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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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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白和皮上綱來了,我說對不起啦皮老師,昨天我們喝酒沒帶上你,皮上綱說喝什麼酒?你要結婚不成?我說我要走了。

先詫異道:“你要走?”

“真的。”我看著她深度懷疑的目光說:“不會拖過這個禮拜了。”說清了前後的原委,皮上綱恍然道:“好,有魄力。”白還是有些不信似的問:“你和家裡商量過了?”我說我只是決定好以後,跟他們說了一下,沒有人能改變我了。

“太草率了,太草率了,雖然我也支持你。”白鷺連連說。

我說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做出決定,可能這就是大夥常說的“爆發”吧。

我一轉頭,看見佟校上樓去了,趕緊說:“我去給佟校也發個通告吧。”佟校剛吃過早點,正坐下來泡了茶剔牙呢,我說佟校早啊。佟校笑道:“早也早不過你們,你們辛苦啊。”我說馬上就不用出這份辛苦了。佟校惑地看著我微笑,牙籤還叼在嘴裡,有些象周潤發,很少見他這樣瀟灑的造型。

“我已經聯繫了新單位,馬上就走了。”我不想循序漸進了。

佟校的手動了一下,立刻把牙籤扔掉,我看見他嘬了下嘴,向紙簍裡吐出一口帶血的唾

“怎麼怎麼?”我又重複了一遍,而且說得更具體了些。佟校趕緊招呼我坐,急迫地說:“有什麼困難有什麼想法,你先跟我談嘛,我還能不幫你?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佟校,我這是一突然間的決定,別說跟您商量,事先我都沒跟自己商量。我覺得學校實在不再適合我呆下去,我不想糟蹋人家孩子,當老師又誤人子弟,於心不忍啊,還是早走早解脫。”

“這話從何說起,誰說這話你也不能說這話啊,對不對?一定是有別的原因,你跟我還見外麼?”我誠懇地笑道:“佟校,對不起,真的沒有具體的原因,不論是您,還是桑樹坪,都沒有什麼虧待我什麼。”

“那你為什麼…”

“我只是覺得我的志向不在教書上,即使以前是這樣,現在也完全變了,因為這個書教得我太窩囊,太壓抑,情全沒了。趁年輕不走,趁有機會不走,將來我要後悔。”佟校長出了一口期:“麥麥啊,你不說我也明白,你是覺得這個書教得不痛快,自己的好多想法都不能實現。可你還是年輕啊,要明白,到了哪裡,都是一個單位,有單位就有條條框框,個人永遠要被拘束,從這裡到那裡,換的只是環境和崗位,哪裡有你要追求的自由呢?”我說我不是刻意地要自由,我沒有那麼幼稚,我要的是另一種生活,可以說是哪怕隨便的另一種生活,不管做什麼,先出了這個牢籠再說,學校叫我象太監一樣地情,叫我覺蒼老和幻滅,這覺很可怕,我不想一輩子都這樣,我不想毀了我的青,更不想去毀別人的青,看著那些孩子我就覺得自己在犯罪。

“唉。”佟校嘆息著搖了搖頭:“你能跟我說實話,我很高興,不過你該清楚,我死活不會放你走的。”我看著他的腳尖說:“佟校,我不是來請調的,我是來跟您道別的,我辭職。”

“辭…辭職?”佟校有些口吃,抓起茶杯來就往嘴邊送,又呸地一口吐了,水還太燙。

我說我再跟尤校招呼一聲,就準備走了,場部那裡,隨他們去吧,他們在我眼裡什麼也不是。這些領導,我只對您還有些情,可惜我不能等著您退休了。

佟校有些頹唐地說:“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初三的課,我再上兩天,也就兩天了,好在趙老師搬到農場了,隨叫隨到,您安排吧,我是去意已決。”佟校把手在玻璃板上重重一按:“好,走吧,年輕人是要敢闖,我不攔你了,免得將來落你埋怨——我那大小子也剛剛下海了,也照你一樣,回來告訴我一聲,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留,我還臭罵了他一通,呵呵,看來我這腦筋是老啦。那什麼!你不能就這麼走,今年你的語文考了全縣第一,我還準備給你慶功哪。”

“是嘛,第一啊,沒想到。”我心裡有些動似的,說不太清的一種情緒。

“慶功你怕是等不急了,得給你餞行!”我說餞什麼行,蘇胖子走都沒餞行,還是給桑樹坪效力呢,我這一個純粹的叛徒,還餞行?謝謝了佟校。

佟校嘆道:“唉,你們兩個啊,都是我想下力培養的,將來的學校還指望你們接呢,這下可好,給我落倆話把兒。”我說還有很多人嘛,今年不是還來新人嗎?

