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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獨鬥八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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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州扭頭一看,只見那三騎駿馬上馱著兩男一女,兩個男的盡都不識,各有四十上下年紀,一著青衣,一披皂衫,肩頭上全著劍柄,女的卻穿一件大紅緊身疾服,媚眼妖嬈,正是刁家堡“巴山雙毒”之一的刁淑嫻。

傅小保一見了刁淑嫻,彷彿耗子見了貓,急忙橫袖擦乾了臉上淚痕,俯身拾起長劍,躍登馬背,便想開溜。

但他那裡剛勒轉絲韁,還沒有催馬移動,唐百州早一探手拉住了他的轡頭,咧嘴笑道:“你怕她幹什麼?她是你師姊,又不是你娘,乖乖給我站住,天塌下來,全有我唐大俠給你頂著。”傅小保掙了兩掙,怎敵得唐百州力大如牛,那馬嘶叫旋轉,卻無法掙脫,急得他哭喪著臉,又駭又怕,而刁淑嫻率著兩名漢子業已飛馬趕到,在距他們兩三丈處停住,傅小保只得低聲衰求道:“唐大俠,求你放了手,這樣給我師姊看見,回去我又得吃排頭了。”唐百州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好小子,你心裡就只一個師姊,難道便不在乎我這個師姊夫嗎?好小子,我跟你沒完。”這時候,刁淑嫻停身兩丈以外,本準備喝罵傅小保的,突聽了唐百州這幾句話,反倒一愣,皆因唐百州亂髮獨眼,長鬚破衣,早巳不是從前英俊模樣,一時間,她並沒有認出是誰,只顧瞪著一對又大又圓的眸子,凝視小保和這瘋人,心裡詫道:奇了,小保孤身入門,被我爹收做螟蛉義子,什麼時候又鑽出個姊夫來?

她乍來遽到,聽了這沒頭沒腦幾句話,可沒有會過意是唐百州在撿自己便宜,媚目轉了兩轉,這才把臉一沉,嬌聲喝道:“小保,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掌門令諭,誰叫你私下巴山?我看你是活得嫌麻煩了是嗎?快過來,跟我回山領罰去!”傅小保被唐百州糾纏著,委實脫身不開,再被刁淑嫻一頓臭罵,急得眼眶一紅,鼻子一酸,便滾下兩行淚水,哀聲叫道:“師姊,你…”但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唐百州早又敞聲笑道:“喲!乖孩子,你那麼疼你師姊,就一點不疼我這個師姊夫了?你師姊叫你過去,我這師姊夫偏要叫你過來,倒要瞧瞧你是誰的乖孩子。”這一次,刁淑嫻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咦!敢莫那瘋叫化子還在吃老孃的豆腐?她柳眉陡的一剔,戟指唐百州厲聲叱道:“呔!你這臭瘋子是什麼人?在這兒滿口胡說八道的?”唐百州就是要逗她對自己開口,刁淑嫻這一罵,他心裡可暗中大樂,接口應道:“我?

我是什麼人?我是你親丈夫,親漢子,難道你忘啦!”刁椒嫻聽了這話真氣得混身亂顫,鳳目倒豎,但還沒等她發作,她身後兩個負劍的漢子早厲喝連聲,雙雙從馬背上騰身拔起,宛若兩隻大鵬,飛落在唐百州面前“嗆啷”亂響,兩柄劍一齊出鞘,一左一右,將唐百州圍住,只不過他們人雖暴怒,未得刁淑嫻下令,還沒有逕自出手。

唐百州自從中了劍魔,最見不得人家拔劍,這兩個大漢兩柄劍向上一圍,無形便起他躍躍試的比劍之心,連忙鬆了傅小保的馬轡,急急翻腕,便撤出“玄鐵劍”來,用劍尖柱著地,兩腳騰騰亂跳,笑得前仰後合,道:“這敢情好,這敢情好,轉眼之間,老婆也有啦,還有人陪著練劍,痛快!痛快!上呀!你們窮瞪眼做啥?我保證不斷你們的劍,只瞧瞧你們一招‘醉態可掬’便得了!”刁淑嫻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又不懂他在胡說些什麼?只怕他當著師弟和這兩名同門面前,再說出什麼穢言亂語來,纖指一指,喝了聲:“拿下!”那兩名漢子如奉綸音,齊聲:“是!”躬身應了,緊接著陡的旋身,兩柄劍左右一分,寒光映,合使一招“雙蛇綏”分取唐百州左右二“志堂”

別看這二人只不過“蛇形門”中手下,但出劍振劍,竟然真有那麼一回事,絲毫也不含糊,而且雙劍合擊,步位身法,居然恰到好處。看得唐百州心中大樂,哈哈一笑,且不用劍格拒,僅只步下疾轉,身如靈蛇,從兩柄劍鋒之間一穿而過,口裡叫道:“看不出,你們二位在刁家堡練了多久啦?這一招‘雙蛇綏’還真沒有離譜兒,回去要你們師父好好賞你們。”這兩個漢子都是少堡主刁天義門下弟子,年紀雖然比師父還要大,但他們奉已是川中黑道上的貨,穿青的姓李名升,混號“雞腳神”另一個穿皂衣裳的姓吳名能,外號叫做“吳二爺”原來川人稱呼陰冥鬼差就叫“雞腳神吳二爺”偏偏這兩個小子難兄難弟,狼狽為,做了不少缺德事,所以得了這兩個美號。

