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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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鈞果然被他忽悠過去了,手指在他掌心彈了彈:“行了,鬆手吧,偶像包袱這麼重,我又沒嫌棄過你。”謝觀訕訕地鬆開手,覺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會餡,於是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躲進了衛生間。
涼水讓他從心懸到嗓子眼的緊張中緩和下來,謝觀抹了把臉上的水,在心中反覆自我催眠:“這世界上暗戀你的人多了去了,又不用你負責,冷靜,不要慫…”但霍明鈞又不是“一般人”,他平時對謝觀的百般遷就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謝觀一想到不用負責,立刻展開了一輪自我唾棄:“不行,聽起來太渣了…”他痛苦的想撓牆,恨不得衝出去問霍明鈞你到底看上我哪點了我改還不行嗎。思慮再三,覺得還是可以再搶救一下,他懷抱著偷雞的僥倖心理,暗地心想:“萬一是錯覺呢,說不定他只是缺愛,第一次朋友,對我有點雛鳥情結,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真難為他這個半吊子文盲還知道什麼叫“雛鳥情結”可惜霍明鈞既不是雛也不是鳥,他是個思路縝密的大魔王,自有一套行動路線,謝觀也沒法一腳把他踹出去讓他自己學著飛。對霍明鈞心軟是他最大的弱點,除了裝傻,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謝觀若無其事地跟霍明鈞一起吃完早飯,黃成來接他去錄節目。臨上車前,他假裝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窗口邊果然有個模糊的人影。
那麼昭然若揭,又如此不動聲。
早晨好不容易搭起的抗震八級的心理建設,沒扛過半個小時,先簌簌地掉了兩塊牆皮。
到了節目現場,先跟另外三位來錄製的嘉賓見過面。主持人高詠,早年主持過幾檔家喻戶曉的電視節目,後來逐漸過氣,被節目組看中了廚藝請來鎮場。另一位常駐嘉賓是年輕藝人譚笑天,海外出道,回國發展,另闢蹊徑地靠這個節目積累了不少人氣,擅長西餐,號稱“西點小王子”兩位臨時嘉賓謝觀和吳凱,吳凱是電視劇演員,地位約在二到三線之間,已結婚有孩,定位是“會生活的居家好男人”謝觀代替的那位小鮮,定位則是“黑暗料理之王”謝觀心說媽的這節目組也太會玩了,居然還給黑暗料理留了席位,不怕教壞觀眾嗎。
《超級煮夫》顧名思義,請的全是會做菜的男嘉賓,每期給出一個主題,由嘉賓自由發揮,還得配上個暖心故事,號稱“最溫情的美食節目”這期節目預計播出時間是七夕,所以本期主題就是“愛情之橋”時間不限,菜系不限,食材不限。
幾位嘉賓各自挑選食材,高詠隨機採訪。譚笑天選了馬斯卡彭**酪、可可粉等原材料,準備做提拉米蘇。這是道非常應景的甜點,因為提拉米蘇背後有個廣為人知的愛情故事,在意大利文裡有“帶我走”的意思。譚笑天說起他追女朋友時,給她做提拉米蘇,後來女朋友毅然放下國外的事業,跟他一起回國發展。
吳凱則遵循“好男人”人設,準備做道素魚翅。他子懷孕時嘴特別挑,又有高血壓,家裡人不敢讓她吃太多,吳凱就變著花樣給她做素菜。素魚翅就是用黃花菜做成魚翅形狀,輔以香菇和玉蘭片,再配上豆芽熬成的素高湯,看上去就像真正的高湯魚翅。
謝觀則挑了蘿蔔,牛,麵粉和冬瓜,高詠沒看出他想做什麼,黑暗料理選手一向是最富懸念的環節,他饒有興趣地問:“小謝打算做什麼呢?”謝觀一邊洗菜一邊說:“叫‘愛情的巨輪翻船了’行不行?畢竟我本沒有女朋友。”全場嘉賓大笑,高詠揚眉,對著攝像機的鏡頭道:“觀眾朋友們,我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謝觀一邊剁牛一邊走神,生無可戀地心想:“我沒有女朋友,但我可能有個潛在的男朋友。”節目錄制過半,譚笑天的提拉米蘇已經進了冰箱,吳凱的魚翅也已炸制完成,只有謝觀還在抱著冬瓜慢慢雕瓜盅。他以前在廚房打下手,天天幫人雕花雕燉盅,這麼多年手藝仍未見生疏。只是高詠看著都替他著急,提醒道:“小謝,咱們這是個正經的美食節目,你是打算拿最佳配菜雕塑獎嗎?”謝觀神秘地笑了笑:“別擔心,這道菜最後肯定有能吃的部分。”40分鐘後,三人的菜品均告完成,節目組還故玄虛地搞了個揭曉環節。譚笑天的提拉米蘇和吳凱的素魚翅依次亮相,最後輪到本期最大的懸念,謝觀。
