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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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來恆瑞集團,他還是個潦倒落魄的小透明,戰戰兢兢地通過層層通報,等著霍明鈞接見。
一年過去,謝觀的形象比之前好了那麼一點,但依舊平凡普通,戴著帽子和偽裝用的眼鏡框,手中拎著幾個蛋糕盒子,像個送外賣的,卻被直接進了霍明鈞的辦公室。
這種待遇的改變並不取決於他的身價水漲船高,恆瑞門前影帝也一樣不敢造次。公寓也好,公司也好,他能在尋常人難以靠近的領域裡自由通行,只是因為霍明鈞在他察覺到之前,早已不再設防。
如同一隻蚌打開了堅密的外殼,把柔軟的內裡和昂貴的珍珠都親手捧到他面前。
謝觀看著電梯裡晶屏上不斷變化的數字,被自己的腦補得心頭髮酸:“追人追的這麼不管不顧,他就不怕人財兩空嗎?”他愁的要命,心裡一時半會不能接受“好朋友可能想睡”這個神轉折,又忍不住替霍明鈞心到底怎麼才能追上自己,簡直要被成神分裂。
電梯滑行至二十七層,發出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方茴從助理辦公室裡快步走出來,笑著跟他打招呼:“下午好,蟹總越來越帥了。”
“謝謝,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謝觀與她換了一波吹捧,分出手裡的一個盒子給她,“來的路上看到一家甜點店,買了幾塊蛋糕,跟鍾助陸助他們分一下吧。”
“這麼客氣,還帶好吃的來投餵,太謝了,”方茴接過盒子,美滋滋道,“我要拍個照片發微博,說男神來我們公司送蛋糕,羨慕死其他小夥伴哈哈哈哈。”謝觀沿著走廊往霍明鈞辦公室門口走,看熱鬧不嫌事大:“對,你還可以直播吃給他們看——然後被小夥伴們眾籌做掉。”話音未落,辦公室門從裡面被推開,鍾和光走出來,客氣地跟謝觀打過招呼,又催促道:“老闆正在等您,先進去吧。”謝觀聞言一笑,走進辦公室,回手關上了門。
等落鎖聲響起,方茴立刻“哇哦”一聲:“老闆苦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人給他送愛心便當了。”鍾和光默默地從她手中拎走了蛋糕盒子。
外間依舊氣勢厚重得讓人不願意多待,謝觀繞過客廳,遛躂到內間辦公室門口。霍明鈞正坐在辦公桌前看電腦屏幕,眉頭微鎖,眉心處有道淺淺的豎痕。他在工作狀態中慣常面無表情,五官立體輪廓鮮明,凌厲的有點嚇人。謝觀習慣了他和顏悅的樣子,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一站在他面前就腿肚子筋的經歷。
他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回到霍明鈞身邊這一刻奇蹟般地安靜下來。謝觀忽然意識到,不管是被當做朋友,還是被喜歡著,這樣強大的安全,除了霍明鈞,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給他了。
就像“奮不顧身”之於霍明鈞,謝觀被社會這塊磨刀石磋磨了這麼多年,吃遍了孤立無援的苦頭,自覺摔出了一身銅皮鐵骨,卻完全遭不住有人把他這棵野草當名花一樣捧在手心裡。
他走進裡間,被層層情緒壓抑得有點窩心,輕輕地喊了一聲:“明鈞。”
“來了?”霍明鈞抬起頭,神冰消雪融地柔和下來,“錄的怎麼樣,順利嗎?”謝觀把緻的紙盒放在辦公桌上,喉嚨發緊,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霍明鈞立刻看出不對來,招手讓他過來:“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高興,錄節目受委屈了?”謝觀招架不住他哄孩子似的語氣,往身後辦公桌上一倚,撲哧一聲笑了:“這話問的,哪有那麼多人跟我過不去,我在你心目中特別好欺負嗎?”
“剛進來時臉都快拉到地上去了,”霍明鈞道,“也不說話,就站在那低著頭,能怪我多想嗎。”當然只有你會多想。
如果不是對他的情緒相當,時刻注意著他的舉動,誰會在他只說了一句話的情況下立刻察覺到他心情不好?
謝觀突然俯下身,用力地抱住他。
霍明鈞愣住了。
“明鈞,”謝觀貼著他的頸側,在耳邊喃喃道,“明鈞…”霍明鈞垂在身側的右手抬起,遲疑了很久,才慎重又剋制地落在他茸茸的後腦勺上,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後頸,溫存地嘆道:“你到底受什麼刺了…還是在變著法兒地跟我撒嬌呢?”
