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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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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該跟他坦白的。

坦白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問,問他苗三爺尋她所為何事?

只是許多事在下定決心前,還得再把底氣養足些,然後事情會一拖再拖,拖久了,便也更難坦然以對。

好像她若對他說出一切,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沒了遮掩,屆時連她內心某些不清不楚、混純不明的東西也一併要被挖出般。他會看透她,如看透她的‘洑洄’與‘玉石’那樣,看透她。

苗沃萌將她從灶房院子領回‘鳳鳴北院’敷藥一事,許多人皆瞧見了,如此一來,他苗三爺的仁名和好脾自然又在宅內傳開來。

他的北院曲徑通幽,過最後一個月門時,底下並非常見的石鋪地面,卻是開了一座小池,池中植荷,此時雖餘枯莖萎葉,然薄薄細雪棲落其上,池上浮著的細碎冰屑淡映天光,粼粼霜水託殘荷,也是一種風華。

池上有廊橋,景到此豁然開朗,一下廊橋便是北院屋房,正廳、內寢、書軒、耳房等等,格局簡練琉朗。

從曲徑通幽,到豁然開朗,她忽而想起他指下琴音,彷彿亦如此,揚先抑,先藏,也許,他的真情更是這般。

眾人知三爺貪靜,北院這兒除了每清晨會有負責灑掃的僕婢進出,其餘時候若非爺召喚,或真有急事稟,家僕婢子們不敢擅自踏進的。

陸世平此時怔怔地坐在正廳裡。

廳中兩邊牆皆作了整排長窗,窗紙雪白,儘管未開窗,充足天光仍盈滿廳中。

兩名稚氣未脫的小竹僮聽主子之令,一個從耳房備來溫水,一個從櫃上取出一緻木箱。

“替姊兒小心清洗傷處,拭乾水氣後再上藥。”苗沃萌開了木箱暗釦,玉指在箱中摸索,拿出一個長扁紫匣放在桌上。

“是。三爺。”竹僮們很快地應聲。

小夏走近,佟子也走近,包夾她左右兩側。

她手裡猶抱著那塊木頭,茫茫然的心緒還沒個著落,怕極那塊歷經“九死一生”的美材又要受折磨,因此兩竹僮只得鼓著腮、拚命用眼神示意她放下木頭,她也鼓起腮了,頭搖得跟博鼓有得比。

算準苗三爺瞧不見,盡情“比劃”亦無妨,豈知他跟個明眼人似的,閒坐在竹節紋的黃梨木圈椅上,長指輕挲盲杖,竟慢悠悠道——“姊兒還是放下懷裡那玩意兒,先照料灼傷要緊。”略頓,他低咳兩聲,再言語時,語氣喜怒莫辨。

“即便是塊破木頭,也是‘鳳寶莊’苗家的破木頭,它是有主的,你再不放下,那便是了。”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陸世平哪敢再造次?

手一鬆,木頭即被小夏抱走。

三爺的竹僮不是當假的,儘管與她私下有些情,聽爺這麼說話了,那塊“破木頭”自然一抱抱回苗沃萌那邊的茶几上,恭敬擱好。

陸世平不敢再多說一句,只是兩眼又巴巴望著,直到小夏和佟子開始清理她的手傷,她不住痛哼,隨即又死命忍住:心神全拿來對付鑽心刺骨般的灼痛,忍得她滿額、滿背的汗溼。

然後當竹僮為她抹上紫匣內的淡青藥膏,僅薄薄一層,沁涼立即鑽進灼膚底下,瞬間緩和那帝痛…

她沒想哭的,但眼淚真沒忍住,大痛的時候沒,哪知待得劇痛一緩,兩顆淚珠子竟順頰滑下。

佟子遞了塊巾子給她,她接過來,用嘴形無聲地道謝,鼻子靦覥笑,淚珠滾落更多。

“爺,姊兒的傷已敷好藥了。”小夏稟告。

整個清洗、敷藥過程始終靜坐不語的苗沃萌,此時淡淡頷首,吩咐著。

“你們退下,我與姊兒聊幾句。”聞言,陸世平淚都不及擦,鵝蛋臉一陣紅、一陣白,兩片張了合、合了張,怔怔的說不出話。

她甚至無用地用眼神求救,但小夏和佟子相當默契十足地向左右兩側撇開圓臉兒,不去跟她小眼對大眼。

不一會兒工夫,兩竹僮收拾好藥匣和木箱,端走水盆,離開時還不忘替主子拉上兩扇雕花門扉。

她擱在黃梨木嵌石桌面上的兩手甫動,衣袖挲出輕音,便聽苗三爺道——“剛上過藥,還不安分嗎?”她氣息一凜,忽地僵住,只餘眼神飄啊飄,最終仍往他那兒悄悄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