蓋子揭開,全場不約而同“哇”地一聲。
他把冬瓜剖成兩半,上部分雕了牛郎織女的小人,底下青皮鏤空一圈喜鵲,造型極其美,堪稱這個節目的技術巔峰,攝影師完全按捺不住,衝上去各種角度拍近鏡頭。吳凱驚訝地問:“謝觀,你這得是專業級別的吧?”謝觀謙虛地順口胡謅:“有件事必須得跟大家坦白,其實我是新東方優秀畢業生來著。”等攝影師拍夠了,幾人再度湊上去,滿懷期待地等著謝觀揭開冬瓜盅的蓋子。
瓜盅裡飄出一股熱湯的香氣,眾人低頭一看,齊齊“咦”了一聲,高詠遲疑地問:“這是…餛飩?”謝觀點點頭。
譚笑天不死心地問:“這個餛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沒有,”謝觀笑道,“就是普通的餛飩。”吳凱和譚笑天尚在蒙圈,高詠卻先想通了:“所以你這到菜的創意就是,用這麼漂亮的冬瓜盅來裝一碗普通的餛飩?能說一下你的思路嗎?”
“愛情之橋…就是兩個人從不到悉的這樣一個過程,也可以說是對愛情的期待幻想中逐漸發現真實的樣子的過渡,”謝觀整理了一下思路,艱難地解釋道:“可能我說的比較象,就這道菜來說,外面特別華麗漂亮,像兩個年輕人剛遇見,互有好,漫,新鮮,花樣多,兩個人都把自己捯飭的漂漂亮亮的,但就像這個冬瓜盅,只能看不能吃,等到開始過子,就沒這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了,就是很普通的一碗茶淡飯。”
“仙女脫掉羽衣之後變成了凡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最終會變成平淡的家長裡短,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說的太好了,”高詠帶頭鼓掌,問道:“所以這是你的愛情觀嗎?”謝觀:“我目前只有‘觀’,還沒有愛情。”嘉賓們鬨堂大笑,高詠道:“那現在我們來嘗一嘗這個餛飩。”工作人員取來小碗,譚笑天用勺子撈起一個送進嘴裡,燙的嘶嘶氣:“好吃!”牛蘿蔔餛飩汁水鮮美,餡緊實入味卻不難嚼,鮮鹹裡還有一絲不太明顯的蘿蔔的甜味,口豐富,是那種吃了就會一直惦記的家常味道。
譚笑天徹底淪為謝觀的腦殘粉,吃的停不下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餛飩了!”謝觀笑了笑,道:“賣相雖然不好看,但其實茶淡飯未必不好吃。”他這個裝的非常深沉,有種看遍紅塵返璞歸真的大徹大悟,後期給他配了《食神》的音效,播出後立刻在這個節點來了收視高峰。
謝觀錄完節目,下去洗手卸妝,節目組和幾個嘉賓對他大加讚賞,覺得他不僅會做菜,還會燉雞湯,以一人之力拔高了節目的思想境界,不但富有創意,而且連“黑暗料理之王”的人設都沒崩,這種自帶光環的嘉賓簡直是節目組的福音。
他與譚笑天等人換了聯繫方式,又跟節目組工作人員合影簽名,一直拖到下午一點左右才散場。
黃成陪他錄完整場,先去開車。外面豔陽高照,謝觀躲在大樓的陰涼裡回想剛才的錄製過程,想到自己胡扯的那一段愛情哲學,不由得好笑,笑完卻又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悵然。
哪有什麼婚姻與愛情,他做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霍明鈞。
茶淡飯有那麼多種,冬瓜盅裡可以裝炒飯,可以裝面,可以裝粥,為什麼他偏偏選了一碗餛飩?
在挑選這個富有象徵意義的意象時,他下意識地找了最貼近霍明鈞的那一個。
他們剛認識時,謝觀給他做了餐廳水平的六菜一湯,他那時以為霍明鈞是個口味刁鑽難伺候的大少爺,等悉起來,才知道原來只要一碗餛飩就能把他哄的心滿意足。
當剝離了外在華美的,形式上的頭銜與社會關係,只剩一個溫暖柔軟的內核,那上面會倒映出誰的影子?
黃成把車開到門口,謝觀坐進去,說:“去恆瑞總部。”黃成問:“不先去吃飯嗎?”謝觀搖頭:“直接過去。”
“我要見他,”他默默心想,“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