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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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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青薔甚是賢惠,聽了昭君的話之後便萬分順從的去偏殿抱了一緞被來,一路跟在昭君身後一言未發。

自仁壽殿到昭陽殿,一路之上萬籟俱寂,唯有鵝大雪簌簌而下,掩蓋住了來時的路。昭君裹緊了狐裘披風靜靜的走著,宮燈映照出昏暗的燈光來,照亮了前頭積雪的赤三丈宮牆。

行至半路,昭君終於記起有關於這一的舊景來。

那一的傍晚時分,多年來下在高歡飲食之中的毒藥終於開始發作,教他以中風之態暈厥了過去。她得了消息之後便急匆匆的從仁壽殿趕了過來,處決了鄭美人,不過一個時辰,高歡便死了。

陪同著鄭美人同高歡一起的舞姬們都被髮落到了慎刑司去,在場的宮女也都以最快的速度“意外”的死去了。

一切都在平靜之下緩慢的進行著,沒有半分差錯。

高歡死後,她饒是一滴眼淚也沒有為他過。她在心中同自己說:“這麼個負心人,如今死了只算是他活該!”她於一個黃昏午後初遇高歡,如今他亦是死於一個黃昏午後,此後的子裡他便要徹底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之中。昭君思來想去,終究覺得自己此生很是圓滿。

如今時光轉,她需要再殺一次他。

而此去昭陽殿,便像極了一場送葬,為了應景一些,臨行之前昭君特特的命婁青薔替她換上了件素淨些的衣裳。那是一件淺的衣裳,並不曾繡上什麼繁複華麗的花紋,只是在肩側以同的緞帶堆疊出了幾朵扶桑花的模樣來,衣襬做的略為寬大,上卻比一般宮服收緊些,風颯颯,顯出幾分瀟灑意味來。

那是早些年昭君命人特地做的舞服,只想著有朝一能在高歡面前為他跳一場舞。可她是馬背上的兒女,自是不擅長那些歌舞唱曲之類的,衣裳做好之後便就此擱置。如今用來送喪,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她推門而出之時才驚覺,穿著這件衣裳去送葬簡直是個極大的失誤。她走在雪地之中,身後曳地三尺的裙尾自白雪之上拖曳而過,漸漸被冰涼雪水浸溼,顯得越發的累贅起來。記憶之中,她殺了高歡的那一同今有些不大相同。那是個苦寒的隆冬天,乾燥的不見一絲水分,她立在空落落的大殿之中,一滴眼淚也不出來。

青薔瞧著那三尺曳地裙尾甚是揪心,又不大忍心打擊自家姑媽穿衣的熱情,便只能甚隱晦的開口:“姑媽,雪地難行,要不要青薔去命人抬了您的轎子來接您?”昭君搖了搖頭。她素來是個倔強的姑娘,這一點在最開始的時候已經提及過了,越發不是讓她做的事情,她便越是要去做到。

猶記得她出嫁那,她被喜娘攙扶著送進喜房之中,滿心歡喜的等待著自己的夫君。那時的她同自己的爹爹為了下嫁高歡這一事鬧翻了好幾,素來疼愛她的爹爹一直都不曾同她說話,就連出嫁的這一也是一樣。她心裡雖然委屈,卻更多的是記掛著自己親自挑選的夫君。

後來,她坐在喜房之中等到了入夜,門外響起腳步聲,卻在門口停住,好似是高歡被人攔截在喜房門口,隨後便響起了他爹爹的聲音。他說:“我的這個女兒脾氣不好,自小便被我慣壞了,她後便是你的,你要多擔待著些。那丫頭有個習慣,越是旁人不讓她做的事情,她便越是要拗著子去做的。後若是遇上這樣的情況,你且讓她去折騰,那是她在向你撒嬌罷了。”昭君當時眼淚便落了下來,這世間最瞭解她的人,至始至終便是她的爹爹。

昭君朝著那場飄揚大雪伸出手去,晶瑩雪花落在指尖頃刻便消融了。大抵是因為皇帝病急,平裡喜歡在宮裡彈琴吹笛詩賞月的貴人們如今都安分了,就連宮道上來往的宮女都少了許多。昭君同青薔一路走來,並未曾攜著宮女,只覺得四周圍越發的寂靜起來。

青薔提著燈籠陪著昭君一同走著,軟鮫綃的鞋底踩在雪地上,吱呀的作響。大約是被昭君此刻面上與一貫不相同的肅穆神情所嚇到,一時間也不敢開口。

昭君那在祭天台之上捱了她自己的一劍,闔眼之際才驚覺自己這些年來皆是活在怒恨之中,那些宜人的景,可口的點心從未曾入了她的心。一直到了她彌留之際才有些留戀起來,但是為時太晚。

是以,如今能再活一回,她便不免對這冬夜的雪景開始存了幾分欣賞之情。

只是這仁壽殿與昭陽殿離得著實是有些近,其間的這段路走了不過半晌便已經到了昭陽殿的大門之前。昭君溫的撈過自己早已濡溼的裙尾擰了擰,將其間收的雪水擰在了殿外,才悠悠的伸手去推門。

