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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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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試考‬的總結會上,佟校彙總各位老師的意見,把畢業班的學生又進行了“細分”:對有上重點希望的,肯定可以上普高的,將就畢業的,純粹屎蛋的,還有就是各個檔次間漂移不定的那些人,都分別制定了大體的戰略方案。按目前的狀態看,本屆的情況似乎至少可以和上屆同期持平,有“重點”希望的學生比往屆略低幾個百分點,如果算上幾個暫時被排除的不穩定分子,又要高上一些去,所以佟校的目標之一尤其明確,一定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把那幾個搖擺不定的學生拉上去、踹上去!

高雪清就在被拉被踹之列,現在她的總體成績已經上來了,偏科不是特別嚴重了,這和我果斷地停了她的私人欣賞課不無關係,我也“清醒”了,不能耽誤人家孩子前途。

幾個“純粹的屎蛋”當然只能在二班,林三柱、江勇革、朱燕燕。除了無比笨、笨得早該送啟智學校、笨得所有老師都不捨得跟她著急的朱燕燕,我心裡對另兩個人還是有信心的,畢業應該不成問題,不過在會上,我沒表達我的看法,我現在懶得表達我的任何看法。

臨散會,白說:“佟校,現在天黑得早了,以後週末補課的安排變動一下吧,儘量讓我跟麥麥一天,這樣回家時我也有個伴兒。”佟校笑著答應,說不用我安排,你們老師之間商量一下就可以了嘛。然後對我說:“這個責任大了,護花使者啊。”白微紅了臉,怪佟校開她玩笑。

其實我不太喜歡跟她一起回家,我喜歡瘋狂地騎快車,她當然吃不消,而且一路上總不好默默地走,要聊兩個小時,多少次下來,也沒有那麼多話題了,桑樹坪這些窮事,我又懶得說它。我又為難因為要照顧她,不想回家時也不得不陪她走一遭,少了許多自由自在的‮趣情‬——我想,白若知道我心中的自私,會生氣心傷的。

晃一晃,就放了寒假,學校開始顯得寥落空曠。初三的學生還要上一週的課才能回家,又連續地下雪,教室的爐子裡燒的是煙煤,經常被通得呼呼做響,烤得爐膛和煙囪的部都紅晃起來,彷彿58年大鍊鋼鐵的氣氛,四圍的學生喊熱,講臺這裡還是冰涼的,畢竟屋子大,牆壁又薄。老師學生都沒有很好的心情上課,一般都安排了自由複習。

大家的心都有些浮躁。

嶽元他們回去了,我懶得自己起火,又去食堂吃,黑壯的龐姨就大驚小怪,彷彿見了外星人似的叫,我厚了臉皮裝聾,磨牙打哈哈。下一頓就不去了,自己在樓上煮方便麵,好在還有十幾個雞蛋,不至於一個星期就把我吃成麵條兒,吃的時候,望那積了雪的伙房屋頂,就淒涼著有些自我戰勝的悲壯和得意。至於龐姨又在編排什麼淡話,我自然更不去在意,她算老幾?

晚上偶爾見曾月紅來了一次,好象去了初二辦公室,並不關注,回頭就聽白鄙夷地說:“曾月紅也是不嫌丟人,哪裡省不下那幾個錢,要到學校來偷煤?”原來是裝了小半蛇皮袋子的“大同塊兒”煙煤走。當時我也嘲笑了幾句,過耳不留心。

一個禮拜過得也快,眼看就到了週末,我們回不了家,天晚了,又正飄著小雪,樓上只有我和皮上綱在看新聞聯播,也沒什麼離奇的消息,據說全國依舊形勢一片大好,瑞雪兆著豐年。我望一眼下面,白和王大爺的房間都亮著燈,顯得孤單。心下動起幾絲不忍,就喊白上來看電視。宿舍的後窗都貼了防風膠條,想來也未必聽見了,也就不再拉攏。皮上綱一邊用腳把一隻三條半腿兒的破椅子踹散架,撿合適的木條往爐膛裡,一邊罵道:“這學校也是忒缺德,一個女老師,也放心人家!出點兒事我看誰兜!”正說著,不想白居然跑進來,一邊撲打著頭上身上的雪花,一邊招呼後面:“進來吧。”高雪清小老鼠一般試探著邁進門檻,皮上綱立刻糾正了形象,不再喪心病狂地踹椅子。白笑道:“我一個人住有些怕,叫她來跟我做伴,也正好給她開開小灶。”我說是啊,高雪清你的物理是該補補了。