“哼,我是寒了心了,什麼新人舊人的,這學校就是害人的,誰走誰英明啊,我是老梆子了,要年輕30歲,趕上這時代我也下海摸兩把去,哈哈。”我隨和著一笑,坐下來開始聊閒話,佟校也不顧忌了,一嘴髒話,先說了自己當老師、當領導這些年的苦衷,又歷數桑樹坪這些領導、老師的功過,讓他看上眼的,真的沒有幾個,剛罵到尤俊傑,尤校就到了。佟校打岔道:“正念叨你呢,麥麥不伺候咱這學校了,人家要下海發財去了,怎麼著,晚上去你那兒喝喝?”尤校自是意外,細問幾句,又是惋惜,又是讚賞的,說了一片好聽的廢話。最後約我們晚上去他家裡喝餞行酒,我連忙推辭,說不打攪,我知道晚上再搭上章書記,甚至康老師和傅康,幾個頭目心事各懷的,也未必能說幾句人話。

慨附和著說了些淡話,我抓緊回了辦公室,開始收拾東西,我得給趙老師留個好底子,即使人家未必需要這些東西。想想,《雍陽文藝》的方主編那裡似乎也該打個招呼,又懶得專程去縣城,將來再寫信吧。

上午每個班都還有我一節課,還是要上的,不過講什麼都沒有興趣似的,看來這最後一課,是無論如何比不上都德小說裡寫的那種效果了。我是背叛,人家是堅持,韓麥爾先生能昂揚地在黑板上寫下“法蘭西萬歲”我麥麥老師寫什麼?

“造反有理”?

“下海無罪”?

我想我還是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傳出去也象回事兒。

下課了,看我忙活,問:“你還上課去?”

“上,當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嘛。”最後,我讓他們背了兩堂課的古文“好好學習”的教導也沒留下。當然,我也沒提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他們上課的話,我相信即使我說,也不會象韓麥爾一樣動得語無倫次:“我的朋友們,我、我…”但我會在瞬間覺悲哀。

我會在瞬間覺悲哀。

所以我不跟他們道別,我沒有心情跟一群我還叫不上名字的學生煽情,在我的新生活裡,我也不會懷念這些學生甲學生乙吧,而且我知道:他們也不會象我在真情報道里看到的那樣,痛哭著懇求我留下。

在我心裡只裝了一屆學生,我會記得高雪清、齊美雲、江勇革、陶麗、健他們,甚至侯山、郭傑,還有,就是林三柱,這個我培養出的小英雄。我甚至閃過一個念頭:應該在走前,為林三柱掃一次墓。

我知道,晚上他們中的一些人會來看我。昨天在飯館,陶麗已經知道我要走的消息。

晚上,白去我宿舍的時候,我正跟幾個學生聊得歡呢。

說:“你們好熱鬧啊。”我讓她坐,她說不了,依舊站在外面,我只好出來和她說話。

說你真是捉摸不定,說走就走。我說人生往往就在一瞬間改變,可那個準備的過程卻可能漫長和痛苦。

輕笑一下:“你的圍脖還要不?我想你不用了吧,到了那裡,恐怕沒有心情再五四形象了。”我笑起來:“看你方便啦——其實我在這裡,才真正沒有心情玩五四造型呢,五四神出在大學,在現在的中學裡卻被一代代地玷汙著。”白笑,說麥麥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很高興,你彷彿又把我帶回大學時代了,有情有青覺真好,可惜我找不回來那覺了,唉。

我正要附和著安,白又接著說:“你要記著,師姐會一直關注你的,希望你永遠這麼意氣風發,不要沉淪啊。”我突然就有些動了,甚至想擁抱她一下。

我扶著欄杆,望著目力能及的桑樹坪,一些曖昧的燈火,慵倦地開放在夜裡,彷彿將眠未眠將醒未醒的夢境。火車的嗚咽聲響起,讓我覺手裡的鐵欄都有些細微的震顫了,我知道這裡的人們不會有覺,就象我沒有覺到5分鐘之前那列火車一樣,他們說時間長了就習慣了,而我今夜又要失眠。

因為我的覺甦醒了。

和我聊了一會兒,先下樓了,陶麗他們還在宿舍裡高聲喧譁。健上了重點高中,讓我也有些意外呢,林小平也將和他一起,不過他家裡是了一萬塊擇校費的。剛才林小平還說:現在算知道知識就是財富了。

健的父親要用單位的車送我,健說他們幾個也一起去:“開開眼,也多跟麥老師呆會兒。”我很欣

看看錶,已經9點多了,我招呼他們先回家,陶麗說:“你走得這麼急,還沒想好送你什麼禮物呢。”我說你們大家就是我的禮物,教過你們這屆學生,我很高興,記得我剛來時候和你們說過什麼嗎?陶麗說我是後來的,我們都笑。

我說:“我說過,你們將是我走上講臺後的第一批學生,我想你們的笑容我會一生難忘,我會很珍惜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光,希望你們也能珍惜。那樣,當我終於退休了,當我老了時,我想起你們來,我會說:那是一群多麼可愛的學生啊。”

“可是,你還沒有老,就先退休了。”我說我這不叫退休,叫叛逃。/轉天上課前,我們已經離開了桑樹坪。

陶麗、健、肖壯、林小平都來了,剛出桑樹坪不久,就看見江勇革正在查車,很兇的樣子,我們笑做一團。

讓司機逆行著過去打了招呼,江勇哥很懊惱不能跟我們同行。聊了幾句,我說得走了,江勇哥立刻跑上公路,揮手讓車止住,直到我們的車子上了順行線,才揮揮手,一邊跟我們做別,一邊招呼其他車輛通行。

我笑道:“這臭小子,搞特權啊。”走了一段兒,林小平問我離開桑樹坪的時候有什麼覺。

我回頭望著桑樹坪方向,已經看不見農場的蹤影了。朝陽已經升起,雲很稀,天彷彿是透明的了。

我收回目光說:“沒覺,我出來的時候連頭也沒回啊,有你們在車上,那裡還有什麼讓我留戀?”我真的忘記回頭看一眼桑樹坪了,我的心已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