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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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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一個傷口痛一分鐘是值得關注的;為一個傷口痛一天是值得心疼的;為一個傷口痛一個月是值得同情的;為一個傷口痛一年是值得懷疑的;為一個傷口痛十年是值得厭倦的;為一個傷口痛一輩子是值得唾棄的。

因此,我其實知道到底誰是自己的那個傷口,依稀覺得有些痛,但是,絕不敢說。

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很沒骨氣的女生。如果不是這樣,我應該不會在分手這麼長時間之後主動給若水打電話。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丟人,我將這件事對外一概解釋為我喝多了。是呀,喝多了的話,就不會丟人了。想想看,一個女生孤單的在陌生的城市打拼,那種漂泊的寂寞加上幾杯酒的催化自然很容易做出些平時很難做出的事情——譬如,給分手多時的男友打電話。

真的悉我的人則用懷疑的眼光看待我的解釋,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想來是號稱“千杯不醉”的。

我真的醉了嗎?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家,忽然覺得孤單覺得悽清,隨便喝了幾杯酒,其實,會不會醉,很多時候主要是看你想不想。

那天,我抱著抱枕,一個人哭得淒涼。抓起電話,毫不猶豫的撥通了若水的號碼。

“你,最近又想過我嗎?”我沒頭沒腦地問,聲音壓得低低的,努力遮掩住那些無法間斷的啜泣。

“沒有。”他的冷淡讓我吃驚。

假如說我真的醉了的話,那一剎那,也什麼酒都醒了。

和若水相連四年。大學畢業後,對外漢語專業的我出了國,來到了韓國首爾,這座浮華的城,和我同專業的他卻沒能,反而留在國內,去了一個小地方做語文老師,每月薪水也足夠他衣食無憂,讓他滿意的生活下去。我恨他的不思進取,他惱我的虛榮浮躁。最終,我和他說了分手。之後,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用來挽留我,但是錯只錯在他到最後都沒有清楚我們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於是,就像當初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一定要和這個窮小子在一起一樣,我同樣不顧一切的離開了他。

就是這樣,我也一直相信他是愛我的。如果不是那個失去理智的晚上的那個失去理智的電話,我依然相信他還是愛我的。

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建立起一個美麗信念——若水愛我,卻在那個晚上,一瞬間就摧毀了。毀滅的速度,永遠是無法比擬的。

就因為我相信若水愛我,讓我覺得在這樣一座冰冷的城裡,有個愛你的人願意溫暖一下你是件美好的事情,我才會在那個晚上為自己深深可惜,才會失去理智的給他打電話。我沒有對任何朋友說,其實除了他對我溫情問句的那句冷淡回答之外,我還很厚著臉皮的對他說過只要他願意來到我這邊我願意和他重新開始。我當時說得很動情,我對他說,到這裡來,有多少苦,我們一起吃!但是他拒絕了。

他對我說,其實把兩個人綁在一起,也沒有什麼意思。

就在那個晚上,情況發生了變化,用文藝式的語言敘述就是,我被當初我拋棄的男人拋棄了。

我並非知道那一天才知道,戀愛本就是間無常的東西。只是在某一瞬間,我忘記了,無常,對誰都是一樣的公平,我,永不會倖免。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找過若水。我們連最後做朋友的機會也這樣失去了,我們都該為此負責。

我是個自私自戀而又自負的女人,無法忍受若水這樣對我。在我的字典裡,若水的定義,便是那個愛我的男人。如今,這個詞條被顛覆了,我無法收場,唯有將他這頁撕掉。

重要的是,我不愛若水,這麼多年來,支撐著我們的,便是他對我的愛,那樣洶湧那樣豐厚那樣讓人窒息的愛。想到曾經他對我的那樣的愛,我不能不動,不能不願意原諒一切只要他願意到我身邊來我就可以和他重新開始。但是,這個當且僅當的唯一前提被摧毀了,我只有哭笑不得。

從此,我不再相信任何所謂“無盡的愛”這個世界上哪會有永無止境的懷抱?所有的愛都會是有限的,會隨著時空的改變而轉換,甚至最終消失殆盡。那些美麗的言語無非是愛情燃燒最初的美麗點綴,只能看,不能聽,更不能信。

我依舊繼續著我簡單的生活。

沒有愛情,我一樣彩。

誰說我一定要談戀愛?愛情是什麼?很無謂的東西罷了。

我沒有想到的是,在今天,韓國,首爾,在這座我的城裡,我居然又見到了若水。

他看起來和幾年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然清英俊,無論實質如何,至少看起來一表人才。這一點令我很滿意。再見舊情人的時候,他的狀態最好不要變差,否則,之前那點美好很容易被一剎那摧毀。這一點上,張小嫻說的最好——就算是件舊衣服,你也不希望別人拎起來的時候捏著鼻子鄙夷的說“想不到你當初的品位這麼差”隨便找了家韓餐館,邊吃邊聊。其實,這種場合喝咖啡才是上選,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歡。若水一向不喜歡西餐,起初不為別的,只是覺得昂貴奢侈,後來就是漸漸的直接痛恨,一副憤青模樣。以前戀愛的時候,無非是為了照顧我的小姐脾氣,才不得以勉為其難,每當和他走出咖啡館的時候他都會本能的用手捂著錢包。他自己可能從來沒意識到,那個小小的動作看起來很疼痛的樣子,我記住了。

