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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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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考‬了,第一場就安排我和白監,在一班。一班的學生基本還是叫人放心的,我巡視到一半就開始看書,偶爾一眼考場。站在講臺上忽然有些得意和後怕,原來居高臨下一望,學生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上學的時候偷看小人書、五俠小說,或者搞個小動作放鬆一下,老師沒理我們,還特得意地以為人家瞎呢,現在一想,其實那是老師慈悲為懷,或者乾脆就是懶得管,彷彿舉頭三尺的神明,人家早把人間那點髒事兒看得底兒掉了,所謂天知地知啊。老師雖然不是神明,可這課堂上能有什麼事瞞過他的眼睛?當學生時自己還以為無往不勝呢,想來慚愧。

薛從左在抄襲。一隻手在底下小搞著,另一隻手還握著筆假深沉地在卷子上瞎掂掇,神情也做痛不生的冥想狀。

我放下書,輕描淡寫地警告:“薛從左別搞小動作了。”對“好學生”一般老師都該適當給些面子,好學生都自尊心強,好象只有“壞學生”才臉皮超厚,可以任由老師挖苦刺,‘好學生“在學校這個環境裡,就如官僚機構中長官眼中的“自己人”一樣,得放一馬就放一馬了,既給他面子,也要他記住恩德,不同的是官場上是為了結幫,學校裡是為了督促學生髮奮而已。

我話音一落,薛從左立刻坐好,然後嚴肅地維護自己的權益:“我沒抄!”——唉,好學生都知道自己的尊嚴和成績一樣重要。

我說你那是還沒抄成。薛從左紅起臉,還要抗辯,白已經過去,一把從桌鬥裡掏出一本已經打開的課本:“還嘴硬?‮試考‬前不是要求你們了嗎——把課本都裝進書包裡?”學生們都看薛從左,薛從左被拍了腦門的鴨子似的,脖子逐漸軟下去,萎縮得只剩下一張紅臉了,可惜不能把腦袋也縮進脖腔去。我眼睛左右一轉:“都答卷兒!少給我藉機掃別人答案,你們給誰‮試考‬哪?糊誰?”然後看著薛從左,又氣又樂:叫你死硬,給你面子不接住,非一鞋底子臉上了才塌實?為了虛榮心,犧牲了自尊,何苦?尊嚴是這麼個維護法嗎?

“這個怎麼辦?”白把課本往講桌上一扔。

我把手裡的書一合,笑道:“有抄襲的衝動是正常的,誰不想考好成績啊?”我壓低聲音問:“你就沒作弊過?”白偷笑,我的腳尖也立刻疼了一下。

“薛從左,考完試到魏老師那裡領書。”這是我們通行的做法,學生犯了錯,老師懶得多管時,直接給班主任。

考完試,我暫時就不用監場了,先判卷。魏老師舉著兩本《語文》:“林三柱,靳如花。”然後放到我面前。我笑道:“我這邊也有收穫,薛從左也給抓住了,書我放您桌上了,我讓他全考完了找您。”魏老師恨恨地說:“他們怎麼就不明白呢?‮試考‬不是為檢測他水平嗎?他們都作弊,老師還以為一個個都學得多好呢!怎麼正確地安排教學?最後吃虧的不還是他們?”皮上綱說:“學生要都能那麼想,老師也就比神仙還逍遙了。”

“作弊的一律給鴨蛋!我是不客氣。”小果慷慨地宣佈。

傅康已經基本適應了教導主任的身份,象在宣佈一條原則似的說:“快班的學生作弊,處罰要比慢班的更嚴厲!”魏老師氣憤地說:“我這就找薛從左去!”我本來想叫她少安毋躁,等都考完再說,免得影響學生情緒,最後頓了頓,還是沒有說話,我只把二班兩個學生的課本扔進了屜。

備考鈴響了,魏老師氣哼哼回來拿卷子,進門就彙報:“我給了薛從左倆大耳光子!”彷彿不是跟學生,倒象是跟我們當中的哪個人鬥氣,白看我一眼,撅一下嘴,笑了。

除了作文,基礎知識部分的卷子很快判完了,兩個班的成績都讓我覺得還可以代,向誰代?自己,還有校長室。

以前我不喜歡判卷和批改作業,有一個古怪的原因是我不喜歡紅的墨水——紅的居然也叫墨水,我一直覺得彆扭——那些血淋淋的勾叉使我不舒服,在老師或者學生眼裡,紅似乎代表著某種至高無上的霸道專制的權威,具有生殺予奪的能量。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曾經有一種綠的鋼筆水,很免費,後來卻見不到了,似乎銷聲匿跡。我曾經試圖找那種顏,即使是打斜叉否定一種結果,綠至少還有些柔和的期翼在裡面。現在我有些無所謂了,是習慣還是無奈?

