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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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承認過愛他。我以為,謊言一旦被長久的重複就會變為現實。然而,我錯了。當我站在夜晚的窗口,面對黑的空間想象著一種不可知的想象的時候,其實,那就是一種想念,暗夜般洶湧而又不可遏制的想念。在這樣的想念下面埋藏著的思戀,你不會知道。
相冊中的某張照片上有他的一個模糊的影像。照片正中的那個笑容落寞的女子是我,而他是我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很模糊的影子。這純粹是一個巧合,一個在我的珍視和堅持下變得如同必然的巧合。
從某一天開始,他在我的眼中,似乎就一直是這樣一個模糊的形象。
我看見一個輪廓不甚分明的英俊男子。他抬起頭,仰望不遠處的天空。
“月食。”我聽見他說。
在一段亂而有規則的子裡,我深愛著一個始終不肯愛我的形象模糊的男子。然而如今,任我如何努力也無法回憶清楚他的樣貌。我只依稀記得他很英俊,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其中有讓我沉淪且瘋狂的彩。
那時,我經常能見到他:在學校裡,偶然的碰面,很灰的擦肩而過,彼此不多看對方一眼。我知道,他不愛我,也不希望我愛她。很好。我告訴自己不愛他,因為他希望我這樣,我每告訴自己一遍,就對自己微笑一次,作為對自己的嘉獎。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自己的微笑已經成了如此落寞的一種表情。
而我中就無法忘記某個夢幻般的夜晚,我和他一起走在下著雪的街,內心的冰帶來的陣痛讓我忘記寒冷。我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因為我知道他希望我什麼都別說。我為自己對他的瞭解動得想哭。
那是個下著雪的聖誕夜,我們的朋友還在別處熱舞,而我卻要回家了。他和我走在一起,我們誰都沒有說什麼。
我到家了。他停住腳步,抬起頭,望著雪花空隙間的遙遠夜空。
“月食。”我聽見他說。他的聲音在半空中飄轉,然後不知去向。這時,恰好有一片雪花飄進了我的眼睛。
昨夜,我夢見了月食。我在夢中大聲呼喊他的名字,用平生從未有過的勇氣和力量,終於震落了一地銀的月光。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的枕邊滿是溼的淚跡。我的眼裡仍有未盡的淚花,映著這深夜的月光,閃出別樣的光彩。我總是這樣在夢裡哭,然後在現實中忍耐。我覺得臉上的皮膚儘管沾著淚痕,卻依然乾燥,或許是因為天地灼熱。我有些倦了,於是斜靠在牆上發呆,不知自己在夢裡呼喊他的名字,他是否聽得見。
我有一點渴。當我走到窗邊喝水時,不小心沾了一身的月。水樣的光華侵蝕著我的皮膚,就像那個夢幻般的夜晚一樣,肌膚上滿是月,我懷疑自己即將融化。
那個下著雪的聖誕夜,大家說好要玩個通宵,誰也不回家。
一間沒有窗的房間裡,我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慵懶地唱著一支老歌——《再見,我的愛人》。我鬆散的聲音填充著這擁擠而空的房間。透過人群,我看見雪花在飄,或許那只是幻覺罷了。
“goodbye,mylove。我的愛人,再見…”我知道他就在這人群之中卻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他。奇妙的預告訴我將有事發生。
後來,大家都去跳舞了,而我坐到了他的身邊。在這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看不見夜,可是,他的氣息圍繞著我,我看見了暗夜在洶湧。我知道自己的呼很亂。
我開始不停地對他說著話,一邊顫抖一邊說,除了對他的愛戀,我什麼都可以說出口。我不住地顫抖,不住地說著這樣或那樣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我似乎覺得自己一旦停下來陷入沉默就會很快死去。我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真的很不容易。
他沉默著,然後轉過頭來看了看我,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那天晚上的確有很多人喝了酒,而且大凡喝了的人也確實都喝得不少。但是我幹肯定,我自始至終滴酒未沾。我始終記不清他到底喝沒喝酒,或者,是他喝多了。
我還是回家了,他送我。他說話的語氣沒有迴旋的餘地,而且,我也本沒打算迴旋。
我們走在飄雪的街,不說話,當我們的朋友還在別處熱舞的時候。我知道,他需要我保持安靜,需要我們之間這種冰一樣硬冷的沉默。因為他在恐懼,他害怕我會不顧一切地說出那個熱辣得令他躲避不已的字。遺憾的事,他了解終究還是少於我瞭解他。他不知道他的擔憂其實本就是多餘的,——我永遠都不會說出令他不愉快的話。我一直是很順著他的。我真的很瞭解他,甚至瞭解他沉鬱為表下的懦弱和恐懼,因為,我是那樣的在愛著他。
一個永恆的時刻,我愛的人抬起頭,在夜的洶湧中尋覓遙遠夜空中的清輝。那一刻,我們的肌膚上都沾滿了永不褪的悽清月。
“月食。”我聽見他的聲音化作利刃,刺出一片血橫飛。我在當時有一些疑惑,直到了今天才覺出些許的疼痛來。
昨天夜裡,我在夢中呼喊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聽得見。
很多年過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消失的,一點痕跡也沒有,無聲無息地,我不再見過我深愛的那個有著深邃雙眼的英俊男子。我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他的模樣,即使在見到他,也認不出他。於是,我開始在周圍瘋狂的尋找他的痕跡,卻只在某一張照片上發現了他的一個模糊的影子。其實,我想我是忘記了,他是什麼印跡都不曾留下的。他像一隻狡猾而又細心的狐狸,會小心而又刻意地用尾巴掃去雪地上的自己的腳印。而這張照片不過是個意外是他的一點疏漏。然而,除了這個模糊的巧合,我真的一無所有。
照片上有一個笑容落寞的女子在倦怠地唱著一支老歌,她的身後有一個影像模糊的英俊男子,他的容顏的輪廓不甚清晰,但仍能看得見深邃的雙眼。看得出,他在聽那女子的慵懶的老歌。我知道,那支歌的名字叫《再見,我的愛人》。
昨夜,當我夢見月食的時候,我哭了。我終於明白了這個故事,就當我再次看見月食的剎那。我害怕自己醒來後就會忘記,於是暗自祈禱永遠不要醒來。
可我還是醒來了,看到地上夠鋪滿了月光。
“我只在暗夜裡哭泣。”我幽幽地說,用月樣的聲音。
某個思念的夜晚,我不睡覺。
我走到窗前,窗外灑進來的月在我的肌膚上一寸寸地移動。
我看見我深愛的有著深邃雙眼的英俊男子立在我的身邊。
我不說話,只低下頭默默淚。
窗外的圓月正漸漸地虧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