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那金子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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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嬌兒沒的話說,便道:“恁賊奴才,誰叫你往前頭去來?三不知就出去了,你就拾了他屋裡金子,也對我說一聲兒!”那夏花兒只是哭。
李嬌兒道:“拶死你這奴才才好哩,你還哭!”西門慶道罷,把金子與月娘收了,就往前邊李瓶兒房裡去了,月娘令小玉關上儀門,因叫玉簫問:“頭裡這丫頭也往前邊去來麼?”小玉道:“二孃、三娘陪大妗子孃兒兩個,往六娘那邊去,他也跟了去來。
誰知他三不知就偷了這錠金子在手裡。頭裡聽見娘說,爹使小廝買狼筋去了,唬的他要不的,在廚房裡問我:‘狼筋是什麼?’教俺每眾人笑道:‘狼筋敢是狼身上的筋,若是那個偷了東西,不拿出來,把狼筋將出來,就纏在那人身上,
攢的手腳兒都在一處!’他見咱說,想必慌了,到晚夕趕唱的出去,就要走的情,見大門首有人,才藏入馬坊裡。不想被小廝又看見了。”月娘道:“那裡看人去!
恁小丫頭原來這等賊頭鼠腦的,就不是個臺孩的。”且說李嬌兒領夏花兒到房裡,李桂姐甚是說夏花兒:“你原來是個傻孩子!你恁十五六歲,也知道些人事兒,還這等懵懂!要著俺裡邊,才使不的。
這裡沒人,你就拾了些東西,來屋裡悄悄與你娘。就
出來,他在旁邊也好救你。你怎的不望他題一字兒?剛才這等拶打著好麼?乾淨傻丫頭!常言道:穿青衣,抱黑柱。你不是他這屋裡人,就不管你。剛才這等掠掣著你,你娘臉上有光沒光?”又說他姑娘:“你也忒不長俊,要是我,怎教他把我房裡丫頭對眾拶恁一頓拶子!有不是,拉到房裡來,等我打。前邊幾房裡丫頭怎的不拶,只拶你房裡丫頭!
你是好欺負的,就鼻子口裡沒些氣兒?等不到明,真個教他拉出這丫頭去罷,你也就沒句話兒說?你不說,等我說。休教他領出去,教別人笑話。你看看孟家的和潘家的,兩個就是狐狸一般。你怎斗的他過!”因叫夏花兒過來,問他:“你出去不出去?”那丫頭道:“我不出去。”桂姐道:“你不出去,今後要貼你孃的心。凡事要你和他一心一計。不拘拿了什麼,
付與他。也似元宵一般抬舉你。”那夏花兒說:“姐吩咐,我知道了。”按下這裡教唆夏花兒不題。
且說西門慶走到前邊李瓶兒房裡,只見李瓶兒和吳銀兒炕上做一處坐的,心中就要脫衣去睡。李瓶兒道:“銀姐在這裡,沒地方兒安你,且過一家兒罷。”西門慶道:“怎的沒地方兒?你孃兒兩個在兩邊,等我在當中睡就是。”李瓶兒便瞅他一眼兒道:“你就說下道兒去了。”西門慶道:“我如今在那裡睡?”李瓶兒道:“你過六姐那邊去睡一夜罷。”西門慶坐了一回,起身說道:“也罷,也罷!省的我打攪你娘兒們,我過那邊屋裡睡去罷。”於是一直走過金蓮這邊來。
金蓮聽見西門慶進房來,天上落下來一般,向前與他接衣解帶,鋪陳鋪,展放鮫綃,吃了茶,兩個上
歇宿不題。
李瓶兒這裡打發西門慶出來,和吳銀兒兩個燈下放炕桌兒,擺下棋子,對坐下象棋兒。吩咐:“拿個果盒兒,把甜金華酒篩下一壺兒來,我和銀姐吃。”因問:“銀姐,你吃飯?教他盛飯來你吃。”吳銀兒道:“娘,我不餓,休叫姐盛來。”李瓶兒道:“也罷。銀姐不吃飯,你拿個盒蓋兒,我揀妝裡有果餡餅兒,拾四個兒來與銀姐吃罷。”須臾,
都拿了,放在旁邊。李瓶兒與吳銀兒下了三盤棋,篩上酒來,拿銀鍾兒兩個共飲。吳銀兒叫
:“姐,你遞過琵琶來,我唱個曲兒與娘聽。”李瓶兒道:“姐姐不唱罷,小大官兒睡著了,他爹那邊又聽著,教他說。咱擲骰子耍耍罷。”於是教
遞過
盆來,兩個擲骰兒賭酒為樂。擲了一回,吳銀兒因叫
:“姐,你那邊屋裡請過
媽兒來,教他吃鍾酒兒。”
道:“他摟著哥兒在那邊炕上睡哩。”李瓶兒道:“教他摟著孩子睡罷。拿一甌子酒,送與他吃就是了,你不知俺這小大官好不伶俐,人只離開他就醒了。
有一兒,在我這邊炕上睡,他爹這裡略動一動兒,就睜開眼醒了,恰似知道的一般,教
子抱了去那邊屋裡,只是哭,只要我摟著他。”吳銀兒笑道:“娘有了哥兒,和爹自在覺兒也不得睡一個兒。爹幾
來這屋裡走一遭兒?”李瓶兒道:“他也不論,遇著一遭也不可知,兩遭也不可知。常進屋裡,為這孩子,來看不打緊,教人把肚子也氣破了,將他爹和這孩子背地咒的白湛湛的。我是不消說的,只與人家墊舌
。
