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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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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使劉纘朝貢,安世奉詔勞之。安世美容貌,善舉止,纘等自相謂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纘等呼安世為典客。安世曰:“何以亡秦之官,稱於上國?”纘曰:“世異之號,凡有幾也?”安世曰:“周謂掌客,秦改典客,漢名鴻臚,今曰主客。君等不影響文、武,而殷勤亡秦。”纘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遠近?”安世曰:“亦石頭之與番禺耳。”時每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內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貨之,令使任情易。使至金玉肆問價,纘曰:“北方金玉大賤,當是山川所出?”安世曰:“聖朝不貴金玉,所以同於瓦礫;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愛寶,故川無金,山無玉。”纘初將大市,得安世言,慚而罷。遷主客給事中。

時人困飢散,豪右多有佔奪,安世乃上疏陳均量之制,孝文深納之。後均田之制,起於此矣。出為相州刺史,假趙郡公。敦農桑,斷祀。西門豹、史起有功於人者,為之修飾廟堂。表薦廣平宋翻、陽平路恃慶,皆為朝廷善士。初,廣平人李波宗族強盛,殘掠不已,前刺史薛道親往討之,大為波敗,遂為逋逃之藪,公私成患。百姓語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安世設方略,誘波及諸子侄三十餘人,斬於鄴市,州內肅然。病卒於家。

安世博陵崔氏,生一子枿。崔氏以妒悍見出,又尚滄水公主,生二子,諡、鬱。

枿字琚羅,涉歷史傳,頗有文才,氣尚豪,公強當世。太師、高陽王雍表薦枿為友。時人多絕戶為沙門,枿上言:“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不孝之大,無過於絕祀。安得輕縱背禮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缺當世之禮,而求將來之益;棄堂堂之政,而從鬼教乎?”沙門都統僧暹等忿枿鬼教之言,以枿為謗毀佛法,泣訴靈太后。責之,枿自理曰:“鬼神之名皆是通靈達稱。佛非天非地,本出於人,名之為鬼,愚謂非謗。”靈太后雖以枿言為允,然不免暹等意,猶罰枿金一兩。

轉尚書郎,隨蕭寶夤西征,以枿為統軍。枿德洽鄉閭,招募雄勇,其樂從者數百騎。枿傾家賑恤,率之西討。寶夤見枿至,拊其肩曰:“子遠來,吾事辦矣。”故其下每有戰功,軍中號曰李公騎。寶夤啟枿為左丞,仍為別將,軍機戎政,皆與參決。寶夤又啟為中書侍郎。還朝,除岐州刺史,坐辭不赴任,免官。建義初,河陰遇害。初贈尚書右僕、殷州刺史,後又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俶儻有大志,好飲酒,篤於親知。每謂弟鬱曰:“士大夫學問,稽博古今而罷,何用專經為老博士也?”與弟謐特相友愛。謐在鄉物故,枿慟哭絕氣,久而方蘇,不食數,期年形骸毀悴,人倫哀嘆之。

