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是富貴嬌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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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她辯難言,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不懂是惱、是嗔,但總歸是霞燒雙頰。
抿起,她乾脆低垂粉頸,硬將心思放回帳冊上。
他的小娘子也是有些脾的,不若外表溫馴哪!
思及她替那幾戶人家說話時的固執神情,還有此刻端持姿態、不來理會他的模樣,刀義天中微窒,鼻息略濃。她明就小臉赭紅,連雲鬢後的一小截玉頸也紅撲撲的,卻仍兀自寧定著。
說不出為何,她強自鎮定的樣子總能扯動他心深處的某弦,鳴顫出近乎憐惜的氣味。
算盤清脆的撥打聲響起,他注視著她那雙伶俐的皓腕,她一手按在帳頁,一手在顆顆菱珠間跳飛,真不理睬他了。
他眉眼俱柔,暗自低嘆,道:“我剛回湘陰便先過來場子這裡,原是要尋周管事,同他商量接下來該如何安頓那幾戶人家,沒料及你已快我一步,把事情想過了。”那雙忙碌的玉手忽爾停頓下來,圓潤指尖平按在帳本和算盤上,動也不動。
有股奇異的熱在四肢百骸中左突右衝、搔癢著,刀義天深了口氣,不想多作抗拒,蒲扇大掌忽地握住她一隻綿軟小手,覺她震顫了顫,似要挪撤,他反地收攏五指,將她親密地扣住了。
低眉瞅著她黑如墨染的發,他啟又道:“娘近些年身子欠安,沒法再管府裡的瑣碎事,爹年事漸高,許多‘五虎門’的事務也都移到我與幾個兄弟身上,老三和老五在北方,老四在南方,老二恩海則常是南北奔波。我若事忙,則偶爾有些想法做卻沒能立即施行,便如這次安頓那幾戶人家一事早該做了,卻拖到現今。往後有你管著這些事,那很好。”她的小手軟得幾要在他溫掌中融化,依然輕顫不已,讓他心中那份憐惜愈擴愈大。
突地,他另一手滑過那泛燙的頰,勾起她的下巴。
他見到一雙含潤水霧的眸子,如浸婬在清泉裡的玄玉,語還休,扣人心絃。
“娉婷…”他首回喚她閨名,似歌般低沉好聽。
慕娉婷脯起伏促急,暖頰紅未退,猛地再湧一波,她又目眩暈沉了。
身子宛若僵化在原地,動彈不得,她被動地望著男人剛峻的輪廓。當那張獷臉龐緩緩對她俯下、一寸寸傾近時,她喉兒燥得無法出聲,雙眸跟著緊緊閉起,不敢再看。
他的氣息好近,拂上她的膚頰,別有深意地笑語:“娉婷,別人我不捉,就只捉你…”緊合的眼睫因他詭怪的話正掀啟,下一瞬,溫熱的男氣息忽地強勢封罩了她的呼。
她的陷在他的裡,她嚅開嘴,驚駭地發出短促的嗚咽,卻入他溼熱的舌,被動地含住他的糾纏與探索,一團烈火在芳腔中悶燃,她面紅耳赤,半垂的眸光亂如絲。
身子癱軟,思緒亦癱軟,幽幽飄飄,她分不清虛實,只不斷聽到那歌!
娉婷…
娉婷…
一隻手打斜裡移近,掌心忽地貼上一方秀額,而後疑惑地喃喃自語。
“咦?好像…唔…似乎…嗯…真有些燙啊!”脆聲頓時揚高。
“小姐,您發燒了是不?哎呀,病了也不說一聲!是不是很不舒坦,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咱們趕緊讓馬車掉頭回城裡去,找大夫瞧病!”
