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邛崍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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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瓊這才詫問道:“這位老先生是”秀珠忙道:“我忘了替你們引見了,這位莫老前輩,任職神機堡司賬,今天若非遇見莫老前輩,小弟險些不能跟你們見面了。”桑瓊和羅天奇齊吃一驚,連忙施札相見,問起原故,秀珠便將跟通臂猿辛博衝突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兩人又驚又喜,重又向莫師爺致謝。
莫師爺淡淡笑道:“辛老二干犯敝堡令,理當懲處,不敢領謝,老夫是個直人,很想動問三位一句話,諸位此來,也是因為武庫藏珍的傳說,往落鳳峽去涉險的麼?”桑瓊想了想,笑答道:“不瞞老前輩說,咱們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莫師爺登時笑容一斂,正說道:“三位莫怪老夫掃興,武庫藏珍固然誘人,命也要兼顧,落鳳峽天生險地,老夫奉勸三位,若無絕對自信,千萬不要去冒這個險。”接著,又拈鬚緩緩道:“近幾來,外間風傳武庫藏珍秘圖出世,敝堡主也有耳聞,更得悉堂堂嶺南太陽谷雙龍一鳳,正夕兼程趕來川境。本想親自出面勸阻,又怕被人誤會神機堡意圖獨佔武庫,是以特命老夫坐候此地,相機進言,陳述利害,希望武林朋友多作考慮,再定行止。”羅天奇急道:“老前輩昨可曾見到太陽谷人馬?”莫師爺苦笑了一聲,道:“見是見到了,但卻被麥家那女娃兒狠狠譏諷了一頓,終於沒能如願勸住他們。”羅天奇回顧桑瓊道:“大哥聽到了麼?以莫老前輩身份,尚且徒費舌,咱們…”桑瓊沉了一下,毅然道:“無論如何,咱們也要及時追上他們,不必猶豫了,早些動身吧!”秀珠和羅天奇見他意志堅決,不便再說,只得匆匆進人房中,收拾行囊。
那莫師爺緩緩燃一袋煙,嘆道:“武林中人逞強好勝,越是艱險困難,越是趨之若騖,諸位立意要去,老夫也知多言無益,不過,念在一面之緣,不能不再奉勸一句忠言,抵達落風峽後,縱要涉險進入,也該大夥兒協力同心,共進共退,萬萬不要再分彼此,以致分散了力量。”桑瓊拱手稱道:“謝謝老前輩教誨指示。”這時,購買的川馬已送到店門口,三人結束妥當,正要上馬,秀珠突然記起屋角鐵籠中的猥族女子,忙道:“咱們先把那兩名猥族婦女放了,讓她們重回山中去吧?”莫師爺連連搖手道:“不可,猥族野人猛力大,這時醒她們,必會傷人,三位只管動身,老夫負責令人將鐵籠抬到荒野處,放走她們就是。”羅天奇忽然心中一動,道:“反正咱們也要到落風峽去,何不帶她們一起。索護送到底,豈不更好。”秀珠拍手道:“這樣最好,有了她們。正好替咱們帶路。”但莫師爺卻不肯答應,正說道:“她們現被藥酒住,是以十分安靜,一旦酒醒,甚難應付,三位既要趕路,何必找此麻煩。
羅天奇笑道:“不妨,咱們可以先制住她們道。等到適當時機,才放開她們。”於是,又添購了一匹馬,羅大奇和秀珠親自動手,破開鐵籠,先閉住兩名猥族婦女手腳道,然後扭斷鎖鏈,用長繩將她們縛在馬背上,拱手向莫師爺告別,催馬離開了客棧。
那莫師爺目送四騎上路,臉連變,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馳出縣城,便是山區,極目一片荒山野嶺,綿延千里,無盡無止。
