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恭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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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吧?”孫秀才詐地眯起眼睛,“方娘子和趙老七是舊識。趙老七貪慕方娘子美,曾經多番撥,方娘子不肯,還曾起過沖突。方娘子揚言要趙老七去死,這事,我可是有人證。”荼蘼看著孫秀才得意洋洋臉,拼命努力才保持住不變,但心裡卻“咯噔”一下。因為,這件事她不知道,方娘子從沒有跟她說起過。她毫無準備,應對起來有些被動。
這件案子麻煩之處於,不管是原告還是被告,都沒有確鑿證據支持自己觀點,官府也沒查出什麼來。可這種情況一旦耗到後,吃虧一定是方娘子,因為這時代法律是有罪推論,必須要證明無罪。
此時,她聽到爆出證據,心念急轉,突然想起上回大山一案中,調查到一點關於孫秀才情況。雖然這樣反攀有點人參公雞之嫌,但對待惡人,她無恥起來特別沒有負擔。對方若胡攪蠻纏,她能加個字。
“就是說有殺人動機嘍?”她不嗤道。
“沒錯。”孫秀才大義凜然。
“有動機就一定有結果嗎?一個動機和一個結果之間就一定有聯繫嗎?”她又反問。
孫秀才一愣,看著對面少女笑魘如花,突然有很不好預。
“那我聽說…”荼蘼貌似為難笑了笑,“孫先生坐享齊人之福,共有兩房妾。只是娶於微末之,妾納於發達之時。偏偏孫先生之格剛烈,又自忖有恩於夫君,於是曾因納妾之事,提刀追殺了孫先生三條街。”孫秀才一聽這個,臉迅速漲得通紅,額頭上就像要爆血管似。
但荼蘼彷彿沒看到,繼續道,“不過,後來雖然追上了,卻到底沒有動手。不愧是孫氏,知道律法止隨意殺人,但後來還揚言要殺夫。當時她咬牙切齒,恨意滔天。這件事,我可不止一個證人,當時三條街上有很多人看到。那麼請問孫夫人殺掉你了嗎?大家都知道,妒婦之恨,能讓人不寒而慄。這麼強烈情緒都沒有導致殺人,何況那趙老七隻是言語挑逗,不曾損方娘子分毫呢?方娘子一個女人,為了養活自己不得不拋頭面做生意,想來會遇到多少無禮屑小之輩,若每個人都要殺死,臨水樓前,豈不早就屍積如山?”
“你…我…兩件事不可同而語。我家事,又怎可作為反駁之據?”孫秀才只氣得渾身發抖,本來相貌也算斯文,此時卻只像斯文敗類了。
“天下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荼蘼驕傲地抬起下巴,大聲道,“你以此因果來推論方娘子之殺人動機,我為什麼不能反推呢?難道說恨不得某人死,說出要殺掉他,就一定會殺人嗎?試問堂上堂下諸位,哪個人心裡沒有厭憎到其恨不得消失人?可我們有誰,真動手殺人了?若說無稽之談,牽強附會,也是自你而始!”此時辯論烈起來,堂下眾人也忍不住紛紛議論,場面一時混亂。康正源見張宏圖呆坐公座之上,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反應,只得輕咳了一聲道,“肅靜!”張宏圖回過味來,又連拍了幾下驚堂木,全場才安靜下來。
那孫秀才被荼蘼頂得焦頭爛額,怕這刁鑽聽丫頭又說出什麼來,連忙上前道,“諸位大人,本案之爭本,於魚湯之毒是否因為方娘子故意所得。若是故意,就有殺人之嫌。而要證明這一點,只要方娘子說出芙蓉魚湯製作方法和用材用料,再由其他做魚湯行家略研究一下便知。”
“這個…”張宏圖看向韓、康二人。
荼蘼眉頭輕蹙,不著痕跡走向方娘子,故意擋她面前。方娘子倒也乖覺,垂著頭低語道,“鎮上有個福運樓,一直試圖模仿芙蓉魚湯做法,但終究未成。剛才,我好像看到福運樓大廚子堂下候著呢。”原來還有另一所圖,真是貪心不足!
荼蘼眯了眯眼,步走上前,連現代法庭用語都冒出來了,“民女反對!”康正源饒有興趣一笑,“你反對什麼?”
