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06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俱往矣!數風人物!還看今朝!”李朋越背越動,到最後一句,幾乎是歡呼出來的,然後一臉驕傲的看著我。
“這不背得快嗎?怎麼滲了一個月,非得我留你不可?咋這麼大奴?”李朋望望外面,顯然有些急著走人:“麥老師,背完了不就讓回家嗎?”
“快走吧,以後自覺一點兒,別把自己得沒有後路——叫下一個進來!”一個月來,我第一次發飈,一下子扣留了十幾個學生,讓他們在教室裡背主席著作,那闋詞又上口又簡單,四個禮拜了,這些傢伙還沒背下來。我有些急了,思想工作估計已經不靈,只有實施嚴管了。
其實,我並沒有要求他們課後用多大工夫去背誦課文,每週晚上補課,都有我四個課時的任務,我不講新課,給足了他們查漏補缺的機會。
我很快就發現我那一套“自由化”的教學方法有個致命的軟肋。
畢業班的學生比低年級的學生更機器化、奴化,這些孩子就象一管管牙膏,被惡狠狠的任課老師們這個擠一下,那個擠一下,突然來個不擠的,他們正巴不得口氣呢,有自覺的學生比沙漠裡的蛤蟆還稀罕,讓我悲哀,什麼是自主學習能力,他們自己不知道,我的那幾個可敬的同事也不理那套,每天,可憐的孩子們揹負著大書包離開時,腦子裡裝的是一科又一科的家庭作業,複習還要預習,語文課本是一些學生唯一可以放心丟在桌鬥裡教材。
我在辦公室裡坐著,天漸漸黑下來,每過一會兒就進來一個學生接受測試,過關了就放他回家,晚一些就只能委屈一下肚子,讓他連班上課了。我已經讓其他學生通知那幾個孩子的家長,說他們的孩子在學校很安全,正進步著呢,甭惦記,心疼孩子的就讓別人給捎倆饅頭來算了。
“不跟你們狠一把看來是不行啦!”我說的是氣話,也是心裡話。
白來準備晚上的課了,笑道:“你這麼早就來了?”平時,不管有沒有我的課,晚上我都來辦公室看書寫東西,白以為我剛來呢。我苦笑著告訴她真相後,白咯咯笑了:“怎麼樣?你也憋不住了吧?我早告訴你這些學生就得擠就得壓,讓他們靠自覺呀,等出西山吧。”我又是苦笑,心想:還不是你們一個個惡比虎狼,讓學生沒了一點兒自主時間?他們本沒機會去考慮自己該學什麼,而只能彷彿困獸,被把持在所有出口的看守用鞭子趕著,東一頭西一頭,看起來緊張充實,其實呢?
我後來慢慢有了一個惡毒的想法,我看出他們表面上是為了讓學生考出好成績,實際上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利益未必是經濟上的,絕大多數是為了做為老師的榮譽成就,每科老師都迫不及待地壓制學生,讓他們把自己這一科學得好些再好些,此外的所有,似乎都無足輕重了。
這推測的確惡毒,我不敢對任何同事說出口,因為我知道他們沒錯,沒錯得無可奈何,你不擠學生學生就要先應付擠他們的人,最後就是你的科目成績上不去,你這個老師的職責也就算沒有盡到。
形勢所迫啊。
難道我錯了?
最後一個學生進來了,是花枝招展的胡莉,這個讓小果提起來就狂跌的超級笨妞真是糟蹋這張臉,看著那麼水靈,腦子裡面不曉得的什麼囫圇物,上課時候大眼忽閃忽閃地,認真得叫老師不敢鬆懈,一提問就打岔,你說三她說山,你說詩詞她敢說蝨子,問她剛才想什麼呢,她就一臉惘,再追問,還就哭了,怪不得傅康班主任說到她就氣惱得要風。
“背了?”
“恩。”胡莉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我厭惡,早幹什麼去了?
“從頭來。”
“沁園雪澤東一九三六年二月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胡莉有氣無力地哼唧著,似乎滿腹的委屈。
等她終於看完了“今朝”我的身子也快軟了:“胡莉,你唱兒歌哪?”
“還不行啊麥老師?我還沒吃飯哪。”胡莉的眼圈紅起來,水汪汪的就要往外東西。我氣餒地一揮手:“去吧,趕緊回家吃飯,以後別等山窮水盡的時候再著急。”胡莉一邊往外磨蹭,一邊嘟囔:“還吃什麼,這就快上課了?”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在後面嚷道:“你還委屈啦?你沒吃飯,我還沒吃飯哪!”白撲哧一下笑了:“瞧你,跟他們犯得著嗎?”一邊從桌鬥裡掏出一包方便麵給我推過來:“湊合一頓吧。以後別跟他們客氣,平時就得抓,狠抓,你沒看嗎?你不抓,你的那份時間也叫別的老師擠走,誰也不忍心看著學生沒事幹不是?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你?成績上不去,你跟誰也代不過去啊,家長、佟校,還有你自己,都不會甘心,你說是不是?”我愣了愣,遲鈍地說:“是,是這樣,生不學,師之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