走了十餘里,他們這才覺出川馬的長處,似此幾乎無路可行的亂山,如果騎著高頭大馬,別說奔馳,就是按轡而行,一不小心,也會蹄滑馬倒,滾落深澗斷崖,只有這種身體矮小的川馬,登山越澗,一如平地,速度分毫不受影響,而且,川馬耐勞負重,一天半不進草料,照樣跑得很快。
一路上,秀珠不時談起那位神機堡賬房師爺莫金榮,言下對西堡主“璇鞏秀士”鄧玄,大有好,唯一遺憾的,是莫師爺出手未免稍嫌狠了一些,依常理說,像通臂猿辛博這種人,薄施懲誡,勒令不得再犯,已經很夠了,沒料到莫金榮舉手之間,竟要了人家一條命。
羅天奇聽了她一番議論,笑道:“依你這般說來,神機堡可算得正直磊落的名門世家了,但我卻覺得天下不會有這麼好的好人,只怕那莫師爺有些自我吹噓。”秀珠不悅道:“你怎可憑空武斷世上沒有這樣的好人呢?”羅天奇道:“常聽江湖傳言,神機堡堡主璇璣秀士鄧玄,通土木消息。最擅度量計算之學,為人冷傲,不喜友一,他那西堡之內,遍地都是機關,外人不準踏入一步,等於與世隔絕,像這種冷酷寡情的人,居然會風聞藏珍武庫近在眼前,毫不動心,反而派出手下,勸阻別人冒險,別說麥佳鳳等不肯相信,鬼也不會相信。”秀珠哼道:“這種想法,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照你這麼說,天下人都是貪婪無恥,連咱們大哥拒絕歐陽玉兒的藏珍圖,也是矯情做作的了?”桑瓊笑道:“你們吵儘管吵,何苦又拉上我呢?”秀珠自知失言,索撒嬌起來,道:“大哥,你就說句公道話,是他對?還是我對?”桑瓊哈哈大笑道:“你們都對,也可說都不對。”秀珠不依道:“不來啦!大哥總是偏心,不肯得罪人。”桑瓊道:“我說這話,並非鄉愿之詞,世上好人雖然不多,倒也不是絕無僅有,我贊同天奇的存疑態度,卻不贊同太過武斷,那位莫師爺鼠目鷹鼻,眼神陰鷙,出手又嫌殘忍,似乎不是一位正人君子,但他在珠妹臨危時仗義援手,對咱們又關切備至,看起來又不失為忠厚長者,以貌取人,最失公正,所以,除非咱們另外得到他虛言不實的確實證據,對他總該心存才是秀珠笑向羅天奇道:“如何?你看大哥說誰的對?”桑瓊微微一笑,接著又道:“你先別高興,我的話還沒說完,天奇所言,都是事實,東莊西堡南谷北宮等四大世家中,神機堡一向不與武林同道往,以致許多人僅聞鄧玄之名,很少當面見到過,神機堡雄踞西南,為時甚久,以璇璣秀士鄧玄的為人行事,風聞藏寶而不動心,已經使人不敢相信,如再說他居然好心地派出手下勸阻其他同道涉險,的確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秀珠失望道:“大哥的意思也是說莫老前輩滿口假仁假義啦?”桑瓊笑道:“話不必說得太過肯定,我們必須疑心西堡對武庫藏珍也有貪念,莫師爺出現邛崍山麓,目的乃在探查太陽谷虛實,或許璇璣秀士鄧玄,早就趕往落鳳峽去了。”秀珠聽了這話,口雖不服,心裡也不期暗覺震驚。
三人邊談邊行,不知不覺已漸漸深人邛崍山區,沿途更不斷髮現倒斃的馬匹,可見先前人山的太陽谷和趙公亮等前後兩批人馬人山時,必因準備不周,山道崎嶇,行進頗不順利。
桑瓊又命將重要行囊乾糧從馬鞍取下來,分別背在身上,以防萬一坐馬失蹄跌落深谷,連帶食物也丟失了,羅天奇和秀珠則一前一後緊護桑瓊,怕他無法提聚真氣,臨危不能應變。
又行了數十里,山道更狹,天也慢慢陰暗下來,桑瓊暗暗著急,連聲催促再趕一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低叫:“水!水!我要喝水!”三人勒馬四顧,竟是那兩名猥族野女,已經酒醒了。想必她們因祖先出身漢人,所說的話接近漢語,聽來並不難懂。
