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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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觀靠腦補成功嚇退了自己那點桃紅柳綠的花**思,他抓著筆鬼畫符似的練了一會兒字,把霍明鈞飄逸灑脫的簽名寫出了現代象派的風骨,寫完拿起來端詳片刻,自我覺很滿意,遂放下筆伸了個懶,道:“你晚飯沒吃好吧,要不要吃宵夜?”霍明鈞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發現從他坐下至今還不到十五分鐘,想來放到學校裡也不是個省心的孩子,搖頭笑道:“多動症。”謝觀理直氣壯地說:“我這叫活潑好動。”
“是,而且還青年少,”霍明鈞接茬道,“正在長身體,需要補充營養。你的經紀人知道你半夜十點吃夜宵嗎?”謝觀厲內荏地拍桌子:“少廢話,吃不吃,一個字!”霍明鈞:“吃。”兩人對視一眼,一拍即合,高高興興地下樓去做飯了。
按照霍家內部傳的養生學,晚飯要清淡少食,睡前不可吃東西,夜宵零食之類更是罪大惡極。霍明鈞在這種規矩下生活了二十年,再加上他本身不重口腹之慾,基本與夜宵這種東西是絕緣的。哪怕經常在外應酬,晚飯吃不上幾口,回家後頂多自己熱杯牛。因為不會有人主動為他準備,他需要什麼,必須得叫阿姨現做,吃東西的熱情早在找人和等待的過程中消磨乾淨了。
謝觀的手藝其實未必比做了一輩子飯的阿姨好到哪裡去,但霍明鈞一直很喜歡他做的菜,連帶著對夜宵也期待起來。重要的不是那一口湯一碗飯,而是因為獨一無二的“特意”代表著時近深夜,而他仍被某個人珍重妥帖地收在心裡。
“我看冰箱裡有骨湯,煮碗餛飩好不好?”謝觀進了廚房果然比待在書房自在多了。他從冷藏室摸出幾朵香菇一把小蔥,又翻出一包絞好的餡。霍明鈞進來幫他洗菜,謝觀也沒攔。兩人肩並肩站在理臺前,一個總裁一個明星,從形象到氣質,沒有一處像家庭婦男,卻莫名地氣氛和諧,看上去有種難以言喻的溫馨親暱。
餡加糖鹽生五香粉煨好,拌進剁碎的小蔥香菇。謝觀飛快地擀好麵皮,嘻嘻哈哈地教霍明鈞怎麼包餛飩。骨湯燒開,揭開鍋蓋便騰起一大團溫暖的白汽,紫菜和蝦皮在沸騰的湯水裡翻飛,薄薄的餛飩皮上隱約透出餡的深,數分鐘後起鍋,白瓷碗底鋪著一小撮碧綠香菜,白湯翠葉紫菜紅蝦,碗中浮著玲瓏飽滿的餛飩,賣相樸素,然而香味卻絲絲縷縷地勾人。
兩人人手一碗,面對面吃的心滿意足。
夜宵這種東西雖然罪惡,但也會帶來無與倫比的幸福。被熱湯撫平的不僅僅是飢腸轆轆,還有一切忐忑、尷尬與焦慮,進退不定的言又止,和幽微低迴的心緒難明。
難以觸摸的是心,容易征服的是胃。
謝觀大概想不到,他第一次讓霍明鈞產生“就這樣過一輩子也好”的念頭,靠的不是才華和臉,也不是因緣際會和奮不顧身,居然只是深夜裡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熱氣騰騰的餛飩。
這個吃貨。
吃飽喝足後兩人各自回房,謝觀上一次住的是主臥,這回搬進了客房,剛在邊坐下就聽見外面有人敲門,揚聲道:“門沒鎖。”霍明鈞推門進來,身穿深藍真絲睡袍,手裡拎著一個圓滾滾胖墩墩的…螃蟹。
謝觀當即沒忍住笑噴了,霍明鈞捏著一隻鉗子把那玩意舉到他面前,嘴角搐著問:“它是怎麼跑到我上去的?”
