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把丫頭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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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眉分八道雪,髻綰一窩絲,眼如秋水微渾,鬢似楚山雲淡。接入後廳,先與吳大妗子敘畢禮數,然後與月娘等廝見。月娘再三請太太受禮,太太不肯,讓了半,受了半禮。
次與喬大戶娘子,又敘其新親家之禮,彼此道及款曲,謝其厚儀。已畢,然後向錦屏正面設放一張錦裀座位,坐了喬五太太,其次就讓喬大戶娘子。喬大戶娘子再三辭說:“侄婦不敢與五太太上僭。”讓朱臺官、尚舉人娘子,兩個又不肯。
彼此讓了半,喬五太太坐了首座,其餘客東主西,兩分頭坐了,當中大方爐火廂籠起火來,堂中氣暖如。
梅、、玉簫、蘭香,一般兒四個丫頭,都打扮起來,在跟前遞茶,良久,喬五太太對月娘說:“請西門大人出來拜見,敘敘親情之禮。”月娘道:“拙夫今衙門中去了。還未來家哩!”喬五太太道:“大人居於何官?”月娘道:“乃一介鄉民,蒙朝廷恩例,實授千戶之職,見掌刑名。寒家與親家那邊結親,實是有玷。”喬五太太道:“娘子說那裡話,似大人這等崢嶸也彀了,昨老身聽得舍侄婦與府上做親,心中甚喜。今我來會會,到明好廝見。”月娘道:“只是有玷老太太名目。”喬五太太道:“娘子是甚說話,想朝廷不與庶民做親哩!
老身說起來話長,如今當今東宮貴妃娘娘,系老身親侄女兒。他父母都沒了,止有老身。老頭兒在時,曾做世襲指揮使,不幸五十歲故了,身邊又無兒孫,輪著別門侄另替了。
手裡沒錢,如今倒是做了大戶。我這個侄兒,雖是差役立身,頗得過的子,庶不玷汙了門戶。”說了一回,吳大妗子對月娘說:“抱孩子出來與老太太看看,討討壽。”李瓶兒慌吩咐子,抱了官哥來與太太磕頭。喬太太看了誇道:“好個端正的哥哥!”即叫過左右,連忙把氈包內打開,捧過一端宮中紫閃黃錦緞,並一副鍍金手鐲,與哥兒戴。月娘連忙下來拜謝了,請去房中換了衣裳。須臾,前邊捲棚內安放四張桌席擺茶,每桌四十碟,都是各樣茶果、細巧油酥之類。
吃了茶,月娘就引去後邊山子花園中,遊玩了一回下來。那時,陳敬濟打醮去,吃了午齋回來了。
和書童兒、玳安兒,又早在前廳擺放桌席齊整,請眾每遞酒上席。端的好筵席,但見:屏開孔雀,褥隱芙蓉。盤堆異果奇珍,瓶金花翠葉。
爐焚獸炭,香嫋龍涎。白玉碟高堆麟脯,紫金壺滿貯瓊漿。梨園子弟,簇捧著鳳管鸞簫。內院歌姬,緊按定銀箏象板。
進酒佳人雙洛浦,分香侍女兩姮娥。正是:兩行珠翠列階前,一派笙歌臨坐上。吳月娘與李瓶兒同遞酒,階下戲子鼓樂響動。喬太太與眾親戚,又親與李瓶兒把盞祝壽,方入席坐下。
李桂姐、吳銀兒、韓玉釧兒、董嬌兒四個唱的,在席前唱了一套“壽比南山”戲子呈上戲文手本,喬五太太吩咐下來,教做《王月英元夜留鞋記》。
廚役上來獻小割燒鵝,賞了五錢銀子。比及割凡五道,湯陳三獻,戲文四折下來,天已晚。
堂中畫燭光,各樣花燈都點起來,錦帶飄飄,彩繩低轉。一輪明月從東而起,照堂中燈光掩映。樂人又在階下,琵琶箏[竹秦],笙簫笛管,吹打了一套燈詞《畫眉》“花月滿香城”吹打畢,喬太太和喬大戶娘子叫上戲子,賞了兩包一兩銀子,四個唱的,每人二錢。月娘又在後邊明間內,擺設下許多果碟兒,留後坐。四張桌子都堆滿了,唱的唱,彈的彈,又吃了一回酒。喬太太再三說晚了,要起身。
月娘眾人款留不住,送在大門首,又攔門遞酒,看放煙火。兩邊街上,看的人鱗次蜂排一般,平安兒同眾排軍執攔擋再三,還湧擠上來。
須臾,放了一架煙火,兩邊人散了,喬太大和眾娘子方才拜辭月娘等,起身上轎去了,那時也有三更天氣,然後又送應二嫂起身。月娘眾姐妹歸到後邊來,吩咐陳敬濟、來興、書童、玳安兒。
看著廳上收拾家活,管待戲子並兩個師範酒飯,與了五兩銀子唱錢,打發去了,月娘吩咐出來,剩攢下一桌餚饌、半罐酒,請傅夥計、賁四、陳姐夫,說:“他每管事辛苦,大家吃鍾酒。
