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密林窺秘絕谷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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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驚悸間,地底又傳來老婦焦急的話聲道:“道長看出這些參湯渣汁中,有什麼不對嗎?”火道人卻沒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語道:“奇怪!奇怪!”郭金堂冷冷接口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參是道長所贈,湯是郭某人親煮,假如不對,咱們兩人中總有一個人難逃責任!”.火道人忙說道:“不!貧道的意思,是覺得這些用來煮湯的水質,好像不太純淨!”郭金堂哼道:“那更是笑話,咱們每食用都是同樣水源,從來沒有什麼不潔不淨的事。”.火道人問道:“不知賢伉儷所用的水原從何而來?”老婦搶著道:“咱們是將樹頂雨水接引下來,蓄在後面水缸裡。”火道人沉片刻,道:“能否煩勞郭老,導引貧道去樹頂水原處查看一下?”郭金堂一口拒絕道:“不行,咱們的水源乃是絕頂機密,未便輕示外人。”老婦急忙道:“道長跟咱們是多年朋友,怎能算是外人?金堂,你就快領道長去水源處看看吧,人家總得先找出病因,才好替我治病呀!”火道人道:“夫人所見極是,貧道只要探出病因,對症用藥,保證不出三數,夫人貴恙就可痊癒了。”那老婦求愈心切,連聲催促道:“金堂,快領道長去,既要治病,就必須信任大夫。何況,如果水源真的不潔淨,咱們也可設法清理。”郭金堂拗不過子催,只得勉強應允。腳步聲由下而上,不多久兩人又從樹幹秘門鑽了出來。
康浩隱身暗處,遠遠望去,只見郭金堂臉上已泛現怒容,而火道人卻一臉假笑,狀頗得意。
兩人在巨樹橫枝上略一停頓,便先後縱身飛起,穿越茂密枝葉,直上樹梢。
郭金堂立身枝頭最高處,冷漠地說道:“這兒就是咱們的水源了。”火道人以身遮眉,伸長脖子向四面張望,極目所至,但見一片密密層層的樹海,不靦腆笑道:“郭老,請恕貧道愚蠢,竟看不出賢伉儷的水源設在何處?”郭金堂淡淡一笑,道:“你只顧遠望,怎不低頭看看腳下!”火道人低頭看了一會,仍然搖頭道:“腳下全是大樹枝葉,那水源…-.”郭金堂輕哂道:“讓我告訴你吧,這棵大樹,枝幹全是空的,本是一棵枯死老樹,所以咱們將樹笛僻作門戶,並在枝上飾以假葉,每一片都與中空的細枝相通,也就是咱們彙集雨水的水源。”火道人從驚,急忙俯仔細查看,果然,樹上葉片是假造,葉心向下,用作承雨的漏斗,每一細枝,都是水管,可以彙集雨水,直達地底。
他看得臉連變,無限驚異地嘆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郭金堂冷笑道:“很出閣下意料之外,是嗎?”火道人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如此奇妙的裝置,實非貧道始料所及,看來郭老非單擅火器,竟是任何奇妙之物,無不通了。”郭金堂皮笑不笑的說道:“好說,郭某不僅對物細心,便是對人,也從不大意。”火道人忙道:“是的,是的,設非具此慎密心思,也就不能稱為絕代奇才了,貧道仰慕敬重郭老,正因郭老知人善用,慧眼獨具,迥異一般凡俗…”郭金堂冷冷一哼,截口道:“道長很會說話。”火道人哈哈一笑,道:“不!貧道確是句句由衷,發自肺腑。”郭金堂道:“只是道長盡顧著說話,似乎忘了檢視水源?”火道人搖頭笑道:“其實不用檢視了,貧道初以為水源處必有蓄水之物,故爾疑心水質會不潔淨,現在才知道郭老設有如此巧裝置,雨水尚未著地便已取藏存,這種‘無水’當然不慮汙髒了。”