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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陰影下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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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氣變得炎熱。張晉生的生意似乎忙了起來。他不時跟船跑蕪湖南京上海。每逢他出門,水文總能立即獲悉消息。這時候,他便經常在水上燈居所附近閒轉,不時與水上燈來一個偶然相遇。因為這個偶然,水上燈居然也跟他去喝了一次茶。有過這次喝茶,水文似乎陷入更加瘋狂的境地之中。他要得到這個女人的慾望越來越強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這個女人寢食難安,到底是真喜歡她,還是因為沒能得到她。他常常連茶園都顧不上打理。

一天黃昏,水文倚在路邊的牆角,他知道張晉生去了蕪湖,也知道水上燈這個時候會出來散步。他還想跟她有個偶然相遇。不料,他竟看見水上燈與陳仁厚肩並著肩從外面回來,兩個且說且笑。夕陽的餘光照在水上燈的臉上,她側著臉聽陳仁厚說著什麼,那種表情,無疑是陷入在愛情之中的人才會有的。陳仁厚送水上燈到寓所門口,兩人分手時,居然擁抱了一下。水文大吃了一驚。他想,難道水上燈跟陳仁厚戀愛?那麼張晉生又扮演什麼角呢?水文心裡的妒火幾乎要將他燃燒起來。

水文想了又想,讓傭人山子去把陳仁厚找回來,結果山子竟找了兩三天才找到。山子低聲跟水文說,表少爺跟一幫地下黨成立了暗殺隊,準備把漢口的漢一個個都殺掉。水文心驚了一下,卻未

陳仁厚匆匆而回,他奇怪表哥怎麼會找他。水文說,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我擔心你的安全,又擔心你的身體。陳仁厚便很動。水文裝作有意無意地說,前幾天,小十歲,我們請了水上燈來家裡唱堂會,你知道嗎?我記得她是你小時候的朋友。陳仁厚驚喜道,真的嗎?她居然沒有告訴我。他一直在勸水上燈不要仇視水家,他想,原來嘴上不答應,心裡卻已經聽進去了。

水文作驚訝狀,說哦,你最近見過她?陳仁厚便支吾了一下。水文說,我聽說她是肖府張晉生的情人?陳仁厚說,在她無依無靠的時候,張晉生幫過她,但是她並不愛他。水文說,哦?那她愛的是誰?陳仁厚的臉便紅了。水文說,難道她愛的人是你?陳仁厚半天才說,是。水文說,這怎麼可能?陳仁厚說,我現在無法跟你說明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水滴愛的人就是我。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十一歲。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水文說,那你為什麼現在不把她抓到手?

陳仁厚臉上顯出幾絲憂傷。他說,現在世道這樣亂,水滴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能有現在這樣的子,對她來說太珍貴了。所以,我不忍讓她跟我在一起,我不想讓她再吃任何的苦頭。水文冷笑道,真是偉大的愛情呀。可是放出去了,她還回得來嗎?陳仁厚堅定地說,她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來。水文說,女人的貪圖富貴之心,我比你瞭解得多。如果你真愛她,就不會讓她跟別的男人攪在一起。

陳仁厚彷彿被水文這句話擊中了,整個下午都不說話。呆坐在窗下,望著外面的碧樹連天。他想,我怎麼會不是真愛呢?可是我的人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我必須做更重要的事情。這是比愛情和我自己的生命都更為重要的事情。我只能如此。表哥不懂我,但水滴是一定能懂得的。

陳仁厚一走,水文便叫來山子,說你去給我跟蹤仁厚。但凡他做的事,你都回來告我一聲。幾天後,山子緊緊張張去茶園找水文。山子說,我聽說表少爺他們開會了。他們想要暗殺政府裡一個姓張的人,說他是大漢。水文讓山子把陳仁厚找到茶園。