簡單的閒談,知道他不過是公派出差的。我不覺失笑。這一點,我倒是早猜到了。以他的格,就算給他無數個機會,他也是不會來這裡發展的。他無法忍受這裡的陌生,這裡的疏遠,這裡的每一點不同都讓他無所適從。他也無法忍受這裡的競爭,這裡的烈,這裡的每一寸硝煙都讓他窒息。這,實在不是他的格。

“知道要來這邊,我就猜想會不會見到你,果然見到了。”他一邊吃著菜一邊說,看起來很漫不經心。

“我還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我以為你也再也不會想見我了呢。”我半敲半打地說,幾分玩笑。

“說實話,之前我真的是想在不想再見到你了。但是這麼想,就證明其實還是沒有完全忘了。現在我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他說的真誠,一時間,我的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大學裡,他一臉真誠地對我說會永遠愛我的那一剎那。

面對這樣的他,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且,”他接著說:“來到這之後,我忽然覺得,也應該再見見你。再見你,對我們都是件好事。畢竟,還要告訴你一聲,我下個月要結婚了。”

“恭喜!”說完這句,我驚訝於自己的平靜。若水的婚禮對我來說竟是這樣一件波瀾不驚的事情,於情於理似乎都不應該,但是,事實已然如此。

“就知道你會這樣。”他苦笑著,點燃了一支菸。

若水是什麼時候學會菸的?以前,我最討厭菸的男生,若水也正是因為煙酒不沾在我看來才會那麼出眾。

“驚訝嗎?其實我一直都是菸的,包括我們戀愛的時候。只是那時候,你討厭菸的男生,所以在你面前一直裝著。開始的時候我還很害怕,怕你發現了該怎麼辦。但是後來我發現我多慮了,你本就不會注意我。哪怕我剛剛完煙一身煙味的就出來見你你也不會在意,無非是到處看看找找看是不是周圍有人菸罷了。我告訴你我不菸你就相信了,後來我知道這並不是你單純和對我的信任,只是因為你對我的不關心。就像我告訴你,我要結婚了,你也不會有絲毫的反應,因為在你的世界裡,我一直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他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的話,然後狠狠地了一口煙,將那煙霧噴向窗口的方向,著陽光看上去,很不真實。

“若水,我想有些事情和你想得並不一樣。我只是…”我很想解釋些什麼,但是,到底該解釋什麼,我卻不知道。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你,現在有男朋友嗎?”他把煙狠狠地熄滅,舒了一口氣。

“沒。不想談戀愛,覺得沒意思。何況,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還顧不到這個呢。”我笑著說。沒有照鏡子,我很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笑得很假。

“問個不該問的問題吧,你在這兒這麼長時間了,見過他嗎?”他將身子前傾,一臉地試探。

“你知道是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你還是那樣,容不得別人提他。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好奇,他一個外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你死心塌地這麼多年?當初我對你那麼好都沒有用,你依然要什麼都不顧的千山萬水地跑到這裡來找他…”

“我再重複一遍:我到這裡來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任何人。而且這麼多年,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他是死是活是人是鬼我統統不知道。而且,我們的事,和他真的沒有關係。我說了這麼多年,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信呢?”

“好,我信,我信。但是你,你打算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呀?這算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多少年了,什麼海也該渡過去了,可你還是這樣,連別人提一提他你都緊張。你為了這麼一個人折騰了自己這麼多年,你何苦呢?”若水一如從前的溫和,但是,他又怎麼會明白呢?如果他明白我的話,我和他也決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個他,是我心裡的刺,隨便誰輕輕一碰都會鑽心的疼痛。但是,就算是刺,他在已經是我心的一部分了,誰也不能把他拔掉!

然而若水不懂,他真的不懂。假如他可以無視這刺,假如他可以裝作不知道,假如他可以大智若愚,我們現在也應該會很幸福的在一起罷,我愛不愛他又如何呢?這也怪不得他,愛情,哪一個不是追求著幾近苛刻的完美的?愛情,哪一個是可以不在乎的呢?

後來他對我說,那時的他,付出了自己的愛,要求的是對等的回報,然而我一直沒能給他,這成為他心中無法遏止的痛。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隻要不再愛我,我就可以愛他。於是在我要和他重新開始的時候,他很想知道,是不是這個時候他拒絕了我,我就會開始逐漸得學會愛他。

這讓我如何是好呢?讓我緩緩地告訴他,真得很遺憾,我是個不懂得愛的女子。

我沒有告訴他,我從開始到最後一直愛著的那個人,在他面對著我的愛的那個時候,也是不懂的愛的。

戀愛,真是一間無常的東西。一不小心,我們成了某人不敢說出口的傷,而我們那道傷,又何曾敢說出口呢?

分開的時候,若水對我說:“我一直很遺憾,為什麼我是若水,不是滄海?”我無言,唯有默默地祝福他。

送走若水,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高跟鞋敲打著路面,狠狠地,一如我想擊碎的那個名字。

“金東萬!”路的那邊,有聲音竟把這個名字喊了出來!

我無法控制自己,向對面的方向望去。

瞬間,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