李升、吳能在未入“蛇形門”之前,先已有了三下兩下花拳繡腿,專愛使刀杖,在地方上犯了幾次案,實在呆不住了,這才投身“蛇形門’中,厚臉拜在比自己年紀還輕的刁天義手下,不外接近乎,拍馬,仗著刁家堡勢力,更逐其為非作歹心願而已。所以,你別看他們那一大把年紀,衝著比他們小了十來歲的刁淑嫻,還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師姑!”那滋味兒,也虧他們二位受得下來。

不過,李升、吳能自入‘蛇形門”後,忠心耿耿,勤習劍術,對師門的恭順,那是沒有第二句話說,要不然,刁淑嫻這一次突然發覺傅小保不辭而別,也不會帶了他們一同來追趕攔截了。

如果以本身真實功夫而論,唐百州要取他們兩位的腦袋瓜兒,那筒直比探囊取物還要容易得多,只因一來不願無辜傷人;二來他既然心疑刁淑嫻等暗襲了師兄梁承彥,便得找上刁家堡個水落石出,在沒有確切察明之前,多傷他門下弟於,總是不太好的;三來刁淑嫻就在旁邊,唐百州要比劍,要功夫就得以刁淑嫻為主。這兩個傢伙是什麼東西?真是連殺都懶得殺他們,有此幾種原因,才讓他們在手中逗鬧了三五招。

但,李升、吳能卻太不識相,他們倆劍柄左盤右旋,一連幾招快攻,見唐百州都僅是閃躲騰挪,並不還手,除了口裡嘻笑,手上鏽劍連碰也沒有和自己的兵刃碰一下,兩位仁兄不知這是運氣,還只當是福氣,彼此全想擒人搶功,兩塊寶互相打了個招呼,竟然劍勢一變,突然使出了另一套迥非“蛇形門”的獨特劍法來。

這套劍法乃他們昔吃黑飯時獨出心裁,別創特製的,有一個怪名字,叫做“柺子滾刀”你道怎麼會稱做“柺子滾刀”?這原是二人吃黑飯有時被捕快所困,用以衝突脫圍的,那時候二人都是用刀,並不使劍,有幾次忽遭捕快圍毆,險些失手被擒,才想出這個怪方法。

說穿了本沒有什麼訣奧,那就是兩人背靠著背,各以右手揮刀,左手反抓住後面夥伴的褲,刀法展開,人也跟著向一個方向轉動。你帶著我,我扯著你,結成一種緊密的刀陣,似這樣各人都沒有後顧之憂,專心一志對付正面,更兼合二為一,連續轉動,遠望就椽是一個刀光閃閃的滾球,令人不知對誰出手,往往被他們一陣胡滾,脫身而去。這辦法初用時人家摸不著實在關鍵,居然讓他二人狡計得逞,突出重圍。自此以後,李升和吳能便以為找到絕妙無匹的戰術啦!一遇高手,就把這方法用出來。說起來不過是“洋花椒麻外國人”別人沒見過,當然被他所乘,搶了上風。到後來二人投入“蛇形門”避禍,雖然改用長劍,時間卻並沒有把這“柺子滾刀’荒廢不用。經常仍在練習,只不過易刀為劍“柺子滾刀”改為“柺子滾劍”倒被他們練得十二分純

現在,李吳二人為了早些放倒唐百州,以便爭功奪寵,彼此一聲呼嘯,突然背與背相靠,人與人相扯,揮劍旋身,向唐百州滾了過去。

唐百州一代大俠,學了“顧大麻子”的“魔劍八式”雖成了當今世上用劍的絕頂高手,但也一樣被他們這種“滾劍法”給唬住了,跟前只見劍光霍霍,旋盤衝至,竟然沒有一處可以下手的所在,就好像深山獵刺蝟,用得不得其法,的確要面對劍光連成的圓球束手無策。

他第一次見了這種怪異劍法,心中大覺驚異,不連聲喊道:他xxxx的,這是哪一門那一派的打法?心中一慌,一個沒留神,險些被“雞腳神”李升一劍砍中,他連忙撤身閃過,剛準備振劍還擊,哪知對面忽又一旋一轉,換成了“吳二爺”吳能,又是一劍對著自己肩上劈來。

唐百州心念尚未轉妥,眼前劍影亂閃,突又換成了“雞腳神”李升。

這真使他一時連氣都不過來,忙不迭地氣仰身,後腳跟上猛一用力“金鯉倒穿波”躍退到一丈五六,滿臉惘的叫道:“刁淑嫻,這是你們‘蛇形門’什麼時候發明的新花樣?”其實,刁淑嫻也一樣不懂李升和吳能在攪什麼鬼,但是,他們總是自己手下人,只要能打贏,管他用什麼方法,當下巧笑盈盈,向李升吳能喝道:“快把這廝拿下,帶回山去發落,我先回去了!”說著,帶著傅小保,轉馬便向來路馳去。

唐百州心中大急,但恨只恨眼前被這兩個漢子“滾劍法”滾擋住去路,眼睜睜看著傅小保隨著刁淑嫻絕塵馳離,又急又愧“玄鐵劍”猛可裡振腕一招“萬花亂抖”閉著眼逕向前面滾球滾得正高興的吳能、李升衝來,口裡厲聲叫道:“閃開!閃開,老子要衝鋒啦!”李吳二人這“柺子滾劍”本來專為衝突而練,一見唐百州鏽劍亂抖,閉著眼睛搶奔過來,他們哪裡肯退,心罵道:好,衝就衝,大家衝,看誰衝過誰!