郭金堂眼中光一認,道:“這麼說,水質無差,拙荊的病情變化,卻是因何而起?”火道人沉道:“這個貧道一時也難下斷語,假如方便的話,最好能再到蓄水的廚下…”郭金堂突然一探手,扣住火道人的腕肘,沉聲道:“道長,你我相識數載,郭某的為人,諒你亦有耳聞,這些年來,你為拙荊治病,郭某對你也算略有體認,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拙荊的病,我究竟打算要拖延到什麼時候?”火道人惶然道:“郭老,您老人家冤煞貧道了,貧道只知盡心盡力,何嘗敢拖延之心。”郭金堂冷笑道:“是否盡心盡力,你自己心裡明白,老實說,拙荊本來沒有什麼大病,只因調製火藥不慎,傷了雙足和眼睛,心情憂悶,才使真氣走岔,假如你願意施用‘火蓮’,早該痊癒多時了,可是,你偏偏藉詞拖延,一誤數載,如今更說病勢突然惡化,這是什麼緣故?”火道人連聲呼冤道:“郭老不知那‘火蓮’的特,雖能治療內傷,藥力卻十分霸道,施用不得其時,反而會引起不良後果。”郭金堂目中兇光連閃,哼道:“可是你前曾說她病情已痊癒大半,今天卻又說她內腑突起變化,前後才一之差,怎會如此反覆?分明是你存心拖延,不肯施用火蓮。”火道人指天設誓道:“皇天在上,貧道若吝嗇區區一盆火蓮,當初大可不必承擔為夫人治病,這純系貧道下藥謹慎,不想反使郭老見疑。唉!既然如此,貧道現在立即回觀,將火蓮取來奉郭老,這樣,郭老總該放心了吧?”郭金堂沉了一下,問道:“你要多久時間才能取到?”火道人道:“最遲今晚夜午,必定趕回。”郭金堂頷首道:“郭某可要說句失禮的話,如天明不見道長返來,別怪郭某不念數載情,把道長那‘火蓮觀’改名‘火燒觀’。”說完,手一鬆,徑自掠身而下。
火道人一面著手腕,一面恭身道:“貧道這應告辭動身,夫人面前不再驚擾了。”郭金堂充耳不聞,身形微閃,已進入樹幹秘門內。
那火道人目光閃爍,忽然泛起一抹陰笑,聳聳肩,用力一擺拂塵,跨越樹梢向西南方飛步而去。
康浩心念疾轉,連忙輕輕躍起,尾隨道人身後,出了密林。
火道人腳程極快,但所經之處,全是荒山曠野,渺無人蹤,更是不到任何寺廟道觀。
行約二十餘里,前面忽然出現一條小河。
火道人在河邊停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支竹笛“嗚嗚”吹了數聲,岸畔蘆葦叢中,竟緩緩駛出一葉扁舟。
扁舟之上,一人搖櫓,一人負手卓立船頭。
康浩聽見竹笛聲,心中已學震撼,再望見那卓立船頭的身影,更險些驚呼出聲來…
那人一襲青儒衫,懸木劍,濃眉,星目,神情冷傲,可不正是假冒師父的那名無恥惡徒。
康浩驚怒集,幾乎忍耐不住便要奮身撲去,但想到在“關洛第一樓”客棧後園,自己以現門絕技“風鈴劍”尚且失手未能傷了他,此人武功之高,不容輕視,何況現在岸上多了一個火道人,船尾那搖櫓的老頭,看上去也非庸手,自己以一敵三,只怕難勝券,倒不如沉著些,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再行伺機出手,以免打草驚蛇。
主意一定,按捺下怒火,隱身十餘丈外一叢矮樹後面,摒:息凝神而待。
那小舟在距岸數丈處停住,並未靠岸,火道人卻手捧塵拂,恭恭敬敬向小舟欠身施禮,說道:“貧道火蓮觀通玄,參見楊大俠。”康浩聽得劍眉雙剔,暗自驚忖道:這匹夫好深的心機,敢情竟是處處都冒用師父的名字。
