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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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只不過睜開自個兒蒙-的睡眼，再懶洋洋地掩打了記呵欠，“唔，我說小扮兒呀，剛剛是你在那邊又吼又叫的吵人吧？”吼？叫？吵人？蘇三口水，抿抿，不曉得該怎麼接腔。

沒錯，他方才心裡一急，是免不了稍微大聲嚷嚷了幾聲，可是比起這位仁兄的“哀號”程度，蘇三自認絕對沒他吵的啦！

想是這麼想，但腦子裡的理智卻壓抵不上嘴巴，就瞧他半偏著臉面，瞅了瞅身下的俊鮑子，莫名其妙又很不爭氣的吐出一句:“對…對不住。”俊鮑子懶懶地睞了蘇三一眼，眼神間還不是很清醒。

唉，真煩哪！怎麼他不過偷懶打個盹罷了，就莫名其妙一連跑來兩個煩人鬼？前一個杵在草叢間小解，他不過“好心”想提醒一下那老頭子要留意最近正四處作亂的捻匪而已，沒想到那老頭子就被他的“輕聲細語”給嚇得摔在泥濘裡，還一頭撞上了不長眼的大石頭！

現在這個更麻煩了，不但瞧見了老頭子那副倒黴的“死相”搞不好還會誤以為就是他謀殺人家的咧，要是張揚出去的話，那還得了？

忽然之間，他倆身後的一圈圈高聳草叢又掀起了一陣亂…

“太好了，終於找到雲哥哥哩！”

“在哪兒？別給姑我逮著他又窩在角落偷懶，逮到就揍扁他！”

“過分，別人趕路都來不及了，他怎麼盡在那兒扯咱們後腿！”就在聽聞一聲聲有貶有褒的對話一路傳來之後，蘇三與身下的陌生人彼此又再對望了一瞬，於是…俊鮑子畔先逸出一絲苦笑，緊接著他便尖聲嚷道:“救…救人呀！好…好疼…你壓得我動彈不得了啊！”完了，蘇三還來不及為自己伸冤，便已被一群娘子軍衝上前給亂拳揍暈啦！

京城幾鳥小宅廳上的妙齡女子由檜木椅中驚跳而起，“什麼引你把嘴巴張大，再清楚說一遍！”

“是…是的…”只見那名跪在女子面前的替死鬼－－報訊差使‮腿雙‬一軟，顫巍巍地癱伏在原地，垂著臉，雙手撐地，努力想把話說得更清楚，“敢稟…愛主子，-代蘇管事帶到…帶到天津新錢莊的那些…那些『貨』，全在半路上讓人給劫了！”鳳愛半-起眼，硃紅的瓣舐了舐，隱忍著中發的怒意。

“全部嗎？滿滿的一整船？”

“是，一整船全劫走了。”

“那小三子人呢？他可有受傷？”她問道，在心中揣想，搶匪就算要錢耍狠，總不至於連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少年也下手吧？

底下一片肅靜，鴉雀無聲。

“怎麼？難不成小三子受了重傷，這會兒命不保了嗎？”鳳愛心頭一怔，連忙步下臺階，拽起那名哆嗦個不停的差使，“你別抖了，快回答是或不是？”報訊差使悽苦著一張臉，“回…回愛主子，咱們的人趕到北運河沿岸搜尋時，早已…早已人去船空，啥也不剩了，就連…連蘇管事也沒瞧見…”

“所以這表示，小三子這下子生死未卜，行蹤成謎-？”

“呃，大…大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差使鼓足勇氣，抱著可能會被主子千刀萬剮的必死決心，才有膽子吐出這句結論。

誰不知愛主子向來就把蘇管事當心腹，什麼重要的事兒總不忘代他去辦。雖然明著他倆是主和僕，但底下人都知道，在這麼多服侍她的下人之中，愛主子唯有待蘇管事像疼弟弟一般的照顧。

於是…當然也就有些又羨又妒的謠言紛紛四起，傳來傳去，總不脫她和他之間定藏了啥不可告人的晦暗事之類。

“好可惡的！”鳳愛一聲嬌斥。

她的音調本就如鈴兒似的嬌脆，這會兒再一動氣，更好比窗邊一串串隨風搖曳的鈴，挾著微風互撞成調，每一記清脆的鈴響都教人心坎上不由得一陣輕顫。

“愛主子罵得是、罵得是，是小的辦事不力，害…害主子損失慘重…”豈料鳳愛卻白了他一眼，“你自作主張個啥？誰罵你來著了？”又是一陣膽戰心驚。

沒法子，誰教大夥兒都在底下碎嘴，說他們的愛主子人雖長得標緻，子卻難捉摸得很。有的說她正常的時候灑脫重情，亦有人說她輕狂率的時刻就連幾頭牛都牽不動她…

“笨，我是在罵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搶匪。”就瞧鳳愛邊說，邊心有旁騖地睞向那位正從前院中踱近的人，“好了好了，下去吧，不準在老爺子面前多嘴！”方指示完畢，她旋即一掃剛才的不悅，換上了一副淺笑的嬌麗表情。

“哎呀，我的舅老爺回來，怎也不先差人知會一聲呢？這樣子鳳愛丫頭也好把您愛吃的蒸蟹讓人備好了先用小火煨著呀！”她匆匆出門，三步並作兩步，攙住舅老爺的胳膊撒嬌。

“-呀，就愛拿好吃的東西巴結咱家，”風公公呵呵一笑，揚起指頭，好疼惜地捏了幾下鳳愛那如美玉的鼻。

“可咱家這趟是『回家』，又不是來『作客』的，何須派人一路通報費事兒呢？”

“好嘛好嘛，就知道舅老爺想我，您啊絕對不會吃虧的，因為鳳愛丫頭也想舅老爺想得緊哪！”她將風公公入廳中入座。

“隔了老遠，就聽-在宅子裡發脾氣，來，給咱家說來聽聽，又是哪一個小蠢蛋惹得-冒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