“我沒事,你瞎嚷嚷什麼呀?”由沉思中轉回,慕娉婷一把拉下抵在額上的手,莫名其妙地看著錦繡丫頭急呼呼的模樣。
“您臉紅得好不尋常,瞧著擱在膝上的帳本子,越瞧越走神,咱喊您好幾聲,您都過耳不聞,還說沒事?”小丫頭指證歷歷。
今晨陪公婆用過早膳後,慕娉婷便要府裡備妥馬車,把吃的、用的、穿的等等物資也一併堆進車裡,帶著貼身丫頭,打算親至前遭“黑風寨”毒手的幾戶刀家僱工家裡拜訪。
幾戶人家的情況,她事前已至周管事和幾位打鐵老師傅那兒問過,可儘管心中有底,今一訪,真見到留下來的那些孤兒寡母和大把年紀、行動不便的老孃親,她心裡仍是痛。女人淚、稚兒啼哭,她也紅了眼眶。
“我只是想事想得入神了,別大驚小怪。”她輕道,放開丫鬟的手。
因天冷,左右兩扇窗全垂著厚重簾子,所以馬車裡有些悶,她心頭也淡淡悶著。
身裹軟裘,紫藕綾袖下的香腕抬起,微微開簾角,冰霜般的風隨即從縫處吹入,凍著膚頰,鑽入鼻腔、臆,教她清心醒腦了好一些。
她們兩刻鐘前剛探望過住在城郊的三戶人家,此時馬車在覆雪的土道上轆轆而行,薄雪上因而拖出兩道輪痕和馬蹄印。筆直高聳的水杉木夾道生長,葉盡落,枝啞凋零,樹皮剝落成灰白,在冬陽藏臉的午後時分,老鴉數啼,收斂羽翅落在光禿禿的枝橙間,似有若無的嘆息在畔連。
“小姐…您怎麼又難過了?咱們能幫的盡力去幫,您難過,眼淚,錦繡也要哭啦!”早知她家小姐固執又心軟,勸她別親自跑這一趟,她偏要,等來了見到那些個老老小小,一顆心果然全賠進去。
慕娉婷微微一笑,重新放回厚簾子,把寒風隔在外頭。
“沒事的,就你會擔心我。”錦繡眨眨大眼,見主子心情似乎好轉,她也嘻地笑出聲。
“小姐的事就是錦繡的事,關懷小姐那是天經地義。何況小姐出閣前,老爺和駿少爺還特意叮囑過我呢!噢,對啦,近來小姐身邊又多了位關懷您的人,錦繡是更安心嘍!”慕娉婷柳眉略挑,狐疑地瞅著丫鬟曖曖昧昧的臉,聽她大嘆道——“哎呀,不就是姑爺嘛!連這也猜不出?”
“啊!”她雙頰抹嫣,紅得更不尋常了。
錦繡不問自答,繼續興沖沖地往底下說:“姑爺像是曉得小姐每得飲大量溫茶的習,前幾問了我小姐尋常愛暍的茶品,咱據實招了,說得詳詳細細,昨兒個午前咱到後院廚房去,見櫃子裡已擱著好幾包新茶,什麼‘棗花紅芹’、‘普洱花菊’、‘仙楂甘’,全是小姐喜愛的。嘻嘻,算姑爺有心!”主子嫁得好,她也跟著滿面風哩!
娉婷,別人我不捉,就只捉你…
一群野鹿又奔來她方寸間跳躍、踢踏,紊一切。慕娉婷極力要穩住心緒,卻仍是亂了呼息。
他握過她的手,他吻了她,他們大媒大聘拜堂成親,他們睡在同間屋房,但卻仍舊下是“真正”的夫。
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影拋諸腦後大半天,被丫鬟一提及,關乎他的一切又緊纏回來,揪著她的心,佔據她的腦袋瓜。
自他那在帳房裡親吻她後,十餘天過去,這幾她要是見著他,臉蛋說紅便紅,喉兒也燥得像要著火,說話還會結巴不清,她真氣惱自個兒這麼畏畏縮縮。要是他到無趣,覺得她好難親近,那、那…
霍然間,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排斥丈夫的親近,只是羞澀難當,每每教他握住手,嗅著他身上冽的男氣息,聽見他低柔的語音,她的心便抖得如風中柳葉,隱隱期待,卻不知要如何反應。
他說過,要夫情緣長久,他已對她跨近,她卻遲遲沒去握住他的手。
就順遂緣分在一塊兒吧,她還要固執地想些什麼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狂如濤、烈如火的渴愛熾情,是緣分將他們倆牽連起來,註定屬於彼此。
許是因有夫之名,她成了刀家人,自然在他保護之下,所以,他自然地待她好,自然地對她做出那些親匿舉止,扯不上男女間的情啊愛的,他打開始便極其自然地將她視作親人…
不想這些了,越想,她越把自己困住。就順其自然吧,河水該往哪兒,總有一定的方向。
捻眉嘆息,她指尖下意識地壓了壓額邊的太陽,讓神思清明些。才將注意力重新挪回攤在膝上的帳本子,馬車外忽而一陣雜沓,跑過不少匹馬似的。
她正掀簾打量,前頭駕車的刀家長工“於”地一長聲,馬車隨即頓住。
“咦?怪啦!”錦繡丫頭眨著大眼,一掀,剛想開口詢問前頭的駕車大哥,前門的厚重車簾就突地被人揭開,她嚇一跳,她家小姐也瞠圓水眸。
車門外,是刀家馬隊,約莫十來位,帶頭的那一位已翻身下馬,正一臂高灰布簾幕,峻目光往裡邊打瞧。
“姑爺!您沒事裝神鬼,嚇唬人哪!”錦繡捂著噗噗亂跳的脯,籲出口氣。
刀義天已習慣小丫頭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態度,也不介懷,僅直勾勾地瞧著馬車裡的另一名姑娘,見她羞澀地避開他的注視,他方勾勒,不笑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