跟人跑了!”男的嘿嘿笑道:“這是什麼話,你我老夫老,恩愛逾恆,這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老婦曬道:“那也說不定,少年夫到老分手的,也不是沒有,或許老孃一時心動,就…”男的急忙亂以他語,道:“啊!雨真的下大了,我得快些收衣服去。”、話聲至此中斷,篩那老婦獨個仍在吃吃而笑,顯然,男,的已經離開了。
康浩聽到這裡,不大好奇,他倒無心理會那老夫的爭論,而是覺得這座密林中居然住著兩位身負“神火心訣”的武林高人,實在意料之外。
從兩人語氣推測,他們是住在地底,而且,女的養尊處優,卻對男的頤指氣使,偏偏男的也甘心情願,毫無怨言,反而時時擔心怕“老婆娘”變了心。
意念飛馳,好奇之心盛,便輕輕撐起身子,循著語聲傳來方向,躡足穿林行去。
行約半盞熱茶光景,眼前霍然開朗,及此中斂,出一片方圓數十丈的空地。
空地上綠草如茵,平坦得像個綠的小湧,場中整整齊齊排列著一張石桌,兩隻鼓凳,此外,便是幾條長繩橫貫空際,繩上掛曬著許多紅紅綠綠的衣服,彩鮮豔,厚薄長短,一應俱全。
這時候,正有個身穿土布長衫的白髮老人,在急急收拾繩上衣物。
那老人約莫已有六七十歲,白髮蒼蒼,滿臉皺紋,兩隻腳明顯不齊,舉步時一高一低,竟是個跛子。
康浩隱身林內,眼看白髮老人在大雨中往來奔馳,匆匆由繩上取下衣物,再放回樹一下一隻油布軟籃中,雖然跛著腳,身法卻十分迅捷利落。
不多一會,繩上衣服都已收回,跛腳老人停下身來,康浩才吃了一驚,原來老人在大雨中往為十餘次不止,身上居然未沾半滴雨水。
另外一件事,也令康浩驚詫不解,空場和附近林邊都沒有房舍,也不見地窖入口,老人是由什麼地方出入呢?
正在詫異,白髮老人突然凝目向康浩藏身處掃了一眼,冷叱道:“朋友,既來了,何必藏頭尾了呢?”康浩猛然一震,自忖藏身處距那老人少說也在十丈外,並且頗稱隱密,索出去見見他吧!
誰知他剛要現身,忽聽左前一顆巨樹上有人哈哈大笑道:“好眼力,郭老不愧神目如電,貧道竟是班門斧了。”隨著笑語,樹上鷹隼般掠下一個紅袍道人,飛渡十丈空場,飄落在老人身前。
康浩暗叫一聲慚愧,忙又縮身回到樹後。
那紅袍道人身軀矮壯,頭戴紫金冠,手持一支紅絲拂塵。偏又生成一張烏紅的紫臉膛,整個人就像一團烈火,眉目之間,笑電盎然,看來十分和氣,從他現身飛落時的輕盈巧妙,武功頗為不俗。
白髮跛腳老人寒臉問道:“閣下大約來了不少時候吧?”火道人含笑稽首,道:“剛到不久,因見郭老正忙著,所以沒敢驚動。”跛腳老人皮笑不笑的嘿嘿兩聲,道:“多年老朋友了,閣下何須客氣。”火道人欠身道:“話雖如此,禮不可廢,再怎麼,貧道總是敬重郭老伉儷前輩高人,不敢擅越禮數。”跛腳老人冷然一曬,道:“這麼說,倒是郭某不識抬舉了?”火道人忙又稽首,肅容道:“郭老虛懷若谷,不拘小節,這是長者之風,貧道敬愛尚嫌不足,何敢存此侮慢之心,郭老此言,當真折煞貧道…”跛腳老人似頗不耐,揮揮手道:“好了,算我說不過你,拙荊在下面恭候,道長請吧!”火道人搶著挽起樹下那隻油布軟籃,側身肅立道:“有事弟子服其勞,郭老先請!”跛腳老人風舉步,忽又凝目問道:“道長曾答應拙荊,今施用火蓮替她治病,怎麼不見道長攜來?”火道人怔了一下,連忙堆笑道:“啊!是的!是的!貧道已經準備妥當,只因臨時匆促,未及攜帶,稍等就可由本觀弟子專程送到,現在貧道必須先檢視夫人病狀,如肺經各脈已通,然後施用‘火蓮’繼接腑臟,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跛腳老人皺眉道:“難道說這些年來,道長施用過上千種物藥,還不知道掘荊肺經各脈有沒有痊癒呢?”火道人斂容沉一陣,道:“論理,是早痊癒了,不過,夫人的脾氣,比較急躁,有時候,心情會影響病勢。醫書上說,氣平則脈順,怒盛則心危,肝燥則血枯,對於脈理,浮沒變化,是不能夠預作判斷的。”跛腳老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郭某有句話,久請教道長,依道長多年診斷,掘荊的病,是否還有痊癒的希望?”火道人正道:“郭老放心,不是貧道誇口,天下還沒有貧道治不好的病,只要一口氣沒斷,貧道就敢拍擔保,何況夫人這點微恙,郭老您儘管放一百二個心,包在貧道身上。”跛腳老人默然片刻,沒有再開口,舉手一揮,騰身而起。
康浩特別留意注視,只見那跛腳老人和火道人一先一後,飛登附近一顆巨樹橫枝,頭一低,竟鑽進樹幹中消失不見了。
心頭一驚,這才恍然領悟,原來地底居室的出人口,是在耶大樹樹身中。
從兩人適才的談話推測,那火道人想必就是“火蓮觀”觀主,但康浩不懷疑,火蓮觀所藏那盆“火蓮”不是已經被“飛蛇”宗海東盜走,給駱伯父療傷服用了嗎?為什麼火道人還在誇口說即將送到呢?難道“火蓮”不止一盆?抑或火道人別有用心?蓄意在誆騙跛腳老人和那患病的老婦?