進茶園時,正見水文與陳一大相對而坐喝著茶,陳仁厚不想過去打招呼。陳仁厚徑直走到李翠跟前,叫了聲翠姨。李翠便將他引到內室。陳仁厚指指外面的陳一大,說翠姨,我聽舅媽說,你現在跟那個漢在一起?李翠臉便紅了,說這是你表哥的安排,說萬一我們家出了麻煩有人幫著說話。

陳仁厚便生氣了,說表哥怎麼能這麼卑鄙,拿姨娘來做這種易。翠姨,其實你也不情願,是不是?李翠說,我一個女人,哪有什麼情願不情願呢?水家對我有恩,我也應該報答才是。陳仁厚說,恩什麼恩哪,聽說翠姨的女兒剛滿月都被當成怪物送出去了?李翠心裡騰了一下,說表少爺怎麼能提這個事呢?

水文進來時,李翠已經到外面應酬了,走前臉陰暗。本來要給他沏茶,結果也沒沏。陳仁厚有些不安,他想這是她心裡的大痛,自己實在不該提這件傷心事。

水文說,咦,怎麼姨娘沒給你沏茶。陳仁厚說,我不渴,表哥有事說完我就走,我還有事。水文說,我知道你有事。而且是大事。暗殺姓張的政府官。如果…水文說了半截,停下了話。

陳仁厚臉大變,驚說道,表哥你?水文說,我怎麼知道的?你也曉得,我以前是當警察的。想要知道什麼事,很容易。陳仁厚說,難道你要向本人告發?水文說,告不告當然在我,就看你怎麼做。

陳仁厚不解,說,我自小來水家,表哥一直待我不錯。我對錶哥一直有恩之心。水文說,所以你也應該報答我一回。只要一回就可以。陳仁厚說,表哥請講。水文說,離開水上燈。陳仁厚叫了起來,為什麼?這跟她有什麼關係?水文說,因為我喜歡她。我要不惜一切得到她。

陳仁厚幾乎是驚呆,瞬間腦袋裡空白一片。水文給他倒了杯茶,說既然到了茶園,茶是一定要喝的。不光生津解暑,也能醒腦清心。

陳仁厚咕嚕咕嚕地大口飲茶,水很燙,但他竟是顧不上了。水文說,好茶要細品,不能這般牛飲。陳仁厚放下茶杯說,如果我不離開呢?水文說,我只需把這個消息告訴陳一大。陳仁厚說,你不如把我直接本人好了。水文說,不是沒到這一步嗎?你去愛你的國家,進行你的鬥爭,我去愛我想要的女人。我們兩個並不矛盾。更何況,我也知道,你並沒有把她捧在手心,而是把她暫寄在另一個男人那裡。並且是她並不愛的男人。你這麼做對她又有什麼公平?所以,你唯一的路,就是離開她,離得越遠越好,不然…水文說到這裡,又頓住了。

陳仁厚緊張地說,不然怎麼樣?水文說,你們的抗小組會全軍覆沒。因為我已經掌握你們全部人的底細。

陳仁厚頹然坐在椅子上。眼前的現狀,讓他到自己的無力。他能怎樣選擇?他其實沒得選擇。水文走到陳仁厚面前,放下一包錢,說我覺得你最好離開漢口。如果不想走遠,也不要回來。這回,你們的暗殺一定能順利進行。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陳仁厚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五福茶園。那包錢他也拿上裝在了衣袋裡。因為他們買槍正好缺錢。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水上燈的住所。結果門鎖著。電梯裡一個見過他的鄰居說,找水小姐嗎?她去十里鋪唱堂會了。

陳仁厚叫了輛馬車,瘋狂地朝十里鋪奔。坐船過漢水時,下起了雨。雨很大,陳仁厚便藉著雨水。對著江水哭了起來。

到十里鋪時,燈光亮處,便是堂會。陳仁厚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水上燈正在臺上,她正扮著梁紅玉。她英姿颯,每一亮相每一挪步,都讓陳仁厚心痛。陳仁厚站在密集的人群中,聽水上燈唱完,又看著她謝幕兩次,方退了出來。