“對不起,”謝觀充滿歉意地說,“粉絲送的,我一時沒看住,它自己長腿跑了。”說著還伸手捏了捏抱枕支楞出的小細腿,無辜地道:“你看,畢竟人家有八條腿呢。”霍明鈞被他幼稚得無話可說。天知道當他一推門,看見一隻粉紅的螃蟹抱枕堂而皇之地蹲在他的枕頭上,還笑得一臉陶醉時受到了多大驚嚇。偏偏罪魁禍首還不懷好意地追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守身如玉三十年,被一隻螃蟹爬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霍明鈞的視線越過謝觀的肩膀,餘光瞥見他頭出半個淺草綠的螃蟹鉗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這隻櫻花粉,猛然間get到了其中奧妙,立馬一點都不氣了。
非但不氣了,還覺得蟹粉雖然有時嘴上不靠譜,但行動上十分貼心細緻,真是一群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謝觀捏著螃蟹的另一隻鉗子,道:“你不喜歡它嗎,長得這麼可愛。”
“…”霍明鈞矜持地咳了一聲,假惺惺地說:“我上沒放過這些東西,你留著吧,這隻跟你上那隻不是一對麼。”他就等著謝觀說“我們一人一隻”好順理成章地湊個情侶款。誰知道這槌的關注點又歪了,朝他揮了揮鉗子:“沒放過可以從現在開始習慣嘛,它又不會非禮你,你怕什麼。”霍明鈞:“…”他怕自己再跟謝觀聊下去,今晚會被他噎得睡不著,忍氣聲拎著螃蟹準備回房,謝觀還在他身後說:“你悠著點,小心一會兒把人家鉗子揪掉了。”霍明鈞深一口氣,黑著臉把粉紅的螃蟹往胳膊下面一夾,走了。
“嘖嘖嘖,真夠傲嬌的,”謝觀回到上,抱著草綠的螃蟹滾了一圈,“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嘛。”第二天的行程本來只有下午半天雜誌封面拍攝,恰好遇上了同場拍攝的王若倫和李琰,三人兩兩相,都是舊識,卻從沒一起正式認識過。於是等拍攝結束後,王若倫找了個地方,三人把酒言歡,一直聊到半夜。
快十二點時林瑤突然給他打電話,臨時又給他加了項行程,是一檔室內美食節目《超級煮夫》。原嘉賓是林瑤手中新簽下的小鮮,然而不巧節目前夕突發急闌尾炎,剛送進醫院手術。這節目對嘉賓廚藝有一定要求,西紅柿炒雞蛋這種基礎水平的糊不過去。公司男藝人裡會做飯的不多,廚藝出挑的更少,好在還有謝觀這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他明晚要參加一個慈善晚宴,這才是這次回來的重頭戲,本應養蓄銳準備造型,然而林瑤都找到了他頭上,謝觀也不好拒絕,只得答應下來。
晚上回去跟霍明鈞說起這事,霍明鈞停下敲鍵盤的動作,問:“紅場晚宴?主辦方是泰合孫家?”謝觀不知道“泰合孫家”是什麼,前面倒是聽明白了:“是,紅場慈善晚宴。”
“那好辦了,”霍明鈞悠然地重新開始打字,一邊說,“正好明晚我也要過去,你錄完節目直接到公司找我,衣服和造型師都在我這邊準備。”
“你也去?”謝觀疑惑道:“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霍明鈞:“剛決定的。”謝觀:“…”他底氣不足地說:“明鈞,你真的很有做昏君的潛質…”謝觀本以為他會放兩句嘴炮轟掉自己的“自作多情”可霍明鈞居然沒否認,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無聲而驚心動魄,炸開一大團縹緲疑惑和隱約不安,那種悉的心臟蜷縮的覺又回來了。
謝觀再直男,再後知後覺,畢竟不是傻子。
霍明鈞為他做了多少,種種言行,他都一一記在心裡。朋友之間,對人再好也要有個限度,這種為他一句話就更改行程、近乎無條件的縱容,明顯已經越界了。
可謝觀並沒有覺到被冒犯的憤怒,或者厭惡,甚至本沒在向問題上投入多少注意力,他只是被“他是不是喜歡我”這個猜測震懵了,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茫然和不敢置信中。但這並不是一種負面情緒,其中甚至還藏著幾分“原來如此”的明悟,以及一點點類似水到渠成的塵埃落定之。
他心如死灰地想:“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他一臉恍惚地走回了臥室,本來睡的就晚,被刺大發之後更睡不著了。快天亮時才朦朦朧朧地睡了兩個小時,早晨頂著倆大黑眼圈下樓吃早飯。
霍明鈞被他那頹喪的樣子驚到了,過來捧著臉仔細看了看:“怎麼了?沒睡好還是喝高了難受?”謝觀滿腹心事,看見他就想嘆氣,冷不丁被霍明鈞一碰,頓時反應過度,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霍明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謝觀清楚地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不敢置信的神情彷彿在他平靜的表情上劃開了一個汩汩血的小傷口。
謝觀心尖一,像被看不見的小針紮了一下。
他想也沒想,一把抓住霍明鈞的手,覺自己在這一刻抖盡了平生所有的機靈:“別摸,我還沒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