謐字永和,少好學,周覽百氏。初師事小學博士孔璠,數年後,璠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徵拜著作佐郎,辭以授弟鬱,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闢,並不就。唯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餘謂論事辯物,當取正於經典之真文;援證定疑,必有驗於周、孔之遺訓,然後可以稱準的矣。今禮文殘缺,聖言靡存,明堂之制,誰使正之?是以後人紛糾,競興異論,五九之說,各信其習。是非無準,得失相半,故歷代紛紜,靡所取正。乃使裴頠雲:“今群儒紛糾,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圖。其所以居用之禮莫能通也,為設虛器耳。況漢氏所作,四維之個,復不能令各處其辰。愚以為尊祖配天,其義明著,廟宇之制,理據未分,直可為殿屋以崇嚴父之祀。其餘雜碎,一皆除之。”斯豈不以群儒舛互,並乖其實,據義求衷,莫適可從哉?但恨典文殘滅,求之靡據而已矣,乃復遂去室牖諸制。施之於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於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須,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餘以為隆政必須其禮,豈彼一羊哉?推此而論,則聖人之於禮,殷勤而重之;裴頠之於禮,任意而忽之,是則頠賢於仲尼矣!以斯觀之,裴氏子以不達失禮之旨也。餘竊不自量,頗有鄙意,據理尋義,以求其真;貴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禮傳》,考之以訓注;博採先賢之言,廣搜通儒之說;量其當否,參其同異,棄其所短,收其所長,推義察圖,以折厥衷,豈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論明堂之制者雖眾,然校其大略,則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則據《周禮考工》之記以為本,是康成之徒所執。言九室者則案《大戴盛德》之篇以為源,是伯喈之倫所持。此二書雖非聖言,然是先賢之中博見洽通者也。但各記所聞,未能全正,可謂既盡美矣,未盡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當否,便各是所習,卒相非毀,豈達士之確論哉?小戴氏傳禮事四十九篇,號曰《禮記》,雖未能全當,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賢,亦無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頗有明堂之義,餘故採掇二家,參之《月令》。以為明堂五室,古今通則。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室;太室之東者,謂之青陽;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室之西者,謂之總章;當太室之北者,謂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夾房,謂之左右個,三十六戶七十二牖矣。室個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遺像耳。個者,即寢之房也。但明堂與寢,施用既殊,故房個之名,亦隨事而遷耳。今書其像,以見鄙意,案圖察義,略可驗矣。故檢之五室,則義明於《考工》;校之戶牖,則數協於《盛德》;考之施用,則事著於《月令》;求之閏也,合《周禮》與《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雖乖眾儒,儻或在斯矣。《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幾,堂上度以筵。”餘謂《記》得之於五室,而謬於堂之修廣。何者?當以理推之,令愜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蓋所以告月朔,布時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營構之範,自當因宜創制耳。故五室者,合於五帝各居一室之義。且四時之祀,皆據其方之正,又聽朔布令,鹹得其月之辰,可謂施政及俱,二三但允。求之古義,竊為當矣。鄭康成漢末之通儒,後學所取正。釋五室之位,謂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維。然四維之室既乖其正,施令聽朔各失厥衷,左右之個棄而不顧。乃反文之以美說,飾之以巧辭,言水木用事於東北,木火用事於東南,火土用事於西南,金水用事於西北。既依五行,當從其用事之,出何經典?可謂工於異端,言非而博,疑誤後學,非所望於先儒也。《禮記-玉藻》曰:“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閏月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鄭玄注曰:“天子之廟及路寢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聽朔焉。卒事反宿路寢,亦如之。閏月非常月,聽其朔於明堂門下,還處路寢門,終月也。”而《考工記》“周人明堂”玄注曰:“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鄭注。然則明堂與寢,不得異矣。而《尚書-顧命篇》曰:“子釗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寢矣。其下曰:“大貝賁鼓在西房,垂之竹矢在東房。”此則路寢有左右房,見於經史者也。《禮記-喪服-大記》曰:“君夫人卒於路寢。小斂,婦人髽,帶麻於房中。”鄭玄注曰:“此蓋諸侯禮。帶麻於房中,則西南。天子諸侯。”左右房見於注者也。論路寢則明其左右,言明堂則闕其左右個,同制之說還相矛楯,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奮筆而爭鋒者,豈不由處室之不當哉?

《記》雲:東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於斯堂,雖使班、倕構思,王爾營度,則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則三室之間,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豈有天子佈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負扆以朝諸侯之處,而室戶之外,僅餘四尺而已哉?假在儉約,為陋過矣。論其堂宇,則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則未愜人情,其不然一也。

餘恐為鄭學者,苟求必勝,競生異端,以相訾抑,雲二筵者乃室之東西耳,南北則狹焉。餘故備論之曰:若東西二筵,則室戶之外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戶外復如此,則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耳。《記》雲:“四旁兩夾窗。”若為三尺之戶,二尺窗,窗戶之間,裁盈一尺。繩樞甕牖之室,篳門圭窬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復小廣之,則四面之外,闊狹不齊,東西既深,南北更淺,屋宇之制,不為通矣。驗之眾塗,略無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則戶牖之間,不逾二尺也。《禮記-明堂》:“天子負斧扆南向而立。”鄭玄注曰:“設斧於戶牖之間。”而鄭氏《禮圖》說扆制曰:“從廣八尺,畫斧文於其上,今之屏風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間,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較然可見矣。且若二筵之室為四尺之戶,則戶之兩頰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猶自不容,矧復戶牖之間哉?其不然二也。

又復以世代驗之,即虞、夏尚樸,殷、周稍文,製造之差,每加崇飾。而夏後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狹,豈是夏禹卑宮之意,周監鬱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

