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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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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照例沒課,嶽元也從米亞男家裡拜會回來,一起吃了飯,天還亮著,就搬出椅子,坐在樓臺上閒聊。嶽元說他的計劃已經基本成了,準備找佟校談。

嶽元指的是在學校搞三產的事。

他老家有一個密鑄造廠,廠長是他小學同學,關係不錯,嶽元知道那廠子的效益好,很多定單都忙不過來呢,所以就動了心思。回家幾次,那邊已經談好,建廠的費用也都計算過,不過十數萬元就可以運轉。嶽元說業務渠道不成問題,就看佟校的魄力了。

我說夠戧,現在學校的工作重心你又不是不明白,教學第一成績第一啊,好不容易抓來幾個老師,能讓你去搞那個?嶽元說我這可是好事,至少學校有了活錢兒了,我自己也能有發展。現在外面的好多學校都有三產,時不時還鼓勵學生到廠子參加勞動鍛鍊呢,桑樹坪應該更活躍才對,本來就在企業窩裡嘛。

正聊著,牆外傳來幾聲喊,是江勇革的聲音,我招呼他們進來,一會過來了,除了林三柱、林小平,居然還有陶麗。我笑道:“陶麗和江老大這對冤家怎麼還湊一堆兒了,別又是出了矛盾來找我評論了吧。”疑惑著,幾個人已經笑鬧著上了樓,那陣勢象幾個剛從夜市砸了沙鍋攤凱旋而歸的小氓。

問了,都說沒正事兒,就是閒了瞎溜呢。我說畢業班的學生居然抱怨閒得難受,真服了你們。米亞男笑道:“我實習那個學校,畢業班的學生5點半就到校了,自帶飯盒,一直到晚上10點才放。”林三柱誇張地扶緊欄杆,膽寒道:“米老師您別讓佟校知道啊,我們就這樣還吃不消呢。”我問陶麗:“跟江勇革倆人見面不掐了?”陶麗笑道:“我觀察了一段時間,看他還有點兒優點,就饒了他。”

“嘖,就你還‘觀察’?”江勇革口裡不屑,表情還是很得意的。

林三柱表功道:“其實是我給他們的和兒——我說咱都跟麥老師不錯,就應該都是哥們兒才對,打什麼打?不白讓別人看笑話?”大家笑了一次,我說:“你們有這等覺悟,我也就省心了。”呆了一會兒,米亞男先進去了,她說天氣涼起來了,得抓緊給嶽元織件衣,我玩笑道:“你要閒著,順手多織一件給我吧,你師兄可是沒人管的。”米亞男在裡面聲笑道:“還能等你說話?我們買線就要的雙份呢,不信問你弟弟。”我笑道:“你們那是給嶽元買的褲一套線吧,別為了我讓師弟冬天穿褲衩啊,我剛才是玩笑的。”嶽元只是笑。

陶麗也不知真傻假傻,望一眼窗戶,居然不顧深淺地問了一句:“米老師也住這裡啊?”嶽元險些從椅子上出溜下去:“別開這玩笑啊!”我們大笑,米亞男大聲問:“你們是不是說我壞話了?”陶麗突然醒悟似的,紅了臉說“沒有沒有”我笑著說:“陶麗你臉紅的時候才象個女孩,平時怎麼總跟假小子似的,專愛跟男生湊熱鬧,打架也拳頭腳丫子一起上,不象那些女孩子擅長用指甲。”陶麗的臉又紅一次,江勇革笑道:“將來肯定是個嫁不掉的,不好還是個同戀哪。”陶麗很惱,當即給了他一腳,伴隨著一句標準的國罵。我趕緊說:“你們都別胡鬧了,在這兒說會兒人話。”我說林小平最近還想虛作假不?林小平知道我指的是他做假成績想調班的事,忙說:“想開了,塌實學了,不過這心裡還是有些遺憾,就象那當兵的,同樣是打勝仗,因為跟了不同的隊伍,將來說起來,受也不一樣啊。”

“肖壯呢?肖壯最近不跟你們一塊兒了?”