“沒什麼,”謝觀啞聲說,“就是想謝謝你。”霍明鈞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被險伶伶地再度吊起,膽戰心驚地等著他的下文,生怕謝觀下句話是“你真是個好人”好在謝觀風式的煽情到此為止,他若無其事地鬆開霍明鈞,順手理了一下他被壓扁的領子:“我給你帶了點心,要嚐嚐嗎?”霍明鈞心中疑惑仍未散去,但體貼地沒有追問,順著他的話道:“好。”盒子裡是塊緻無比的提拉米蘇,謝觀一路輕拿輕放,造型保持的特別完整,連可可粉都沒灑出來。
來公司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今天那幾道菜,在路口等紅燈時,謝觀看到街角有家著名的甜點店,記起錄節目時譚笑天科普的意大利故事,當機立斷讓黃成靠邊停車,進店挑了一塊提拉米蘇。
想了想,又覺得只帶一塊有點刻意,於是又讓店家裝了幾塊芝士和布朗尼。
他從昨天意識到那個巨大真相後就一直在失常,到現在也沒清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才去買了一堆蛋糕,只是期待地問霍明鈞:“好吃嗎?”霍明鈞:“你嘗一口。”謝觀搖頭:“我錄節目時吃過了,你覺得味道怎麼樣?”
“還行,味道正的,”霍明鈞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沖淡嘴巴里的甜味,“就是太膩了。怎麼突然想起買蛋糕?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這類甜點。”
“嗯,我對甜食覺一般,”謝觀道,“你喜歡的話,等我回去研究個不那麼膩的改良版?”霍明鈞擺手道:“別費事了,我也沒多大興趣。這東西觀賞高於營養價值,就是看著漂亮。你有空不如儘快落實一下我那六菜一湯。”謝觀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他那套胡謅的愛情理論好像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他昨晚沒睡好,今早爬起來錄節目,忙活了一上午,又心緒起伏了大半天,跟霍明鈞說著說著就困了,轉過頭去掩口打了個小小呵欠。
霍明鈞止住話頭:“造型顧問四點半過來,你要是困,可以先去睡個午覺。”
“在你辦公室?”謝觀擦掉眼角一點淚花,“人來人往的,不太好吧。”霍明鈞起身,打開辦公室套間的門,裡面是個小休息室:“在這裡睡,時間到了我來叫你。”謝觀一見到,頓時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霍明鈞拉個窗簾的工夫,再回身一看,他已經閉眼躺平了。
“怎麼困成這樣。”他無奈又好笑地念了一句,從邊小櫃裡出毯子給謝觀蓋好,又把空調調高了兩度,才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
等出了門,他的神驟然冷了下來。
霍明鈞走到外面客廳,給黃成打了個電話:“是我。謝觀今天錄節目出什麼事了?”黃成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又是鬧哪出,只好詳細地把今天的錄製過程詳細跟霍明鈞覆述了一遍。
外人不懂,但霍明鈞不會不懂。那些隱喻彷彿他跟謝觀之間的暗號,通過這樣一種方式,隔空傳達著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已經知道了,但是沒有轉身就走。”他覺自己的心跳在控制不住地加速,心想,“我的槌要開花了。”下午四點,霍明鈞進來叫謝觀起。
沒有那個男人看見心儀的人睡在自己上還能忍得住,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謝觀生病,他沒起什麼旎心思,而現在,暗戀這條黑暗漫長的河邊緣終於閃現出一線水天相接的光影。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謝觀的眉心,指尖從鼻樑連到優美緻的,滿心都是無人可說的情愫,卻只是及其剋制地彎下,生怕唐突了似地在他眉間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啄。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謝觀緊闔的眼皮微微一。
“醒醒,”霍明鈞隔著毯子搖了搖他,“起了。”謝觀“將醒未醒”含糊地嚶了一聲,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死活不肯睜眼。
他睡覺向來警醒,霍明鈞剛進來時他就醒了,只是懶得睜眼,誰知道這混蛋玩意居然是來非禮他的,他被臉上柳絮一樣的觸得從心底都泛著癢,又不敢動,只好演技真地屍。緊接著一個截然不同的觸落在額頭,謝觀反應了兩秒,意識到那是什麼,腦子裡“轟”的一聲炸了。
預成真,他那掉了兩塊牆皮的心理建設終於在這輕飄飄的一吻中轟然倒塌,剎那間灰飛煙滅。
他們以千萬分之一的概率相遇,於無數分岔路口中錯身而過,恆河沙數般的悲歡離合之中,縱然權勢人,富貴滔天,凡人一生落在滾滾紅塵間,也不過是山間微壤,海中涓滴。
一生心動寥寥,可遇而不可求,宛如宇宙鴻蒙之中驚心動魄的一瞥。
謝觀早有心理準備,可在這情意昭然的一刻,還是被他親的鼻子發酸,中縈滿百折千回的難言酸澀。
他閉著眼,假裝去摸頭的手機,把霍明鈞撐在枕邊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心裡。
“這麼大的人,忒純情了,”他試圖壓下一腔心緒,腦海裡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他幹嘛不直接親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