笑著說:“你喊我的時候,正鼓搗爐子呢,一下午沒看好,落了火,攪了滿屋的煙,我們也呆不下去了——你叫我什麼事兒啊?”我說就是怕你一個人太膩歪,讓你來看電視。白哦了一聲,有些自得的樣子。

過了一會,白說:“看樣子咱明天也回不了家了,這雪越來越大了呢,唉,這叫什麼事兒!”當著學生的面兒,我和皮上綱都不好攻擊學校的補課政策,只能連嘆倒黴,皮上綱說不行就到倆校長家裡輪過年。高雪清實在地說:“你們去我家裡吧。”我們都笑。

我說:“實在回不去,咱幾個就在這裡過吧,我那屋裡也有傢伙,到時候高雪清來幫我們包餃子啊。”高雪清笑著答應。

皮上綱倔強地說:我就是爬也得爬回去,你們倆過吧。白咯咯笑著說:“你們胡說什麼呀?”高雪清也輕聲偷樂。

一夜無話,早上起來我就傻了,居然讓白說中,雪是越發的大了,鋪天蓋地。皮上綱的屋裡,濃煙正滾滾噴湧出來,我正要過去看看皮老師是不是給燻死了,皮上綱已經狂咳著跑出來,黑著臉,手裡還抓著一火筷子,象個剛從戰場上突圍出來的武士:“個球,不叫人活啦!”我笑道:“爐子又滅了?”皮上綱說後半夜就滅了,忍了半宿了,早上實在受不了才折騰它:“本來想著忍過這晚上就回家,這下可好!”皮上綱用火筷子指點著銀裝素裹的桑樹坪:“倒黴人才來這倒黴地界!我算服啦!”我當然不想在這裡過年,就說:“這不行,得找老佟老尤他們給想辦法,又不是三五里路就到家了。”皮上綱畏縮道:“你去啊!現在可不是非年級組長解決不可,切身利益啊,況且你跟倆校長也都說得上話,嫡系嘛。”我突然一拍大腿:“找蘇胖子!讓他個車送咱們,我就不信了,他還這點兒階級情都沒有?”

“打電話!”皮上綱也來了神,我們在校長室前面鼓搗了半天,也沒發現哪個窗戶沒閂死,我說要是錢小常來了就好了,皮上綱問錢小常誰呀?我說就是初二那個小偷小摸人稱谷上蚤的。

皮上綱受到啟發,氣憤地一揮火筷子:“他母親的,撬!我也豁出去了!”說著就把火筷子往窗戶縫裡捅。我說:“看好竅門。”然後一起琢磨著,又回屋換了工具,把皮上綱的鋼尺、圓規都拿了來,試了半晌,雖然不是專業,卻也架不住窮兇極惡的摧殘,終於打開一扇窗。我利落地竄進去,就給蘇胖子打電話,撥了半天才想起這個時候辦公室不會有人,又爬出來,告訴皮上綱:“先吃飯!”兩個小時後,品廠的車來了,一輛雙排座的解放,送貨的。我們一商量,皮上綱的家跟白我們正是反向,就鼓動皮上綱先撤,皮上綱興奮又抱歉地上了車,自行車扔在車斗裡,回家了。

雪還在下,高雪清也被困住了。我說:“這車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白,中午在我宿舍吃吧,你們兩個都上來,東西富裕。”白拿了一堆零食上來。我們三個聊了一會兒,就開始忙活,有兩個女老師女學生,就不叫我手,眼巴巴等吃,我只能盡地主之誼,吩咐它們多放雞蛋,我說一頓半頓吃不胖。我知道白一直在堅定地減肥,雖然她胖得遠不夠級別。

吃著方便麵,幾個人都有些拘謹,怕出啼哩吐嚕的響動來,好不容易都紳士淑女地做秀完畢,涮了傢什,白突然說:“其實過子就這麼簡單,有張,有個屋子,加上吃飯家伙,就齊了。”我說那總得有人吧?白嗔道:“廢話。”高雪清在旁又是笑,白我們兩個也不好多談,只能坐下來吃零食,滿屋裡卡卡磕瓜子的聲音,鬧耗子似的。偶爾聊些不疼不癢的淡話,少不了鼓勵高雪清好好學習、加倍努力。

品廠的車子下午三點才回來,說是不敢快開。我們趕緊上車,先送高雪清回了牛隊,再掉頭回家。司機說皮老師的家裡可夠艱苦,仨孩子都在上學,還好,學習據說都不賴。司機是從皮上綱家吃過了才回來的。

14[預告],在家裡呆得舒坦,卻不知道寒假裡發生了很多事,桑樹坪都快鬧翻了。到時候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是我們不能預知和控制的,生活離充滿了偶然的錘子,專用來打擊必然的鏈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