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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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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要比想象中的堅強,安去世的第三天我便上班了。當經理對我將近兩週的無故缺勤很不滿,說要扣工資時,我竟然衝他笑了。

恐怕是這讓他對我的神狀況有了些恐懼,所以當大名約我去北戴河時,他很快地給了我幾天假。為了讓我能夠完全放鬆,大名只組織了我們三兄弟同行,連李珊和寧帆也沒能加入。

對於他們特意請假陪我的舉動,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晚上的大海。在小賣部唯一一點光亮也熄滅後,周圍一片黑暗。夜下的海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不住地引著對它嚮往的人。

因為對我不放心,大名和三兒緊緊跟著我,幾乎每走一步,手臂就要觸碰我一下,以確認我沒有走失在這片茫中。

什麼也看不到,這不正像是安在最後的子裡所必須面對的嗎?不同的是,那時,他耳邊有我的聲音,而此刻我只聽得到水的咆哮。

那種可怕是難以形容的,好象心臟也隨著海水不斷洶湧、跳躍似的。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我會隨著那波一起遠行,去每一個海水能到達的地方找他。

但是我不能,不能撇開已經拉住我的,朋友的手,不能放棄我對他許下的一個個諾言,不能無視父母和郭姨無助的眼神。我能做到的只是著淚,衝著無盡的黑暗,在心裡默唸著他的名字…從海邊回來後,我無原由地經常做同一個夢。

在那條悠長的小路上,我們追著、跑著。不同於現實的是,跑在前面的是他,而不是我。天越來越暗,小路總是越跑越寬,沒個盡頭,可腳下卻愈發的痠軟。

以前安跑在後面,每次他喊我等他時,我都會回過頭放慢腳步。可夢裡,無論我喊得多麼用力,他始終朝著更寬更廣的地方去。終於停住的時候,我發現前面沒有路了。前進是黑暗中怒吼的海,後退已尋不到來時的平坦。

懸崖上的風冷得讓人無力,他背對著我張開雙臂。他的襯衫被吹得緊貼在前,在後背處卻鼓脹出翅膀的形狀。我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海水沖刷崖壁的決絕,整個身體僵硬得不能動彈。

他只是輕輕地回過頭,平靜地給了我一抹淡然而溫柔的微笑。還來不及回味時,他已經一個輕盈的躍身,投入了無盡的黑暗…這樣的夢讓人又疲憊又痛苦,醒來後給自己點一支菸的力氣都沒有。

臉上的溼漉漉,分不清恐懼還是痛心,也就分不清汗水和淚水哪一個成分更多。我開始不敢去他的房間,不敢翻看他的照片,甚至不敢聽那些曾經一起唱的歌。

點點滴滴都能勾起燎人的回憶,在他離開後,那種燎人只能讓我更無助更痛苦。往事越是甜,痛苦就越顯透徹,對此我深有體會。失眠,工作的壓力,加上心理上諸多承受不了的負荷,我無可避免地進了醫院,原因卻有些可笑…胃穿孔。

有可能傷心過度就連反應也變慢了。我一度地認為每次吃飯是因為心情的緣故引起的神經胃痙攣,並沒疼得多難以忍受。起初我爸媽也這麼認為,每每見我一手捂著胃一手擺出吃不下的動作,他們除了嘆一口氣也沒太多注意。

直到半個月後,我連走路都會時不時痛苦地捂住胃,他們才不由分說地押我去了醫院。醫生當時就把我扣下了,說要立即手術。對於胃穿孔,老媽並不瞭解,以為是什麼關乎生死的重病,馬上就眼淚漣漣,好在老爸還算沉著,連哄帶騙地讓她平靜了。

在病上安頓好,望著跑前跑後給我置備住院用品的老媽,突然發現一向幹練的她真的老多了,老得因為一點小事就容易患得患失淚滿面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的,疼得那麼厲害,就一點兒都沒意識到嚴重?真讓人不省心。”聽著她這樣的話,我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和安一樣,對待病情都是很遲鈍,都是被動地去接受治療。為此,我很高興。因為我又找到了我們的一個共同點,我要找機會告訴他。機會?我希望我找得到。我總會找到。

“江南,你這陣子好多了,臉也不那麼難看了。”寧帆不看我,徑自削著蘋果。我只是對她笑笑,依舊對著窗外發呆。樹葉、草地都是綠的,很旺盛的樣子。儘管如此卻已經立秋好久了。再過些子,這裡又將是另外一番景象…淒涼,落寞,傷,那才更適合現在的我吧!

想到這兒,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只是一幅畫擋住了視線。撕開它,是的,撕開它,安就站在後面,站在落葉紛飛的衚衕口,那棵老槐樹下,笑著招呼我“哥,你回來啦。”不,不,衚衕已經早就沒有了,他應該是站在柔柔的夕陽餘暉中,靠著後海的石欄,有些不滿地說“你這幾天怎麼老加班?”

