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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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朱文反覆誦唸著:“兩處只能救一處,兩處只能救一處。”
“當然先救令師這一處。”孔石風替他作了個決定。
“你必得等倉公來了見一面。把這裡的事給我,然後再到洛陽去看一看,趕回長安。這樣,也許反倒兩處都能得救。”孔石風的策劃,兼籌幷顧,實為善策。朱文到底是依從了。
這一天自然是剪燭夜話,直到天明。孔石風去了一趟河東”也是為赴友之難,所謀極其順手。不想倉公的官司,看來安排妥妥貼貼地,卻意外地出現了一個申屠嘉,一局可勝的棋,無端生出一個打不通的節。一片苦心,有付之東的模樣。任俠行義,脫人於厄的快意,自然也要落空,所以大為喪氣,情緒比朱文還壞。
“石風,石風。”朱文這下可真的著急了“你可千萬不能洩氣!否則我如何撐持得下?”孔石風長長地嘆了口氣,咬一咬牙,又了口氣,強自振作著說:“事到如今,我當然不會半途而廢。一切都等明天人到了再說吧!”曙隱隱,雞鳴不已,其時已到了“明天”朱文和孔石風就在一室之中,分席而臥。睡夢裡為哭聲所驚醒,起來一問,才知道旅舍中原有個老者,攜著一女一兒,要出關投親戚到得這裡,染了重病,醫藥食宿耗盡了有限的資斧,依然一命嗚呼。身後蕭條,竟連買棺木的錢都沒有。所以他一兒一女,哭得格外淒涼。
這種事讓孔石風遇見了,是決不會袖手不管的,匆匆趕到前面,與旅舍主人見了面,獨力擔承為那老者料理善後的一切費用,另外又送了錢給孤兒孤女,託旅舍主人覓得可靠的人,把他們帶出關去投親。
朱文自顧不暇,無心去過問這些閒事,但一個人守在屋裡,思前思後,卻又覺得煩悶不堪。只好一遍兩遍地去張望,希望早早盼到師父。無奈進關的人倒是絡繹不絕,卻是終不見有官差經過。
到了正午還無消息,朱文可沉不住氣了。午食的時候,他問孔石風:“你看,我該怎麼辦?”
“除非你不想救你師父了,否則,你只好等,今天、明天、後天…一直等到了為止。”朱文心裡有些生氣,孔石風口風一變,莫非拿人作耍。轉念想到,彼此是何等樣的情,師父的官司又是何等樣的大事?孔石風不能如此一無心肝,拿人作耍。然則這口風的改變,一定有緣故了。
“我另有一個辦法,自覺是一條妙計。回頭我跟你談。”說是“妙計”朱文如何等得?
“快說吧!”他放下了食箸“何必等到飯後?”孔石風使了個眼,低聲說道:“你到對面林子裡去等我!”顯然的,這條妙計,須極機密。朱文滿心興奮地走到旅舍對面的一片桃林中去等,剛找了塊石頭坐下,孔石風已經來了。
兩人並肩接膝,用低得只有他們倆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談。
“我且問你,”孔石說“讓倉公隱姓埋名,遠走天涯,這條計如何?”
“原來是這個?”朱文然若失“逃亡之計,早已想過,不行!”
“不是逃亡,是說塵世間從此再沒有倉公這個人。”
“你這話說得有點玄!”朱文怔怔地望著他“把我糊塗了!”孔石風的辦法聚然聽起來是不可思議的,他認為淳于意可以假裝死亡,用一具空棺木埋葬來這人耳目。然後易容改裝,遠走吳越,找一座風景秀麗的名山去隱居起來,安度餘年。最後說:“當然最好是緹縈能夠嫁給你,有你們小夫婦在他膝下承歡,雖然是隱姓埋名,隔絕人世,卻也不致寂寞。”聽他說這些話,朱文幾乎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是,他的臉極嚴肅,聲音極清楚,就是說到緹縈,亦無絲毫戲謔的意味。這樣,朱文不能不認真考慮了!
以他所知道的孔石風在江湖上的關係,幫師父逃亡,那是一定辦得到的。但是首先一關楊寬如何?
“這還不容易明白嗎?兩個字:賄買!”孔石風說:“我叫艾全去跟他說,事必可成。”
“何以有此把握?”
“第一,押解人犯,中途致疾而死,與犯人逃亡不同,後等罪重。前者罪輕,監獄中每年要死不少人,甚至有獄吏怕犯人出獄以後報復,故意死了報個‘病斃’的,也沒有聽說誰因此而革職!其次,楊寬的為人,我略為所知,此人言行不符,表面嚴峻謹慎,其實好貪財,只要錢給足了數,利害相權,利害輕重,他一定會幹!”楊寬的為人,從在周森家那一夜之後,朱文把他看透了。因此對於孔石風的分析,他無法不同意,再從頭到尾,細想一遍,覺得這個驟聽頗離奇的主意,其實倒是平易可行的。
於是,朱文有著一種從未經過的興奮和憧憬,那是極新的刺,想到師父脫身縲紲,遠走高飛的那一刻,他竟動得發抖了。
隨後他們又商定了細節,選中了離潼關二十里的臨津亭動手。因為那裡的亭長與孔石風極,一切比較方便,而且臨津亭就是一個渡頭,過河就是三晉之地,孔石風在那裡多的是可共患難的朋友,處處都有照應。
“只有一層。”孔石風說:“你必須先跟師父說過,等他同意了,我再跟艾全去說。”
“這——”朱文頗為難“我想,不說的好!”
“為什麼呢?”
“我師父決不肯做此事,只有我們做了再說。真的木已成舟,師父自然沒有話說。”
“不行,萬萬不行!”孔石風使勁搖著頭“凡是做這種事,成敗的關鍵,往往繫於本人。倘或本人不知道或者不合作,無意中一個小小的破綻,就會敗壞全局,後果,不堪設想。”既然他這樣堅持,朱文只得聽從。安下心來,靜靜等著。等到這天申時過後,官差果然到了;一行車隊,徑到當地亭樓歇下。孔石風和朱文得到消息,立即趕了去看艾全。相見歡然,敘過契闊,孔石風率直要求,讓朱文去見他師父,並且能夠說幾句純粹屬於個人的“私活”艾全回答得非常痛快:“那要到我值班的時候,在我的班上,你們愛幹什麼幹什麼!”他的班是在晚食以後。到了時候,孔石風陪著朱文,攜酒相訪。艾全放了朱文進去,留下孔石風一起飲酒閒談。
照例地,淳于意是單住一個關防嚴密的院落;這夜月溶溶,師徒倆就在月下相見。朱文發現師父倒是豐腴了些,但眉宇之間特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抑鬱和恐懼。這是不難了解的,因為艾全他們一路另眼相看,飲食起居,照料相當周到,所以養得胖了些;而那份抑鬱和恐懼,則無疑是衛媼替他帶來的。
“想不到出了這麼個大亂子!衛媼幾乎死在洛陽。”
“我早已知道了,可是肝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