大雨已停,氣溫並未有所降,反倒更加悶熱。陳仁厚心裡有一股悲涼。心想原本面對張晉生,自己已很是無可奈何了,而現在,這是一個更加沉重的無可奈何。他不能去跟她告辭,也不能跟她明說。他除去自我消失,已無第二條路可走。陳仁厚在心裡對自己說,水滴,對不起。再見了。但也許永遠無法再見。

在這個悶熱的雨後夜晚,水上燈坐著馬車回家。昏黃的路燈照耀著溼漉漉的馬路。她心裡突有一陣失落。我在漢口做什麼呢?我為什麼不答應陳仁厚跟他一起離開漢口去重慶呢?

一連好幾月,陳仁厚都沒有面。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張晉生越來越多的時間在外奔忙。閒極無聊時,水上燈倒是經常遇到水文。每回水文都要請她喝茶,兩人坐在茶館裡,閒閒地說些話,打發著時光。還有一天,恰是晚飯時間,水文說他沒吃飯,順便請水上燈一起吃飯。寂寞無聊的水上燈便也沒有拒絕。水文的聲音總是很平緩溫和,跟他說話時,水上燈心裡竟會生出一些依賴之情。而對水家的仇恨,也因為水文的緣故,漸漸淡下。

一天下雨,屋裡溼。坐在窗下,看屋簷的滴水落下。對面馬路的人家,窗臺上種著鮮花。花兒在雨中茂盛地開著。水上燈很孤單寂寞。到了黃昏,夕陽突然出來,雨卻依然不緊不慢地滴下來。雨水在陽光裡散發著淡黃的澤。水上燈想,陳仁厚,你怎麼不來看我?你跑到哪裡去了呢?突然之間,她有一種什麼都抓不著的覺。

第二天一大早,雨停了。太陽出來,明晃晃地照著窗外的樹葉。水上燈越發想要知道陳仁厚的行蹤。便叫了黃包車,一氣坐到深巷裡的水家。

水上燈正上前敲門,門卻打開。出來的是李翠和菊媽。菊媽吃了一驚,說你你你…?水上燈沒理她,直面李翠說,我是來找陳仁厚的。請問翠姨,知不知道他在哪裡?李翠說,表少爺已經好久沒回來了。現在在哪裡,這個可能得問大少爺。菊媽,你帶她進去找大少爺。今天我不陪你了,水上燈小姐,我們要趕著去蓮溪寺。

菊媽領著水上燈進院,一路走一路低聲道,水滴,你最好還是少來這裡。水上燈說,用你管?菊媽被嗆得沒話說。

水文正在書房,見菊媽領來水上燈,幾乎是吃了一大驚,然後便興奮不已,以極大的動喊著下人送茶倒水。以致睡得剛起的劉金榮踢踏著鞋過來看看出了什麼事。劉金榮看到水上燈,臉一垮,說你一大早來我家做什麼?水上燈說,放心吧,不是來找你。劉金榮說,水文,腦子清楚點,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要被這些女妖勾引。水文說,媽,你想到哪去了?說罷將劉金榮推出門。水上燈說,我說一句話就走。請你告訴我,陳仁厚到哪裡去了?

水文笑了笑,笑中帶著幾絲詭譎。水文說,你知道仁厚在做什麼事嗎?他是抗小組的人,正在執行暗殺漢的行動。因為前不久一連串的暗殺事件,本人最近搜查得緊,我想他已經離開漢口上前線打本人了。水上燈說,不會吧?如果他走,一定會告訴我一聲的。水文奇怪道,他做的是秘密工作,怎麼會去跟你說呢?說了組織會處理他。你不是見到過他們的組織處理紅喜人的嗎?何況你那裡還有張晉生,仁厚怎麼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