殿裡只零星的點了幾盞燈,守夜的宮人不知哪兒去了,只留下了青薔身邊的心腹宮女臘梅還守在正殿之中。昭君推開門的時候,她正彎挑著桌案之上的燭火。

燈花毫無預兆的乍開來“嗶啵”一聲作響,一陣狂風吹得青薔手中的宮燈搖曳不已,臘梅抬起頭來,連忙給昭君行了個禮。昭君擺了擺手,輕聲道:“徐太醫何在?”臘梅忙的踱步過來,應聲道:“徐太醫在側殿待命。”昭君頷首,思忖了片刻,又與她說道:“讓徐太醫過來。”臘梅屈了屈膝,應了一聲便匆匆的朝著偏殿去了。

青薔熄了宮燈,又轉身去推合大門,屋外夜風漸起,盈盈灌入室內,鑽進了昭君寬大袖袍之中,將那袖袍吹的彷彿一隻展翅的白鳥。昭君繞過正殿之中擺放著的書案,燈火微漾,連帶著屏風上的燭影也搖曳不已。她的夫君此刻正躺在上,明黃的雙重幔帳,明黃的緞被,弱極似無的呼

窗紙之上映照出新雪壓枝的模樣來,偶有落雪壓斷了枝椏,也是萬籟之間的一聲輕響罷了。

徐太醫很快趕來,面帶睡醒惺忪之意,卻也是定定的同昭君行了個禮,才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昭君目光柔柔的落在上的人身上,嗓音淡淡:“方才本宮做了個夢,夢見皇上病癒,現下已經醒了,所以本宮才不顧這大雪夜深的趕過來。”燭影落在徐太醫面上,隱沒了他大半張臉,他身形頓了一頓,遲疑道:“皇后娘娘,這個…皇上若是醒了,怕是…”被昭君拂袖打斷:“本宮怎麼瞧見皇上他好像有些動了?”頓了一頓,作出一副恍然的神來,食指漫不經心的掃過眉尖,道:“想來皇上這次病重,縱使是醒了,一時之間也好不利索吧?”徐太醫喏喏的應了一聲。

昭君側過頭來,跳躍的燭火落進她的眼眸裡去,光與影柔和成了一處極好的比例,那是她極為動人的一張側臉。她嘴角緩緩的攢出些許笑意來,嗓音亦是柔順了起來:“你瞧本宮,真是歡喜的瘋了,竟忘了徐太醫就在身旁。”伸出手來,同徐太醫招了一招:“太醫快些過來看看,皇上是不是將要醒了?”徐太醫遲疑片刻,終還是起了身,走到邊仔細的瞧了一瞧上的人——睡的一派死沉,哪裡有轉醒的跡象?不過皇后娘娘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與皇后娘娘彎了道:“皇上的確是要醒了,待老臣替皇上施針,不出半刻,皇上定能醒來。”昭君點了點頭,道:“那便有勞徐太醫了。”說完便退到一旁的桌畔,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送至最畔慢悠悠的啜著。轉頭便瞧見婁青薔從外殿進來,一言不發的往自己懷中了個什麼東西,她伸手去摸,發現是一隻熱乎乎的暖爐。只見青薔欠身在一旁道:“姑媽且將裙子烘一烘乾吧。”轉頭瞥了一眼正在施針的徐太醫,又壓低了聲音附於昭君耳畔道:“姑媽當真想要皇上醒來?這次的機會咱們可是等了足足三年了,若是失去了這次機會下次可就…”昭君扶著桌沿落了座,只將自己的裙尾撈過來貼著炭爐烘著,一副鎮定模樣,緩緩道:“皇上是重病之人,今醒了又如何?你可曾聽說過迴光返照?”青薔默了默,終不再開口。

一時之間,屋室之中又靜了下來。

徐太醫不虧是宮中的老太醫,扎針極為麻利,不過片刻便已經完畢過來向昭君回命了。昭君斜眄過他那一頭的冷汗,半晌,才道:“你們都先出去,守著門口別讓旁人靠近。”一行人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昭君靜靜的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上的那人身上。鬱氏死後的這些年裡,他也沒來找過自己,年輕漂亮的妃嬪一個接一個的入宮,他只顧著沉,如今也已經老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攔住她的清俊少年了。恍惚之間,她恨了十多年,竟未曾覺到這歲月匆匆,帶走了當年那段恣意歡愉的子。

不知過了多久,昭君只覺得這樣子乾坐著實在是有些索然無味,實在是應當讓青薔送點瓜子進來解悶。於是她將懷裡的炭爐往邊上一放,正喚青薔進來,便聽見了蒼老乏力的聲音自上那孤老君王遙遙傳來:“昭君?”她不比鬱氏,沒有名,往鬱氏還在的時候她聽見高歡喚她柔兒,那樣的繾綣溫柔,可他從來都只喚她昭君。

昭君身形頓了頓,又重新將桌上的炭爐捲回了懷裡來,開口道:“是我。”喉嚨略澀,她端起一旁的冷茶一口氣飲了完,半晌才道:“皇上可是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