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為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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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夢雄徑直說道:“無非兩件事。第一,去年江西風調雨順,又處於兩邊都無法有效控制的狀態,秋收後的稅賦收得少,或囤積於地方府庫,大戰又僅僅侷限於沿江少數府縣,地方上肯定富得油。
咱們應加緊對江西的控制,讓大軍就食於本地,一面休整一面能減輕湖廣的負擔。第二,長江東西兩邊雖無天險,但若水軍強,鄱陽湖便不是阻礙,同時大軍順江而下會容易得多。
九江之役,老夫便是多次受水上受制於人的窘境。接下來咱們應該擴建水軍,否則將長江拱手讓人實非明智。”張寧聽得頻頻點頭,很是認同的樣子。但心裡也難免會想:永定營損失較重,士卒疲憊、軍械破敗,而且家眷都在湖廣武昌,眼下在外已苦戰數月,自當班師回去休整。新軍三營出師不久,而且人多,留在九江“就食”符合戰略需要。
兵馬部署的地區順理成章,但新軍三營一旦留在江西,周夢雄也應該順利成章駐守江西。周夢雄是武將,按道理可以只讓他掌江西兵權…問題是就算另派江西巡撫管理這片“肥的油”的地盤、分出理政財稅之權,誰能勝任?于謙在治理地方上的才能是不錯的,但于謙能制住周夢雄?顯然不能。周夢雄是內閣閣臣“五大氓”之一。
又剛樹不世奇功,戰場上以弱勝強、救駕之功都佔齊了,威信已經非常高。于謙連內閣都沒進,在這邊的資歷也淺,能得重用完全是因為張寧先入為主的觀念以及個人對他的賞識。
于謙若做江西巡撫,本管不了周夢雄。在周夢雄駐紮江西的情況下,他這個巡撫就等於是擺設。
周夢雄手裡六萬大軍,若又佔江西富庶府縣、長期大權在握軍中積威,這實力似乎就太大了點。當然“朱家”和他有聯姻,以及其它關係,張寧也不相信他會反目,可總是心裡有些不安…完全是出於本能。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治周夢雄一下?張寧想起自己在九江的絕望死地,只有周夢雄能力排眾議步步穩妥,又在北線出乎意外地出奇制勝,心下也有些難受…
畢竟沒有周夢雄,換作任何一個稍微能力欠缺的人、無論他多麼忠心,自己也已經死了一次了。於是在這大勝之後,張寧疲憊的內心沒有得到放鬆,反而在輝煌的背後壓著一些陰影。
“我有些累了。”張寧轉頭對側後的永定營韋斌等人說道“統計傷亡等諸事還請於撫臺照看,韋將軍你讓將士們準備一下,休整數咱們就回武昌。”二人抱拳稱“是”張寧又和周夢雄暫且告別,回永定營大營中休息。接著于謙等人各有事做,也各自向周夢雄告辭,最後只剩周夢雄和幾個幕僚部將在八里湖北岸看風景。
“湘王似乎有些不悅。”劉麻子小心上前說道。
這個其貌不揚的麻子其實是個武將,打二十多年前就是周夢雄的部將,但他似乎在政治上的嗅覺遠勝本職的軍事才能。
當初在武昌時,周夢雄穩著不出兵,劉麻子就因此進過許多言。周夢雄道:“湘王只是因身心疲憊,興致不高。”劉麻子聽罷也就不便多說,只好陪侍在旁。
只見周夢雄已轉過身去,眺望寬廣八里湖上的風景。高大魁梧的身軀,背影就像一座山一般有氣勢。起了一陣風,把周夢雄的斗篷吹得如旗幟一般飄了起來,他的手扶在佩刀上,一時間更多了幾分叱吒風雲的英雄氣魄。
周夢雄就這麼一動不動地面對水面,一站就如打了樁似的,在寒風中一動也不動。後面大夥兒腳都站麻了,不顧敬畏心情忍不住小幅活動,而且他們也不敢打攪周夢雄,話不敢說,這麼傻立著半天一直到旁晚,其中枯燥無聊的受可想而知。
等天都漸漸暗下來,周夢雄才終於開口說道:“你們覺得張輔回朝後會怎樣,偽皇帝還能用他麼?”劉麻子等人一語頓,完全沒心理準備,一時答不上來。劉麻子還以為周大帥在想湘王的事,壓沒想到他開口就說什麼張輔。
“北路軍統帥朱冕不行,老夫用三營新兵就讓他吃不完兜著走,只有張輔才夠格。”周夢雄轉過身來“九江解圍,張輔並不是被老夫打敗的。”劉麻子忙道:“大帥用兵如神,一舉抓住要害,突然切斷西北營的關鍵點,方有西北營全軍覆沒的戰果…不過直接擊敗大同騎的人確實是湘王。”周夢雄搖頭道:“若非九江城神速探得張輔的部署圖,老夫出其不意,很難這麼容易切斷西北營。
再者,湘王讓張輔吃大虧,也不是用兵高下之故,只是‘舞弊’,用良火炮敲開了西北營的防線,讓張輔所料未及。”劉麻子道:“戰場上管公平不公平,都是想盡辦法,勝了就王敗了就是寇,張輔輸了就是輸了。”周夢雄笑道:“那倒也是。”他說罷離開了湖畔,徑直向永定營走去。進得軍營,在中軍遇到了侍衛長李震,周夢雄便問:“湘王可在?”李震道:“王爺中午就躺下了,好像一直沒睡著,末將這就是稟報。”過得一會兒,李震便出來請周夢雄進帳。