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戶之外裁四尺五寸,於營制之法自不相稱,其不然四也。

又云“室中度以幾,堂上度以筵”而復雲“凡室二筵”而不以幾,還自相違,其不然五也。

以此驗之,《記》者之謬,抑可見矣。《盛德篇》雲: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戶、七十二牖,上員下方,東西九仞,南北十筵,堂高三尺也。餘謂《盛德篇》得之於戶牖,失之於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夾房,面各有戶,戶有兩牖,此乃因事立則,非拘異術。戶牖之數,固自然矣。九室者,論之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時令,又失其辰,左右之個,重置一隅,兩辰同處,參差出入,斯乃義無所據,未足稱也。且又堂之修廣,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為外之基,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計其一室之中,僅可一丈,置其戶牖,則於何容之哉?若必小而為之,以容其數,則令帝王側身出入,斯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餘謂其九室之言,誠亦有由。然竊以為戴氏聞三十六戶七十二牖,弗見其制,靡知所置,便謂一室有四戶之窗,計其戶牖之數,即以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漢末之時學士,而見重於當時,即識其修廣之不當,而必未思其九室之為謬。更修而廣之,假其法象。可謂因偽飾辭,順非而澤,諒可嘆矣。餘今省彼眾家,委心從善,庶探其衷,不為苟異。但是古非今,俗間之常情;愛遠惡近,世中之恆事。而千載之下,獨論古制,驚俗之談,固延多誚。脫有深賞君子者,覽而揣之,儻或存焉。

謐不飲酒,好音律,愛樂山水。高尚之情,長而彌固,一遇其賞,悠爾忘歸,乃作《神士賦》。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邇悼惜之。其年,四門小學博士孔璠等學官四十五人上書曰:竊見故處士趙郡李謐,十歲喪父,哀號罷鄰人之相;幼事兄枿,恭順盡友于之誠。十三通《孝經》、《論語》、《詩》、《尚書》,歷數之術,尤盡其長。州閭鄉黨,有神童之號。年十八,詣學受業時博士即孔璠也。覽始要終,論端究緒,授者無不欣其言矣。於是鳩集諸經,廣校同異,比《三傳》事例,名《秋叢林》十有二卷。為璠等判析隱伏,垂盈百條。滯無常滯,纖豪必舉;通不長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違經,弗飾辭而背理,辭氣磊落,觀者忘疲。每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絕跡下帷,杜門卻掃,棄產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複者四千有餘矣。猶括次專家,搜比黨議,隆科達曙,盛暑通宵。雖仲舒不窺園,君伯之閉戶,高氏之遺漂,張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為喻。

謐嘗詣故太常卿劉芳,推問音義,語及中代興廢之由。芳乃嘆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僕有也。”前河南尹、黃門侍郎甄琛,內贊近機,朝野傾目,於時親識有求官者,答雲:“趙郡李謐,耽學守道,不悶於時,常致言,但未有次耳。諸君何為輕自媒衒?”謂其子曰:“昔鄭玄、盧植不遠數千裡詣扶風馬融,今汝明師甚邇,何不就業也?”又謂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時,但未薦李謐,以此負朝廷耳。”又結宇依巖,憑崖鑿室,方訓彼青衿,宣揚墳典,冀西河之教重興,北海之風不墜。而祐善空聞,暴疾而卒。邦國銜殄悴之哀,儒生結摧梁之慕,況璠等或服議下風,或親承音旨,師儒之義,其可默乎?

事奏,詔曰:“謐屢辭徵辟,志守衝素,儒隱之,深可嘉美。可遠傍惠、康,近準玄晏。諡曰:貞靜處士,並表其門閭,以旌高節。”於是表其門曰文德,裡曰孝義雲。

鬱字永穆,好學沈靖,博通經史。為廣平王懷友,深見禮遇。時學士徐遵明教授山東,生徒甚盛。懷徵遵明在館,令鬱問其《五經》義例十餘條,遵明所答數條而已。稍遷國子博士。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其朝夕教授,唯鬱而已。謙虛寬雅,甚有儒者之風。再遷通直散騎常侍。建義中,以兄枿卒,遂撫育孤侄,歸於鄉里。永熙初,除散騎常侍、衛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兼都官尚書,尋領給事黃門侍郎。三年,於顯陽殿講《禮記》,詔鬱執經。鬱解說不窮,群難鋒起,無廢談笑。孝武及諸王凡預聽者,莫不嗟善。尋病卒,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儀同三司、都督、定州刺史。