但見那青衫人居然還大刺刺地點了點頭,問道:“命你辦的事,怎麼樣了?”火道人答道:“郭金堂那老怪物疑心甚重,處處提防,東西實難到手,貧道已用盡心智,仍無所獲…”青衫人頓現不悅之,冷冷截口道:“你出入他那地底秘密,前後將近兩年,難道就只有這句話回覆楊某?”火道人忙道:“楊大俠請息怒,貧道尚有下情陳報。”青衫人哼道:“說!”火道人躬身道:“兩年來,貧道耗盡心機,雖然未能為楊大俠取得‘神火心訣’,但已經用物藥控制住田雅芳的傷勢,也等於間接控制了火神郭金堂,今更查明他們夫婦賴以維生的水源佈置,只要楊大俠一聲令下,隨時可置他們於死地。”青衫人搖頭:“咱們目的在取得那冊柄制火器原料的‘神火心訣’,東西沒有到手之前,殺他們有何益處。”火道人接口道:“但據貧道推測,那東西多半藏在老怪物的身上,而老怪物十分明警惕,不用斷然手段,東西很難到手。”青衫人冷然道:“這只是你的推測,萬一那東西並不在他身上,卻被他藏在什麼秘密之處,豈非巧成拙。”火道人道:“咱們可以先用藥,將人制住,先不取他命,待問出‘神火心訣’藏處之後,再…”青衫人搖頭道:“假如要用這條下策,兩年前咱們就可以下手,也不必等以今天了。”接著,臉一沉,凝目又道:“通玄,你要知道,為取得這份心訣,楊某人已經將二次出山擬訂大計,整整延遲了兩午時間,這件事必須儘快完成,不容再緩,否則,你應該明白楊某人的脾氣。”火道人雙膝一屈“卟通”一聲跪在河邊,惶然道:“楊大俠明鑑,並非貧道未盡心力,委實那老怪物年老成,無隙得手,適才那老怪物還在令貧道,限今夜之內獻出‘火蓮’,天明不能送到,便要火焚道觀,事迫到此,非用斷然手段無法解決,求楊大俠垂查實情。”青衫人漠然道:“只要能取得那冊秘本,便是十盆火蓮,你也不必吝嗇。”火道人哭喪著臉道:“可是,貧道僅有的一貧火蓮,已經失竊被盜,哪裡再去找火蓮來給他?”那青衫人眉峰微皺,忽然點頭笑道:“這倒不難,我們可以為他特製一盆。”火道人-怔,道:“楊大俠,那火蓮也能特製麼?”青衫人哂道:“血之軀尚且可以改制,何況區區一盆火蓮,今夜子時,你來河邊領取吧!”話落,左手微舉,船尾那老頭猛撥櫓槳,小舟箭也似退出數丈,掉轉船頭,順水向下遊而去。
康浩目送小舟遠去,並未現身攔截,甚至連跟蹤監視也沒有,因為他心裡正思索著一樁疑問從火道人態度和語氣,無疑對那青衫人頗具敬畏之心,但卻口口聲聲稱那青衫人為“楊大俠”並且自稱“貧道”他們之間似乎並無“主從”的關係,那麼,火道人怎會甘冒生命危險,耗盡心機,替他謀奪“神火心訣”?而且前後已近兩年之久呢?
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楊大俠”是假冒的?
難道兩年之前,那個就已經開始冒用“風鈴魔劍”楊君達的身份在外“行動”了?
果真如此,那人竟是早有預謀,其處心積慮誣陷師父,並非自太原霍家血案開始,無怪能將師父的容貌、言語、舉動,以至身體上的獨有特徵,都橫仿得絲毫無差,維妙維肖,這種心機和工夫,豈是一般平凡的“人皮面具易容術”所堪比擬?別說四門五派和抱陽山莊,若非法元大師獨具慧眼,連自己也險些上了他的惡當。
想到這裡,心中怨仇不覺消滅大半,對應伯倫和四門五派,反而生出幾分“同時蒙冤受騙人”的同情之。
河邊波光粼粼,荒草萋萋,小舟業已遠去,才轉眼工夫,火道人也不見了。
但康浩並不急於追趕搜尋,反正夜半子時,他們還會再在河邊出現,即使半子時見不到,還可以去密林中守候,至少,那火道人是逃不掉的。
現在急需要解決的自從離開“關洛第一樓”迄今粒米未進,飢腸轆轆,滋味實在難受,必須先設法填包肚子,夜晚才有力氣辦事。
其次,那天晚上只顧埋頭狂奔,未辨方向,後來在密林中糊里糊塗睡了一覺,既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總得尋找附近居民打聽一下。
主意一定,更縱身登上左近一座小山,展目四望。
這時約在未申之,雨後天晴,目力可達十數里外,但縱目所及,北方是蒼茫密林,南邊是婉蜒河水,東西兩方,則山巒層疊,百里內竟荒無人煙。
康浩沉了片刻,終於決定向西走碰碰運氣,因為北方密林是“火神’:郭金堂的匿居之所,南有河水阻路,向東雖然最可能有村落居民,但青衫人那條小舟正是順水向東去的,目下自以暫不照面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