想到這裡,驚疑更盛,忙伏下身子,以耳貼地,決心繼續聽聽地下秘密的演變。
這時,暴雨已逐漸減弱,林口又復寂靜,雨後的草坪上,呈現一片翠綠,看看天,約莫午刻左右。
地底傳來斷續人語,談的都是有關老婦病情心境的問題,只聽見老寺頻頻追問病勢進展程度,火道人卻哼哼哈哈盡說無關痛癢的閒話。據猜想,可能正在替老婦診脈,一時還沒有診斷出結果來。
康浩耐心的傾聽著,又過了半盞熱花光景,忽聞火道人連聲輕呼道:“奇怪!奇怪!”老婦驚問道:“什麼奇怪?”火道人的聲音充滿詫異,道:“貧道前審查脈象,分明已大有起,可是,夫人今脈象顯示,脈經氣門各脈轉為消沉,而且內腑脾臟,都有壅硬化的現象,這就叫貧道不解了。”老婦急道:“好端端的怎會突然惡化呢?我怎的點覺都沒有?”火道人遲疑片刻,反問道:“這兩之內,夫人可曾服用過什麼特殊食物?”老婦道:“沒有啊!我連飯都吃不下,每天除了服藥外,只吃過道長送的人參湯。”火道人“哦”了一聲,道:“那參湯可有剩餘殘渣汁?能給貧道看看嗎?”老婦一疊聲叫道:“金堂,快些把參湯渣汁取來給道長看!”康浩初聽火道人稱呼跛腳老人為“郭老”僅知老人姓“郭”如今再聽老婦喚他“金堂”不駭然一驚,猛想起師父在世的時候,曾對自己屢次提到“黑谷四凶”的名號據說百餘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位異人,姓田名繼堯,不僅武功高強,更擅長“施毒”、“驅蛇”、“御獸”和製造各種霸道的“火器”因其前額有疤,所以又號稱“三天魔”不過,田繼堯雖然一身集天下毒技功之大成,為人卻在正之間,居住‘‘黑谷”極少在江湖中走動,武林人物只是震懾於“黑谷”威譽,受害的並不多。
但“三天魔”田繼堯去世後,其座下四名弟子,卻在扛湖中掀起了軒然巨波,也就是後來兇名著笱的“黑谷四凶”四凶各獲田繼堯一項絕技,肆武林,無人可敵,自稱“毒”、“火”、“蛇”、“獸”四神,一人專施毒,一人發火器。此外“蛇神’’能驅使天下毒蛇巨蟒“獸神”擅御百獸。四人聯手,連當時的“大荒三老”亦為之黯然失。武林中甚至傳一首歌謠:“四凶出,武林塗。
四凶聯手,神仙也愁。”可是“黑谷四凶”橫行未久,竟突然互相反目拆夥,前後不足十年,四位絕世兇人,居然一一銷聲匿跡,沒有再在江湖中出觀,人們慶幸之餘,不免紛紛忖測,有的認為“四凶”散夥,勢孤力弱,多半都遭了天遣報應;有的則懷疑是“大荒三老’’趁他們落單之際,下手將其剪除;有的更繪聲繪形,斷言“四凶’’是因為各懷私心,都是想一人全得師門四種絕支,在一場烈火拼中,業已同歸於盡了。
忖測在衷一時,但“四凶”絕跡江湖總是鐵一般的事實,人信善忘,時漸久,大家也都認定“四凶”早已不在人世,慢慢淡;忘了當年的慘痛往事。
誰知事實竟大謬不然,這匿居密林地底的跛腳老人,赫然就是當年“黑谷四凶”中的“火神”郭金堂!
康浩驚出一身冷汗,剎那間,他恍然明白了。
難怪那火道人對郭金堂口口聲聲尊為“郭老”更難怪郭金堂會懷疑火道人覬覦他的“神火心訣”敢情他們都以“火”擅長,彼此都沒有安著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