那一個抖劍向南,這兩個滾劍向北,兩下里一記硬衝硬闖“噹噹噹”、“砰砰砰”震天價一陣金鐵鳴,兵刃墜地之聲,戰場上猛的人影亂晃,慘呼連連…。

唐百州睜開泉一看,眼前已沒有了那惹人厭的“滾劍陣”再回頭,不由“卟嗤”笑出聲來,敢情李升和吳能慘透啦,兩柄長劍變作了四柄,李升肩頭上被削去了一大塊,鮮血淋淋,吳能肚子上捱了一劍,彎著直哼哼,唯一沒變的,是兩個人倒在地上,全都掛了彩,仍然糾住一團,拉在夥伴褲上的左手還沒有鬆開!

唐百州這才滿意的一笑,畢竟“魔劍八式”非同凡俗,別看那兩個小子滾得起勁,一招“萬花亂抖”就叫他們全躺下了,再要滾,只有在地上滾了。

他無暇多顧他們,揮手招來小黃馬,翻身爬了上去,一抖絲韁,瘦馬撥開四蹄,風馳電奔地向南追下去。

刁淑嫻正和小保並騎飛馳,一路上尚在責罵他不該私下巴山,如今本門中正有大事,你這不是胡鬧嗎?要報仇也得等本門大事了啦,從長計議才行…。

傅小保只低著頭,半句話不敢回嘴,他對這位師姊素來敬畏,雖被數落著,也只好默默承受。

哪知就在這當兒,身後陡地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響,傅小保回頭見是唐百州,猛然間愣了愣,忙勒馬想要稍等。

刁淑嫻連向後面看也投看,道:“別等他們,他們捉了那廝,自會回山,咱們趕一程要緊,堡中這兩天正忙著。”傅小保只得又放了馬韁,但卻用手向身後指了指,吶吶地道:“師姊,追來的不是李升他們,正是那廝一個人呢!”刁淑嫻一驚,粉頸忙轉,果然沒見李升、吳能,只見那窮瘋子騎了匹瘦骨髏髏的黃馬,快如箭似的趕來。她大吃一驚,忙勒馬轉身,蓄勢而待,一面吩咐小保,道:“快些亮劍,這小子只怕辣手,怎麼這樣快便翻了李升和吳能啦?”唐百州漸奔漸近,一面催馬,一面揮手,叫道:“小子,別走!等你師姊夫一塊兒!”小黃馬來勢如風,刁淑嫻櫻嘴剛張,還沒有罵出口,唐百州連人帶馬,一晃即至,收韁不住,向著二人直衝過來。

刁淑嫻芳心暗驚,私下裡卻起了惡念,兩腿用力一夾馬腹,左手橫帶絲韁,坐下馬向左疾橫了幾步,唐百州從傅小保和刁淑嫻之間“唰”的掠過,但刁淑嫻就在帶馬之際,右手早已探囊扣了三枚“蜂尾毒針”趁他掠身而過,反手振腕,將三枚“蜂尾毒針”對準唐百州後背心疾而出。

唐百州去勢如飛,眨眼已和二人錯馬而過,衝出去五六尺遠,但那三枚“蜂尾毒針”更快,三點寒星首尾相連,閃電般向背心,唐百州倏聞身後破空聲到,手中“玄鐵劍”反臂一“篤篤篤”三聲輕響,那三枚“蜂尾毒針”全都在劍身上,他勒住馬轉過劍看看,齜牙向刁淑嫻一笑,道:“好呀,你是存心謀害親夫?這三個玩意要是打在我老唐身上,你就得下堂改嫁,豈不壞了你一身名節!”刁淑嫻見暗器未能傷他,反被他揮劍收去,更是大駭,忙低聲問身邊的傅小保道:“小保,這傢伙是誰?你認不認識?”傅小保搖搖頭,道:“我跟師姊一樣,今天第一次遇上他,被他纏了半天,只知道他姓唐,旁的就不知道了。”刁淑嫻心中一動,凝目向唐百州看了又看,只覺得有些面,又像認不實在,要說他聲音身材,很像梁承彥的師弟唐百州,但唐百州跟又不瞎,也不是這副襤褸樣兒,況且,更不會這樣半瘋半傻的,那麼,這傢伙姓唐,又是誰呢?

她儘自心裡琢磨,一時沒有開口,但悶聲不響,已將肩上雙劍撤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