“安,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拿什麼才能換你回來?”如此想著,從海邊回來後就沒有痛快淚的眼睛又開始溼潤了。為了儘量避免脆弱的,我無奈地將視線移開,努力使自己回覆平靜。

我是清醒的,那種心痛並沒有使我的神經錯亂,所以,我知道,那已經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現實。

“江南,”寧帆把削好的蘋果放在榨汁機裡“雖然看起來好多了,可還是會讓人不放心。總覺得一不留神兒,你又會消沉。”她用力地按著開關“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媽媽,她很憔悴,顯得老了很多。”我無言以對。老媽的確不容易,24年來,我並沒有盡到當兒子的責任。小時侯因為淘氣,她沒少打我,可笤帚落在股上的疼痛,我早就忘了。

長大了,她管不了我了,任憑我一次又一次的頂撞,傷她的心。如果心上受了傷,也能象捱打似的很快就忘卻,該有多好。

這樣,老媽不用被我傷心,我也不用為安的離開痛苦。寧帆重回到我邊的椅子上,一碗泥一樣的東西端在手裡“有點噁心,但它畢竟是你喜歡吃的蘋果。”

“沒有我想象中的好吃。”我嚐了一小口,放在一邊。

“是季節的緣故吧,現在的蘋果好多都是冷庫裡的。新鮮的還沒到時候呢。”

“可它是紅的,不是嗎?不新鮮怎麼這麼紅呢?”

“那是上的,看著好看罷了。”

“是啊,都是假象。”我盯著她放進垃圾袋裡的蘋果皮,自言自語。

“你住院住得腦子都有病了。”她站起身去關窗戶,只因為天暗了,風大了些。

“別關。”我阻止她“涼快的。”她轉過身看著我,一些哀怨,一些無奈地微笑。

“寧帆,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又幫不上什麼忙。”

“已經夠多了。”我是很真誠的。

“有一個故事,是我剛分手時,一個朋友給我講的。”她挨著我坐下。

“暴風雨驟起的海上,一艘小船在一個孤島上擱淺了。小船的主人叫‘愛情’。它站在島上向駛來的船隻求救。財富、幸運、善良、忠誠、快樂…無數條小船在裡來了又去了,卻沒有一個願意救它,因為這太危險了。

‘愛情’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最後變得消極了。它不再努力地呼救,只想平靜地等待死亡。但就在這時,一位名叫‘時間’的船主救起了它。‘愛情’不盡,一路上考慮著要用什麼作為報答。

小船終於安全抵達了岸邊,‘愛情’得救了,回頭看時,時間已經不知去向了。”我靜靜聽完她的故事,的確寓意明瞭。我自己也是認可的…除了時間,再沒有什麼能撫平愛情的傷痛。

“這是平安拜託我的。”我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我給他講過這故事,他說有機會一定讓我也講給你聽。”

“什麼時候的事?”我有些震驚。

“大概去年這個時候吧,他剛動完第一次手術。”她很平靜,語調有些傷“他一定老早就開始擔心了。擔心自己有一天離開,而你不能好好地照顧自己。”是啊,他一直是細心、體貼、溫柔的,他一定早就看透了我的軟弱。從得病到最後他離開,我都沒能以一個堅強的角給他力量,反而總是他在安我。

可能在他眼裡,我只不過是一個不成功的哥哥,只是一個自以為很成其實很無知的傢伙吧!仔細一想,小學時不就是安在替我打架嗎?那時他就已經為我成為了一個堅強的人。

而他也總是在不經意中提醒著我要變得堅強。

“哥,都是因為我太弱了,你臉上才會落了那個疤。每次看見它,就覺得很慚愧。”

“傻瓜,那是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才打得那麼兇。我最值得驕傲的就是那個疤,那是為你留的,也就是為愛留的。”

“安,我身上早就留下了你的影子,為什麼這麼快就離開呢?難道那道疤就預言著分離?就是你最終要離開的證據?”想著想著不由得就下了眼淚,身旁的寧帆緊緊地攥著我的手,輕輕地說:“老天總會選擇更堅強的人來承受不幸。”

“安在你最愛他的時候離開是很幸福的,不是嗎?他是受到老天爺眷顧的。”她依舊用講故事似的語氣“有時候為了成就一些真愛,老天會在他們愛得正濃時拆散他們,以求得彼此視對方為最好的那份愛。而被挑選留下的,應該是兩個人中更堅強的那一個。”聽著她那不知哪裡來的謬論,像是在安小孩子般的語氣,我淚的同時卻有種想苦笑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