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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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帶著更大的決心和雲生暫時分手。雲生已經安排我和“華大”的副總見過面,我們談得很好,副總說你來吧,不要說是金子了,就是一塊磚頭,在這裡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雲生問過我工職的事,我想也沒想就說:“不管它,聽天由命。”我很清楚,桑樹坪不會讓我順利地辦理停薪留職的,而且我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雲生對原來的單位,不是連報到都沒有去嗎?甚至我想到了我的中學同學,那個養殖專業戶包大朋——他們都能行,我為什麼不能?我不是叫學生在桌子上刻過“我能行”這樣的字嗎?現在,輪到我用它來勵自己了。
是的,我能行。有退路的人就不會拼盡全力,我要退路何用?無路的荒原更好,你走向哪裡,哪裡就成了前方。
在路上,我開始冷靜了一些,逐漸從膨脹的情裡走出來,一點點兒考慮那些現實的東西了。
我開始想象我的決定會給大家帶來怎樣的震動,我的家裡會怎樣?佟校會怎樣?那些同事又會怎樣?
猶豫了一會兒,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非常沒意思,瞻前顧後,婆婆媽媽。最後,我終於一咬牙:誰也不管了,我要自己全權決定一次自己的生活!
我想象著那些慣用“開除你”、“我不簽字誰也甭想調走”等語言炫耀權威的人們,在我義無返顧的叛逃裡將何等的無奈,不覺先笑了起來。那種在領導角和行政角上的失落,他們還沒有具體地體會過吧。呵呵。
那時候,桑樹坪還沒有一個人開我這樣的先河,就給他們來個風波乍起吧。
我直接回了家。
沒想到,父親對我的決定沒有過於烈的反對,他只說你大了,自己的生活自己決定吧。媽媽則在痛惜我的工職。爸爸說,工職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將來能不能快樂、充實,會不會後悔,我說肯定不會!即使我後悔去了大邱莊這件事本身,我也不會後悔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我選擇“換一種活法”的事情將讓我一生覺驕傲,不論將來的結局如何。
爸爸就不再說話,默默地了半宿的煙。
返回桑樹坪的時候,我沒有騎車,這個用不上了。
小果正在辦公室,我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我要走了,不幹了!
小果象看見外星人一樣瞪著我,我說看什麼看,我不伺候這買賣啦。
“哥哥你沒發燒吧。”小果一下歪在牆上,還有些驚魂未定似的,他絕對想不到,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事先一點兒風吹草動也沒有?
傅康一進門就聽出我們在談什麼了,他說麥麥你可要三思而行啊。我說孔子早說了:再思、可矣,我想好了,決定了。
小果悽切地說:“老九你不能走,以後我找誰聊天去?”
“別看你鬧得歡,你走不了。”傅康倒正經:“你辦調動,還是停薪留職?從學校的角度,從場部的角度,都不會批准。”我輕蔑地說:“我誰也不撣他們,我抬股就走!連辭職報告都不打,不信您就看看——哥倆啊,我是真受夠了,再這麼幹下去,我就快進神病院了。”
“哥哥我特理解你。”小果正道:“可你走得也太突然了,佟校知道不?”
“我當然會跟他念叨一聲的。”
“這個畢業班咋辦?”
“呵,我都照顧到了,還走什麼走?車到山前必有路,那是桑樹坪自己的事了。”我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愧疚。當我傾注過心血和熱情的那一批學生離開後,當我所有的夢與情都破碎後,這裡還有我的什麼?彷彿普希金在他另一首詩裡寫到的:“在窮鄉僻壤,在囚的陰暗生活中,我的子就那樣靜靜地消逝,沒有傾心的人,沒有詩的靈,沒有眼淚、沒有生命,也沒有愛情。”我已經無法忍受,也不願再忍受,我也要背叛了,弟兄們。
我說等我跟弟兄們再喝頓壯行酒,就拜拜啦。
“怎麼也得等開學吧?”傅康和小果幾乎同時說。我說那個學啊,留給你們慢慢開吧。暑假補課我都不管了。既然絕情,就殘酷到底。
事實上,在我心中“換一種活法”的呼喚一直在動著我,催促我抓緊上路,離開這苦海,離開這一切的傷害和破滅,開始——開始新的生活!
當晚,我就召集了朋友們去喝酒,施展也趕過來,有些惋惜,更多的還是興奮,說我做得對。可惜嶽元不在,也忘了叫上牛樂耕。
老範說麥麥你早該下這個決心,我要有志氣,也早跑了,現在誰還在單位裡死拴著?
丁茂林關注道:“老弟,鬧這麼熱鬧,他們給你多少錢工資?”我說還真不知道呢,老丁立刻懶散地往後一仰:“咳,保什麼密啊,我又不跟你借錢。”蘇家棟攻擊道:“你滿眼子就認得錢,麥麥走啊,我理解!他就是想換個地方,換個活法,在這裡太壓抑了。”我立刻起身和蘇家棟握手:“知我者,胖子也。”我說錢不錢的,我還真沒走那心思,比這裡多拿那是肯定的,可是,真正迫使我離開的不是我自己,是桑樹坪的環境,是整個教育系統的弊端和傳統,你們都是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的,剛來時候,咱是多有為一青年啊,現在?讓這狗學校給姦汙得有氣無力的啦。
施展說你走我遺憾的,其實你要留下來跟老範我們一起幹多好?都是自己朋友嘛,畢竟家門口好說話。
我說要不是去大邱莊,要不是見了雲生,我的腦子還轉不過彎來,很多東西總放不下,現在,把過去的東西一腳蹬開了,一切歸零後,神上真是輕鬆,豁然開朗怎麼講,就是我現在這狀態。
蘇家棟囑咐我:“最不好過的那關就是佟校,佟校還有兩年就退休了,按理,你怎麼也該堅持到他走吧?不過既然你這麼鐵心地決定了,他也奈何不了你,只是這個心傷得一定夠深,你得多跟他聊聊。”我說那當然,佟校一直把我當英培養和糟蹋著,我能不去看看他嗎?小果說你真是沒良心。我正道:“說心裡話,我不怨佟校,佟校是一好校長,是現行體制下的好校長,我對他一直是敬重多於其他的,不過叫我再等他兩年,我也熬廢了,想走也走不動啦。”疾風知勁草,板蕩顯誠臣,看來我是不忠不義啦。
傅康說不能那麼愚忠——一向被我們認為愚忠的傅康居然鼓勵我“不能那麼愚忠”我已經決定:一會兒,只要不喝高了,我直接找佟校去。
可惜,當晚我喝得都摸不到自己下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