“民女反對這樣求證方法。”荼蘼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所謂密方,等同於財產,要受到律法保護。如果為破案而洩,那也必須保密情況下進行。而且,負責鑑定之人要保證今後不得做出這種魚湯,否則就是對他人財產侵犯,要承擔律法上責任!”這叫知識產權保護,可惜古人不懂。
而她這種說法對堂上眾人來說,確實比較鮮,康正源和韓無畏不對視一眼,出興味神情。
荼蘼趁熱打鐵,繼續說,“大人們不知道吧?本縣臨水樓與福運樓是競爭對手,福運樓多年試做芙蓉魚湯而不成。剛才孫先生提出這樣要求,我又看到福運樓大廚‘恰巧’堂下看審。若大人們答應就此辦理,只怕那大廚會自告奮勇前來。畢竟,他是行家嘛。那時臨水樓招牌菜不費吹灰之力就被福運樓得到了,孫先生真是好算計,會得到不少好處吧?”呼,她算明白了,古代法律秩序真成個問題,對辯訴雙方控制很少。那麼,她當然也可以玩含沙影、指桑罵槐、挖坑陷害那一套。
果然,孫秀才臉數變,後定格正義之怒上,大聲道,“你血口噴人!”荼蘼聳聳肩,不說話。那種無所謂模樣,很得韓無畏心,令他登時出笑容,低聲對康正源道,“她說得也不無道理,應當拒絕這姓孫要求。”康正源沉片刻,轉頭對張宏圖道,“張大人,依本官看,此案審理已進了死衚衕。而現晚衙時間已過一半,尚有其他案子要宣。不如臨水樓一案,待後再審第二堂。明天一天時間,讓雙方尋找證據,勝於某一個問題上糾纏。”他雖是上官,本人品級和爵位也都高於張宏圖,但畢竟這是范陽縣衙,於理,他不能越俎代庖。
而張宏圖聽了他意思,哪有不點頭理兒,立即宣佈後晚衙再審,人犯暫時收押。
荼蘼緩了口氣兒,縣衙側門與大山等人會合後,提出不回家了,就鎮上找個客棧住下來,方便調查證據。
“今天審過第一堂後,我發現必須改變辯護策略。”她皺著眉說,“不然這樣原地踏步,越往後,對方娘子越不利。”事關官司,荼蘼近偶爾會冒出些從未聽過詞彙,但大體意思是不難懂,大山聞言點頭道,“都聽你,只是你要怎麼做?不用不回家吧?”
“爹啊,時間太緊,只有一天。可是要調查事情卻很多,我有幾個想法,需要證據支持,偏偏女兒能使喚、能信任人不多,哪能把時間費來回路上?”
“鎮裡客棧都不太好,比不得家裡舒服,爹怕你不習慣。”大山心疼地說,“吃東西也比不得家,外面還不太安全。”
“左不過幾天時間,哪那麼多講究呀?”荼蘼拉住大山袍袖,“再說家裡有老周頭看家,替太太跑腿辦事。我身邊有爹,有什麼不安全呀。”她只有和大山一處時,才很自然出小女兒態。可惜身處封建時代,就算父女也不能有太多肢體接觸,於是挽手臂這類動作就變成了抓袍袖。而大山架不住就是女兒撒嬌,當下就點頭答應了,只發愁哪家客棧舒服些。
這時康正源和韓無畏相攜走出。
此異時空大唐軍服尚黑,今天大山正穿著黑軍裝便服。當荼蘼白玉般小手搭黑袍袖之上,奇異美麗,被韓、康二人看個滿眼。
“見過韓大人,康大人。”大山正對著側門,看到這二人出來,連忙行禮。
荼蘼幾不可見皺眉,心中腹誹:幹嗎隨隨便便跑到側門來啊?真討厭!
可是沒辦法,她和過兒等人也得跟著行禮。
韓無畏明察秋毫,笑著上前扶起大山道,“我和康大人是微服,現又不是堂上,或者軍裡,不必多禮了。你家女兒心疼你要彎,不樂意了呢。看,嘴撅得能掛醋瓶子。”他這樣說,雖是開玩笑,大山卻尷尬,只得道,“是小女無禮了。”荼蘼不吭聲,給他來個默認。
興許是兩人第一回正式見面時,韓無畏是個爬牆頭狀態。所以,荼蘼對他總也恭敬不起來,而且自己還沒覺得。
“我聽說,你們要住鎮裡?”韓無畏話題一轉。
“是。”大山應道。
“客棧怪不方便,不如我把房子借你們使使。”韓無畏大大咧咧地說,“我雖平裡住軍營,但鎮上有一處院子,雖然不大,僕役和常用度卻是都有。你帶著女兒,倒是比住外面舒服些,也安靜。”
“這…不敢叨擾大人。”大山猶豫著。
其實,為了女兒,他很樂意接受。不過是借住幾天而已。韓無畏是自己頂頭上司,兩人地位差距大,因而這事算不得是人情,倒和賞賜差不多。
“算不得叨擾。”韓無畏擺擺手,“你自管去住便了,我和康大人近幾住軍營時,反正那院子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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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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