“人家孩子出息啦。”林三柱說著醋話,卻聞不到醋意:“他老子先前還真不怎麼管他,自從他這成績一上去,還看出光明來了,一傢伙就給他加上套兒了,放學就給鎖起來學習,嘿嘿,現在他後悔都來不及啦。”我說你們不許給他攪亂去啊,平時也不許說風涼話,小心我知道了。江勇革說:“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我們也為他高興呢。不信您問小平,剛才他想跟我們來,我都告訴他在家好好學習去吧——我們不是一路貨。”我笑道:“你還明白事兒,不過…”

“不過你也不能看不起自己,誰也不比誰差二里地——對不對麥老師?”林三柱受我教育多時,已經掌握了我的思路。我不覺笑了,說你們就是耳朵通風,左邊進右邊出,找個機會還不忘了氣我。

不經意就聊到其他學生,幾個傢伙給我分析,誰誰是紙老虎,誰誰是假正經,誰誰是兩面派,誰誰又是什麼什麼,聽得嶽元一個勁笑,說你們一幫孩子,哪那麼多花花腸子?然後徵詢我的意見;“師兄你說,咱上中學那會兒,是不是都跟傻子似的?除了讀書‮試考‬,其他的,光剩下記得上學回家那條路了。”我說我倒沒傻到你那個程度,至少上課還偷看過小人書呢。

林小平立刻來了神:“麥老師您上課也偷著看課外書啊?”林三柱很博學地說:“小人書不就是連環畫嘛,我們家還有幾本呢,閃閃的紅星、農奴戟、雞信,現在都買不到了,滿大街全是小本的卡通畫。”我有些不屑和同情,帶著幾分滄桑說:“你們現在有什麼樂趣啊?我們小時候,別看窮,那遊戲可花樣海了,和泥鋦鍋鍋你們玩過嗎?滾鐵環尜尜(陀螺)你們玩過嗎?最文雅的——天下太平你們會玩嗎?你們就知道電子遊戲跟路邊檯球,有什麼意思!”嶽元說我們小時侯就愛釣蜻蜓扎蛤蟆,還偷生產隊的黃瓜茄子西紅柿,呵呵,好玩啊。我說我們上小學時候,一個老師特損,學生就摸黑把他們家冬瓜秧都齊剪折了,上中學的時候還往老師暖瓶裡過安眠藥,哈哈,不過那不是我乾的。

說來說去,光看我們倆聊了,好象已經忘記旁邊那幾個學生,直到陶麗提示一聲:“敢情你們也都不是好學生啊。”我們倆才一驚,突然大笑,引得米亞男在裡面坐不住,提了剛起頭兒的衣出來,倚靠在門框上跟我們打岔。

嶽元回頭看一眼,正告道:“女人倚門框不好。”米亞男咒罵一聲回去了,又給幾個學生揀了笑話。

我說我要去辦公室了,他們幾個不知趣,也尾隨過來。我說你們沒點兒別的事幹?林三柱笑道:“我們看您一天天也太累,歇一天吧,一會兒咱在辦公室打牌算了。”我說打住,一會兒你們趕緊都給我回家看書去。

幾個傢伙不客氣地在辦公室裡坐定,這摸摸那看看的叫我心煩,我說別亂動其他老師東西啊,都給我認清一下自己的身份。陶麗說麥老師在您跟前,我們還認什麼身份呀?

我說這話我愛聽,不過還是別動人家東西好。

陶麗說還是麥老師好啊。江勇革揭發道:“原先你不是在背後還罵麥老師來著?”陶麗瞪他一眼,並不難堪,接過話來說;“麥老師,我剛來時候還真不喜歡您,我覺得您說話特假,還罵人不帶髒字,我老覺得您瞧不起我這樣的學生,心裡特別膩歪您,後來也不知怎麼著,慢慢就覺得您還是那個意思,跟我在九河遇到的那些老師全不一樣。”我心裡有些得意,順嘴問:“陶麗,我聽說你在九河城裡上學的時候特厲害,是嗎?怎麼個厲害法?”江勇革先笑:“我們陶麗在那個學校,是三虎之中的母老虎。”

“去你姥姥的!”陶麗打他一巴掌後向我解釋:“那可都過去了,我現在什麼樣,麥老師你還看不見?”我說還不是我教育有方?