桑瓊忙囑在比較平坦的地方停下休息,親往附近取來山泉,餵給她們解渴,誰知那兩名野女才喝進一口,就都吐了出來,仍然連聲呻叫道:“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秀珠又把身邊攜帶的清水,餵了她們一口,野女嚐了嚐,仍然吐了出來,連連搖頭叫道:“水!水!水!”秀珠詫異地道:“這兩個女人也真怪,嚷著要喝水,給她們水喝,卻又吐掉,這是什麼緣故?”羅天奇眉頭微皺,恍然道:“我猜她們八成是因喝酒上癮,把酒當作是水了。”桑瓊道:“囊中備有禦寒用的烈酒,珠妹就給她們一些試試看?”秀珠依言取出酒葫蘆,湊在一名野女嘴邊,那野女果然如見甘泉,咕嘟!,咕嘟!一口氣竟喝下半葫蘆之多,其餘一半也被另一個一而盡。
酒一入肚,兩名野女神齊振,噴噴嘴,齒傻笑不已,連聲道:“好水!好水!”她們手腳道都被制住,斜倚在一塊山岩下,雖然亂髮蓬鬆,肌膚半,眉目之間,卻頗見秀麗,直的鼻樑,配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體格豐碩,別有一種健之美,但是,目光呆直,傻笑兮兮,又顯得十分笨拙可憐。
秀珠見她們說話接近漢語,便笑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兩個野女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傻笑道:“名字?啊!你問我?還是問她?”秀珠答道:“我問你們!兩個人都問。”那野女嗤嗤笑道:“我叫沙娥,她也叫沙娥。”秀珠眉頭一皺,詫道:“為什麼你們都叫一個名字?”野女道:“我們族裡男人都叫沙裡,女人都叫沙娥。只有土司,才叫沙雅達。”秀珠更奇,又道:“用b麼你們彼此之間,怎樣稱呼呢?”野女笑道:“我們不要稱呼,在白天,沙娥出去打獵,沙裡在家做事,到了晚上,沙娥就叫沙裡陪著睡覺,一個沙娥可以要許多沙裡在一起睡。”秀珠聽得粉臉通紅,狠狠啐了一口,連忙掉頭走開。
那兩名野女,卻哈哈大笑起來,道:“沙娥怕羞了!”桑瓊搖頭苦笑道:“看來這些猥族野人,果然毫無廉恥之念,她們族中,大約是女人為主,男人倒反是附屬品了。”羅天奇道:“聽名字,猥族土司;一定也是女人,或許她們和蜂二樣,女少男多,才形成這種反常現象…”秀珠用手掩著耳朵,頓足叫道:“你們還談論這些做什麼,快把她們放走吧,再下去,不知道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呢!”桑瓊沉道:“莫師爺說過,猥族力大猛,要是放開她們,發起野來…”秀珠把頭連搖,叫道:“我不管這些,只要快點讓她們離開。”羅天奇笑道:“反正已人山區,遲早總要放開她們的,我看她們滿臉憨笑,如果不怒她們,大約不會亂髮兇。”於是,低頭問兩名野女道:“你們水也喝夠了,願不願回家去找沙裡呢?”野女一聽“沙裡”頓時眉開眼笑,叫道:“好啊!沙裡!沙裡!”但隨即又換了一臉愁容,望望身上,道:“可是,我們手和腳都斷了。”羅大奇笑道:“要是我們把你們手和腳都治好,你們高興不高興?”野女大喜,尖叫道:“高興!高興!你是好沙裡,治好我們,我陪你睡覺…”羅天奇一張臉雖被人皮面具遮住,也窘得連耳頸脖都成了紫醬,吶吶說不出話來。
秀珠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低聲道:“活該,誰叫你要跟野人-嗦…”桑瓊笑道:“天奇!解開她們的道吧!別跟她們多費口舌了,早些放了,早些清靜。”羅天奇嘆了一口氣,手起掌落,拍開了一名野女四肢道。
當他正要再解開另一野女時,冷不防那道已解的一個肢一,雙臂疾分,竟向他抱了過來,同時便笑道:“好沙裡!好沙裡!”羅天奇大吃一驚,霍地一縮肩,擰身倒退數尺,險些一腳踏空滾落懸崖。