就在大廳上安放一張桌兒,你爹不知多咱才回。”於是還有殘燈未盡,當下傅夥計、賁四、敬濟、來保上坐,來興、書童、玳安、平安打橫,把酒來斟。來保叫平安兒:“你還委個人大門首,怕一時爹回,沒人看門。”平安道:“我叫畫童看著哩,不妨事。”於是八個人猜枚飲酒。敬濟道:“你每休猜枚,大驚小怪的,惹後邊聽見。咱不如悄悄行令兒耍子。每人要一句,說的出免罰,說不出罰一大杯。”該傅夥計先說:“堪笑元宵草物。”賁四道:“人生歡樂有數。”敬濟道:“趁此月燈光。”來保道:“咱且休要辜負。”來興道:“才約嬌兒不在。”書童道:“又學大娘吩咐。”玳安道:“雖然剩酒殘燈。”平安道:“也是風一度。”眾人念畢,呵呵笑了,正是:飲罷酒闌人散後,不知明月轉花梢。***詩曰:晝移陰,攬衣起、幃睡足。臨寶鑑、綠鬟繚亂,未斂裝束。蝶粉蜂黃渾褪了,枕痕一線紅生玉。背畫闌、脈脈悄無言,尋棋局。話說敬濟眾人,同傅夥計前邊吃酒,吳大妗子轎子來了,收拾要家去。
月娘款留再三,說道:“嫂子再住一夜兒,明去罷。”吳大妗子道:“我連在喬親家那裡,就是三四了。
家裡沒人,你哥衙裡又有事,不得在家,我去罷。明請姑娘眾位,好歹往我那裡坐坐,晚夕走百病兒家來。”月娘道:“俺們明,只是晚上些去罷了。”吳大妗子道:“姑娘早些坐轎子去,晚夕同走了來家就是了。”說畢,裝了一盒子元宵,一盒子饅頭,叫來安兒送大妗子到家。李桂姐等四個都磕了頭,拜辭月娘,也要家去。
月娘道:“你們慌怎的?也就要去,還等你爹來家。他吩咐我留下你們,只怕他還有話和你們說,我是不敢放你去。”桂姐道:“爹去吃酒,到多咱晚來家?俺們怎等的他!
娘先教我和吳銀姐去罷。他兩個今才來,俺們來了兩,媽在家還不知怎麼盼望!”月娘道:“可可的就是你媽盼望,這一夜兒等不的?”李桂姐道:“娘且是說的好,我家裡沒人,俺姐姐又被人包住了,寧可拿樂器來,唱個與娘聽,娘放了奴去罷。”正說著。
只見陳敬濟走進來,剩下的賞賜,說道:“喬家並各家貼轎賞一錢,共使了十包,重三兩。還剩下十包在此。”月娘收了。
桂姐便道:“我央及姑夫,你看外邊俺們的轎子來了不曾?”敬濟道:“只有他兩個的轎子。你和銀姐的轎子沒來。從頭裡不知誰回了去了。”桂姐道:“姑夫,你真個回了?你哄我哩!”那陳敬濟道:“你不信,瞧去不是!我不哄你。”剛言未罷,只見琴童抱進氈包來,說:“爹家來了!”月娘道:“早是你們不曾去,這不你爹來了。”不一時,西門慶進來,已帶七八分酒了。
走入房中,正面坐下,董嬌兒、韓玉釧兒二人向前磕頭。西門慶問月娘道:“人都散了,怎的不教他唱?”月娘道:“他們在這裡求著我,要家去哩。”西門慶向桂姐說:“你和銀兒亦發過了節兒去。且打發他兩個去罷。”月娘道:“如何?我說你們不信,恰象我哄你一般,”那桂姐把臉兒苦低著,不言語。西門慶問玳安:“他兩個轎子在這裡不曾?”玳安道:“只有董嬌兒、韓玉釧兒兩頂轎子伺候著哩。”西門慶道:“我也不吃酒了。
你們拿樂器來,唱《十段錦兒》我聽。打發他兩個先去罷。”當下四個唱的,李桂姐彈琵琶,吳銀兒彈箏,韓玉釧兒撥阮,董嬌兒打著緊急鼓子,一遞一個唱《十段錦》“二十八半截兒”吳月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在屋裡坐的聽唱。唱畢,西門慶與了韓玉釧、董嬌兒兩個唱錢,拜辭出門。
“留李桂姐、吳銀兒兩個,這裡歇罷。”忽聽前邊玳安兒和琴童兒兩個嚷亂,簇擁定李嬌兒房裡夏花兒進來,稟西門慶說道:“小的剛送兩個唱的出去,打燈籠往馬房裡拌草,牽馬上槽。
只見二孃房裡夏花兒,躲在馬槽底下,唬了小的一跳。不知什麼緣故,小的每問著他,又不說。”西門慶聽見,就出外邊明間穿廊下椅子上坐著,一面叫琴童兒把那丫頭揪著跪下。西門慶問他:“往前邊做什麼去?那丫頭不言語。李嬌兒在旁邊說道:“我又不使你,平白往馬房裡做什麼去?”見他慌做一團,西門慶只說丫頭要走之情,即令小廝搜他身上。琴童把他拉倒在地,只聽滑一聲,從裡掉下一件東西來。西門慶問:“是什麼?”玳安遞上去,可霎作怪,卻是一錠金子。西門慶燈下看了,道:“是頭裡不見了的那錠金子,原來是你這奴才偷了。”他說:“是拾的。”西門慶問:“是那裡拾的?”他又不言語。西門慶心中大怒,令琴童往前邊取拶子來,把丫頭拶起來,拶的殺豬也似叫。拶了半,又敲二十敲。月娘見他有酒了,又不敢勸。那丫頭挨忍不過,方說:“我在六娘房裡地下拾的。”西門慶方命放了拶子,又吩咐與李嬌兒領到屋裡去:“明叫媒人即時與我賣了這奴才,還留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