陶麗說:“咱這兒的老師還好,除了氣急了的,一般不打學生,我們那個破學校!老師打學生跟大煙似的上癮,動不動就給你一耳刮子,真受不了。也不能都怨老師,我們那些學生也亂,在學校的人都跟外面的小玩兒鬧勾著,動不動就打群架。不過這好象是老師和學生兩方面造成的吧。”我說你說話還懂辯證法。她問辯證法是什麼,我說就是正反面兒的理都佔著唄。

陶麗興致還不減:“我轉學前,就因為我跟校長的兒子幹架,我們班主任把我捩辦公室又掐又踹的,最後把我給急了,我上去就給了她一眼兒炮!通!我說姑也不上這個學了!”看她一時忘形手腳舞動的樣子,我說江勇革沒說錯,這樣野蠻下去誰敢娶你?陶麗說還真是的,我上學那個地方搞對象的多啦!可是沒有一個男的敢跟我談這個,叫哥們兒還行,搞對象不成,都怕我。

江勇革立刻說:“我不怕你,等畢業了咱倆搞對象吧,上學時候咱不能給麥老師找膩歪。”陶麗不屑地一揮手:“就你那個小樣兒的,不叫我治殘廢嘍?我原來一姐姐給我說過,說我將來不是找一軟柿子讓我捏半死,就是碰上一個比我還混硬的主兒!

我都沒心情,老想著將來到兒童村當‘媽媽’,一個人帶四五個小孩,多好玩兒!嘻嘻。”我說你倒想得天真,當兒童村的“媽媽”可要有學歷的,你以為是讓你放羊呢。陶麗黯然道:“我也就是一說,我這輩子沒有好結果的,我心裡老裝著一個事兒,就是我剛說的那個姐姐的事兒。”江勇革說:“你跟我說過了。”

“我還沒跟麥老師說呢!”陶麗有些氣急。我笑道:“你說啊?”

“我那姐姐叫小玉,對我特好。她沒爸爸,媽媽總打牌,姐姐是個女混混,哥哥在勞教,她班主任打她打得很兇。那年她16歲,我剛上小六,她給一個叫‘高壓鍋’的男的寫情書,結果高壓鍋把情書給他女朋友看了,那女的逮著機會就總奚落她,她就打了那女的,女的又找人把她修理了一頓,打得慘,當天她穿了一身白衣服跟我在一起待著,她告訴我:千萬別太早搞對象。我當時也沒在意,還說你這樣穿太扎眼,象死了人似的,她也沒說別的話,轉天就聽說她自殺了——我早晚要給她報仇,宰了那對狗男女!我說到做到。”陶麗的眼睛有些紅起來,我先詫異了一下,還沒說話,她又委靡地說:“跟你們在一起還高興些,有時候真覺得沒勁,這人活著有啥意思?真想先死一回,再跟我姐姐一起投胎到一個好世界裡去。”我說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有這麼多希奇古怪的想法?江勇革笑道:“您甭理她,過一會兒就又開始瘋了。”通過不斷的接觸,我對陶麗逐漸有了幾個層次的印象。開始我只當她是個桀驁不馴的女“稜子”後來又發現她倒蠻仗義的,而且喜怒無常,慢慢的,就又看出她的孩子氣的一面,心思單純,不象有些女孩那樣有著不適當的複雜。今天才忽然看見她居然還有頹唐的一面,還有心事重重的一面,還有憂傷寂寞的一面。

到我在這個女生身上多了一份責任,我可不可以憑籍潛移默化的影響,使她的世界逐漸地溫暖起來、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