現在,即使有綠的鋼筆水,我也不相信我一定會選擇它了,顏覺對我已經不重要,結果才是唯一,才是我們所有人的唯一,對家長、學生、老師還有校領導,都一樣。

考完了試,老師們要集中閱兩天卷兒,其他年級都放了假,初三的學生馬不停蹄地在上自習。

皮老師的數學也判完了,我們協調了兩句,分班去給學生講卷子,自習課不搶白不搶,我現在可是跟誰也不客氣了。小果總說學生的英語成績是幾科裡較差的,所以爭取了佟校的意見,每天晚課後多留學生半小時背單詞和課文,現在兩頭兒都叫魏老師和小果霸佔了,學生無形中一天要在學校多呆一個鐘頭,回家以後還有多少力看書?所以其他老師也紛紛紅了眼,見縫針,扎得學生連喊叫和呻的力氣都快沒了。

誰敢可憐他們?我們都會自問:“到時候成績上不去,誰可憐我啊?”我走進教室,課堂上剛剛還有些嘈雜的聲音委靡了一下,很多人又立刻意識到這是自習課,開始放鬆一些了。我把兩張卷子和兩本《語文》放在講桌上,先在教室裡溜達了兩圈,不少學生開始掏出語文書來,小聲背誦,我路過的時候,身邊那個學生的聲音就自覺地清晰高朗幾分,好象在向我表達忠心:看,我在學您的語文呢。

我走到林三柱身後,站住,林三柱有些做賊心虛地回頭,對我討好地一笑,就憑他那張臉譜兒,還努力奔著百媚俱生那方向努力呢,醜得我想吐。我拍了他黑脖子一巴掌:“語文書呢?”林三柱答非所問地說:“我先看會兒化學。”江勇革哈地笑了一下,立刻收住。

我一揪林三柱耳朵,林三柱哈羅一聲隨起身,嘴歪眼斜地看我,我大聲說:“靳如花!你也給我出來!”靳如花惶恐地一回頭,我說看什麼看就是你!然後捩著林三柱先奔了外面,江勇革又在後面笑起來,好象覺得林三柱能落在我手裡有意思。

“要臉麼你們倆?”我望著猩猩般的林三柱和彷彿寵物貓的靳如花訓斥著。

林三柱趕緊痛心地說:“我錯了,麥老師我錯了。”靳如花也慚愧地垂著頭,望著自己的新旅遊鞋不做聲。看來倆人一點不傻,都清楚是‮試考‬作弊的事兒。

我一字一頓地教訓他們,說我平生最恨就是虛作假,‮試考‬作弊,看來事小,它反映了一種品質問題,你們現在就有這病,將來工作了,就是做假帳、報假票、騙單位、騙國家,一朝失手,遺恨終身!林三柱嬉笑道:“麥老師我混不到那份上,我也就是一扛大個兒買苦力的。”我說你住嘴,扛大個兒你還偷耍滑呢。

轉向靳如花,我說你平時看起來還算老實,我也沒特別說過你,作弊這個事兒我也不深追究,今天算取個教訓,以後作弊的時候想點兒隱蔽大的技巧。林三柱在旁笑,說我們都不敢了。靳如花一直不言聲,似乎悔恨到極點,想扎東牆的廁所遺址裡死的心都有,我才不信她那套。彷彿知識分子在文化界當領導,比外行更能整治知識分子一樣,過足了學生癮的老師具有一種先天的心理優勢,稍微清醒一點兒,就不會被學生的小花招惑。

我說,我也不跟你們沒完沒了,知道錯了還得知道害臊才成,知錯未必能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多了,知恥才有可能自愛。你們把書拿回去吧,在講臺上臉紅的那個我就信你。——再有啊,靳如花明天您那個大口紅給我免!有那工夫至少背倆外語單詞兒。拿書去吧。

林三柱先一步竄了進去,紅著臉,肯定是興奮的,跟害臊絕對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