那野女一抱落空,騰身躍起,展臂如翅,二次又撲了過來,叫道:“不要跑,沙裡!快讓我親一親…”羅天奇急得混身冒汗,翻掌疾推“蓬”然一聲,正中那野女左腫。
他意不在傷人;掌上未敢貫注真力,誰知那野女立樁甚穩,捱了一掌,身子搖了搖,竟像沒事人似的,右臂就勢一沉,險些把羅天奇摟個正著。
羅天奇倒一口涼氣,連忙一式“浮光掠影”躲向一株逾巨桶的大樹之後,野女兀自不捨,嗤嗤笑著又追了過去。
羅天奇繞樹而奔,急得大聲叫道:“珠姑娘,快幫愚兄一下,從後面制住她的道…”秀珠早笑得都直不起來,連連搖頭道:“我可沒有那份本事,你自己看著辦吧!”.正笑著,那野女突然雙臂一合“嘿”地一聲,竟硬生生將那棵大樹連拔起,高舉過頂,擲落崖下…
羅天奇目睹這等神力,越發沒了主意。一探手,便想撤出長劍。
桑瓊忙喝道:“天奇,不要傷她!”大步直上去,舉手一攔那野女,沉聲道:“沙娥!不許胡鬧,快坐下來!”說來奇怪,那野女本不知禮數,但被桑瓊正一喝,竟似懾於他那不怒而威的儀態,果然停止了追逐,乖乖的了下來,臉上仍然浮現著傻笑。
桑瓊臉上一片凝肅,正說道:“沙娥,你知道你怎麼會離開家?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嗎?”野女眨眨眼睛.傻笑漸漸消失,仰面搖頭道:“我不知道,對啊!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桑瓊柔聲說道:“你們本是被壞人捉去,快要把你們帶到很遠的地方,永遠不能再回家.見不到族裡的同伴,也見不到沙雅達那時候,你們一家會很傷心,是不是?”,野女似懂非懂,點點頭道:“沙雅達待我們好,我們不能離開她。
桑瓊道:“這就是了。我們是從壞人手裡把你們救回來,想讓你們回家再跟沙雅汰一起快快樂樂過子.所以,我們是你們的朋友,你們不能對我們胡鬧。”野女惶然道:“我沒有胡鬧啊!沙裡治好我的手和腳,他是好人,我喜歡他…”桑瓊搖頭道:“你不能這樣表示喜歡,我們跟你們族裡的沙裡不一樣,你這樣做,我們會生氣。”那野女連忙屈膝跪倒,滿臉恐懼地合十向天,道:“納柯木神啊!求您原諒我,沙裡是好人,求你使沙裡不要生氣吧!”桑瓊暗暗鬆了一口氣,又道:“只要你知道做錯了,納柯木神就會原諒你的.現在我們再治好那一位沙娥,你們早早回去,別讓沙雅達盼望得太久。以後,不要冉貪吃,知道了嗎?”野女一反前態,竟然柔若馴羊,不住點頭,桑瓊向羅天奇頷首示意,羅天奇這才敢提心吊膽解開另一野女道。
兩名野女跪地叩頭.表示無限謝意,幾經催促,才依依不捨而去。
秀珠取笑道:“幸虧大哥及時阻止了她,要不然。被她一抱,你一身骨頭只怕都要散了。”羅天奇道:“你不要高興,她們並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抱散了我,你也跑不掉。’”桑瓊也笑道:“野女不過智慧未開,久居深山,不悉禮數,秉仍然不失善良,如果你不苟言笑,她們並不敢胡來,由此可見那莫師爺所說猥族男女猛力大,動輒傷人,這話未免有些言過其實。”秀珠伸伸舌頭道:“大哥剛才攔她的時候,我真替你擔心,萬一她不聽好話,一聲,‘好沙裡’!回頭抱住,那可怎麼辦!”三人說笑了一會,天已經漆黑,於是,抬木生了火堆。就在岩石下休息過夜。
第二天繼續前行,沿途更發現棄馬散駒絡繹不絕,桑瓊心知快要抵達落風峽了,不微緊張,羅天奇一路留下暗記,三騎相連,小心翼翼向亂山中越進。
越向前去,山勢越險,斷澗深谷,往往無路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