誰和他有什麼大閒事?寧可他不來我這裡還好。第二教人眉兒眼兒,只說俺們把攔漢子。象剛才到這屋裡,我就攛掇他出去。銀姐你不知,俺家人多舌頭多,今
為不見了這錠金子,早是你看著。
就有人氣不憤,在後邊調白你大娘,說拿金子進我屋裡來,怎的不見了,落後,不想是你二孃屋裡丫頭偷了,才顯出個青紅皂白來。不然,綁著鬼只是俺屋裡丫頭和子、老馮。馮媽媽急的那哭,只要尋死,說道:‘若沒有這金子,我也不家去。’落後見有了金子,那咱才打了燈家去了。”吳銀兒道:“娘,也罷。你看爹的面上,你守著哥兒慢慢過,到那裡是那裡!論起後邊大娘沒甚言語,也罷了,倒只是別人見娘生了哥兒,未免都有些兒氣。爹他老人家有些主就好。”李瓶兒道:“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看覷,這孩子也活不到如今。說話之間,你一鍾我一盞,不覺坐到三更天氣,方才宿歇。正是:得意客來情不厭,知心人到話相投。***詩曰:徘徊。相期酒會,三千朱履,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
臺。好雍容、東山
女,堪笑傲、北海樽壘。且追陪。鳳池歸去,那更重來!話說西門慶因放假沒往衙門裡去,早晨起來。
前廳看著,差玳安送兩張桌面與喬家去。一張與喬五太太,一張與喬大戶娘子,俱有高頂方糖、時鮮樹果之類。喬五太太賞了兩方手帕、三錢銀子,喬大戶娘子是一匹青絹,俱不必細說。
原來應伯爵自從與西門慶作別,趕到黃四家。黃四又早夥中封下十兩銀子謝他:“大官人吩咐教俺過節去,口氣只是搗那五百兩銀子文書的情。你我錢糧拿什麼支持?”應伯爵道:“你如今還得多少才夠?”黃四道:“李三哥他不知道,只要靠著問那內臣借,一般也是五分行利。不如這裡藉著衙門中勢力兒,就是上下使用也省些。如今我算再借出五十個銀子來,把一千兩合用,就是每月也好認利錢。”應伯爵聽了,低了低頭兒,說道:“不打緊。假若我替你說成了,你夥計六人怎生謝我?”黃四道:“我對李三說,夥中再送五兩銀子與你。”伯爵道:“休說五兩的話。要我手段,五兩銀子要不了你的,我只消一言,替你每巧一巧兒,就在裡頭了,今俺房下往他家吃酒,我且不去。明
他請俺們晚夕賞燈,你兩個明
絕早買四樣好下飯,再著上一罈金華酒。
不要叫唱的,他家裡有李桂兒、吳銀兒,還沒去哩!你院裡叫上六個吹打的,等我領著送了去。他就要請你兩個坐,我在旁邊,只消一言半句,管情就替你說成了。
找出五百兩銀子來,共搗一千兩文書,一個月滿破認他三十兩銀子,那裡不去了,只當你包了一個月老婆了,常言道:秀才無假漆無真。進錢糧之時,香裡頭多放些木頭,蠟裡頭多摻些柏油,那裡查帳去?不圖打魚,只圖混水,藉著他這名聲兒,才好行事。”於是計議己定。到次,李三、黃四果然買了酒禮,伯爵領著兩個小廝,抬送到西門慶家來。
西門慶正在前廳打發桌面,只見伯爵來到,作了揖,道及:“昨房下在這裡打攪,回家晚了。”西門慶道:“我昨
周南軒那裡吃酒,回家也有一更天氣,也不曾見的新親戚,老早就去了,今早衙門中放假,也沒去。”說畢坐下,伯爵就喚李錦:“你把禮抬進來。”不一時,兩個抬進儀門裡放下。伯爵道:“李三哥、黃四哥再三對我說,受你大恩,節間沒什麼,買了些微禮來,孝順你賞人。”只見兩個小廝向前磕頭。西門慶道:“你們又送這禮來做什麼?我也不好受的,還教他抬回去。”伯爵道:“哥,你不受他的。
這一抬出去,就醜死了,他還要叫唱的來伏侍,是我阻住他了,只叫了六名吹打的在外邊伺候。”西門慶向伯爵道:“他既叫將來了。
莫不又打發他?不如請他兩個來坐坐罷。”伯爵得不的一聲兒,即叫過李錦來,吩咐:“到家對你爹說:老爹收了禮了,這裡不著人請去了,叫你爹同黃四爹早來這裡坐坐。”那李錦應諾下去,須臾,收進禮去。令玳安封二錢銀子賞他,磕頭去了,六名吹打的下邊伺候。
少頃,棋童兒拿茶來,西門慶陪伯爵吃了茶,就讓伯爵西廂房裡坐。因問伯爵:“你今沒會謝子純?”伯爵道:“我早晨起來時,李三就到我那裡。
看著打發了禮來,誰得閒去會他?”西門慶即使棋童兒:“快請你謝爹去!”不一時,書童兒放桌兒擺飯,兩個同吃了飯,收了傢伙去。西門慶就與伯爵兩個賭酒兒打雙陸。伯爵趁謝希大未來,乘先問西門慶道:“哥,明找與李智、黃四多少銀子?”西門慶道:“把舊文書收了,另搗五百兩銀子文書就是了。”伯爵道:“這等也罷了,哥,你不如找足了一千兩,到明
也好認利錢。我又一句話,那金子你用不著,還算一百五十兩與他,再找不多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