周夢雄主動取下佩刀,遞給李震放在帳外的刀架上,然後入帳。只見張寧披著一件外衣,神不好地坐在椅子上,一面請周夢雄坐,一面說道:“在九江城作息都亂了,現在頭昏腦漲的,卻照樣無法安睡。或許等回到武昌才調得過來,戰場上實在氣氛不對。”周夢雄道:“老夫還有些想法與湘王說說。”張寧和氣地說道:“但說無妨。”周夢雄道:“中午時,老夫進言二事。
其中一件是擴充訓練水軍,但是老夫對水軍一無所知,恐無法勝任在九江統軍的重任,所以推薦姚和尚統領九江各軍,就地訓練水軍。姚和尚父子在嶽州一年多,已建立一支船隊,各方面都有經驗,老夫認為他們是最適合不過的。”張寧頓時就欠了欠身,神彷彿好起來,忙道:“岳丈大人說得有幾分理。不過新軍三營是岳丈治軍,又在江西屢獲大勝…現在突然換人,恐怕將士們會覺得本王處置不公正。”周夢雄朗地笑道:“這是老夫自己請命,怎能怨到湘王頭上?再說新軍三營從徵募兵源到籌措軍需,都是內閣幾個同僚夜奔走才有的起,因此幾乎掏空了湖廣十餘府的府庫,這是朝廷的軍隊,什麼時候是我周夢雄該得的兵權了?誰做統帥,都得朝廷說了算,無須在意老夫,老夫也無權過問。”張寧話語之間頓時有些動起來“岳丈大人深明大義,真可謂國家之棟樑、父皇的左臂右膀…這樣,待永定營班師時,岳丈與本王一同回武昌,與內閣諸大臣好好商議後決定才好。”***永定營於冬月底回師武昌。***“我曾無數次想象過回到這裡的場面,雕著美麗花紋的木門打開,許多悉的人微笑著走過來,人們歡聚一堂,有美酒鮮花,我也曾常常幻想與你們重逢的景象…
今天我們進城,我看見了人群裡的馬車,知道您就在那裡。您不願意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面,只是在那裡迫不及待地看我一眼…”宮廷裡的旁晚如此寧靜,素雅的房間,低垂的幔幃,地板上一塵不染。
張寧剛說幾句話,一旁的小妹就哭得稀里嘩啦了。他其實也沒說什麼,語氣也絲毫不煽情,只是那麼用低沉而帶著疲憊的聲音平鋪直敘著,也許這樣專注的訴說本身就藏著一種剋制的傷情,張小妹要脆弱得多,已受不了這樣的沉靜。
而姚姬只是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看一眼他的臉,她沒有打斷張寧的囉嗦,就像一個傾聽者。她身上穿著繁花圖案的領衣裙,外面有一件紅的霞披,如同往常一樣打扮得體、姿態優雅,美麗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波動,哪怕在這樣幽靜的夜晚、期盼已久的重逢時刻,她依舊錶現得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
張寧身上還穿著剛回來沒換下的灰的制服,白的裡襯、黃金釦,甚至間還掛著一柄短劍,他坐得很端正,鐵盔帽子抱在膝蓋上。
只是神明顯充滿了疲憊,彷彿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他看了一眼淚眼婆娑的張小妹,又看向姚姬道:“我幾乎把武昌當成了自己的家鄉、歸宿,可是我們回來的時候,好像湖廣百姓並不太歡。
我知道,咱們今年的戰爭影響了太多人的利益…永定營出去的時候兵力一度達到一萬五千人,今天回來的不足一萬,很多人都死了。戰後清理遺物的時候,找到了很多家書…其實我也寫了不少,一度認為回不來了。”張寧的手放在衣襟的扣子上,猶豫了片刻,終於解開外衣,從懷裡掏出一疊陳舊的紙來,起身遞了過去。又對張小妹笑道:“抱歉,這次回來沒有帶任何禮物。”
“我不要。”張小妹哽咽道。姚姬看了一眼那疊紙,又抬頭望著張寧的眼睛,不緊不慢地伸手接了過去,默默地翻看起來。張寧的嘴角出勉強的笑意“我本來是該做文官的,不料成了一個士兵。”過得一會兒姚姬緩緩對張小妹說:“這些沒送回來的信,多次提到你,虧你哥哥沒白疼你,見面就哭得淚人似的。”張寧給了東西沒有坐下,在門窗旁邊踱了幾步,回頭問道“您還記得辛未嗎?就是想逃跑的白衣侍衛,被您給抓回來,險些處死那個。”姚姬輕輕點點頭。
“她在江西巡撫行轅的院子裡種了一些菜,咱們走得時候還沒拔完,她還有點捨不得,哈哈。”張寧笑了起來。但是這個笑話似乎並不好笑。姚姬柔聲說道:“明天建文帝會大宴群臣,武昌你認識的人都會來,為你慶功,‘歡聚一堂’。你還有什麼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