謐子士謙,字子約,一名容郎,髫齔喪父,事母以孝聞。母曾歐吐,疑中毒,因跪嘗之。伯父枿深所嗟尚,每稱:“此兒吾家顏子也。”年十二,魏廣平王贊闢開府參軍事。後丁母憂,居喪骨立。有姊適宋氏,不勝哀而死。士謙服闋,舍宅為伽藍。脫身而出,詣學請業,研不倦,遂博覽群籍,善天文術數。齊吏部尚書辛術召署員外郎,趙郡王睿舉德行,皆稱疾不就。和士開亦重其名,將諷朝廷,擢為國子祭酒,因辭得免。刺史高元海以禮再致之,稱為菩薩。隋有天下,畢志不仕。自以少孤,未嘗飲酒食,口無殺害之言。親賓至,輒陳樽俎,對之危坐,終不倦。

李氏宗黨豪盛,每秋二社,必高會極宴,無不沈醉喧亂。嘗集士謙所,盛饌盈前,而先為設黍。謂群從曰:“孔子稱黍為五穀之長,荀卿亦云食先黍稷,古人所尚,寧可違乎!”少長肅然,無敢弛惰,退而相謂曰:“既見君子,方覺吾徒之不德也。”士謙聞而自責曰:“何乃為人疏,頓至於此!”家富於財,躬處節儉,每以振施為務。州里有喪事。不均,至相鬩訟。士謙聞而出財補其少者,令與多者相埒。兄弟愧懼,更相推讓,卒為善士。有牛犯其田者,士謙牽置涼處,飼之過於本主。望見盜刈禾黍者,默而避之。其家僮嘗執盜粟者,士謙喻之曰:“窮困所致,義無相責。”遽令放之。其奴嘗與鄉人董震因醉角力,震扼其喉,斃於手下。震懼請罪,士謙謂曰:“卿本無殺心,何為相謝?然可速去,無為吏拘。”寬厚皆此類也。後出粟萬石以貸鄉人,屬年穀不登,債家無以償,皆來致謝。士謙曰:“吾家餘粟,本圖賑贍,豈求利哉!”於是悉召債家,為設酒食,對之燔契,曰:“債了矣,幸勿為念也。”各令罷去。明年大,債家爭來償,士謙拒之,一無所受。他年飢,多有死者,士謙罄家資為之糜粥,賴以全活者萬計;收埋骸骨,所見無遺;至,又出田糧種子,分給貧乏。趙郡農人德之,撫其子孫曰:“此李參軍遺惠也。”仁心物,群犬生子,共相。凶年散谷至萬餘石,合諸藥以救疾癘,如此積三十年。或謂士謙:“子多陰德。”士謙曰:“夫言陰德,其猶耳鳴,己獨知之,人無知者。今吾所作,吾子皆知,何陰德之有?”士謙善談玄理,嘗有客坐,不信佛家應報義。士謙喻之曰:“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豈非休咎?佛經雲‘轉輪五道,無復窮已’,此則賈誼所言‘千變萬化,未始有極,忽然為人’之謂也。佛道未來,而賢者已知其然矣。至若鮌為黃熊,杜宇為鶗鴂,褒君為龍,牛哀為猛獸,君子為鵠,小人為猿,彭生為豕,如意為犬,黃母為黿,宣武為鱉,鄧艾為牛,徐伯為魚,鈴下為烏,書生為蛇,羊祜前身李氏之子,此非佛家變受異形之謂?”客曰:“邢子才雲‘豈有松柏後身,化為樗櫟’,僕以為然。”士謙曰:“此不類之談也,變化皆由心作,木豈有心乎?”客又問三教優劣,士謙曰:“佛,也;道,月也;儒,五星也。”客亦不能難而止。

士謙平生時時為詠懷詩,輒毀其本,不示人。又嘗論刑罰,遺文不具。其略曰:“帝王制法,沿革不同,自可損益,無為頓改。今之贓重者死,是酷而不懲也。語曰:‘人不畏死,不可以死恐之。’愚謂此罪,宜從刑,刖其一趾;再犯者,斷其左腕。刑刖去右手三指;又犯者,下其腕。小盜宜黥。又犯,刖落其所用三指;又不悛,則下其腕。無不止也。無賴之人,竄之邊裔,職為亂階,適所以召戎矣,非求安之道也。博弈遊,盜之萌也,而不止,黥之則可。”有識者頗以為得政體。隋開皇八年,終於家。趙州士女聞之,莫不淚曰:“我曹不死而令李參軍死乎!”會葬者萬餘人。李景伯等以士謙道著丘園,條其行狀,詣尚書省請先生之諡,事寢不行,遂相與樹碑於墓。其范陽盧氏,亦有婦德。及夫終,所有賻贈,一無所受。謂州里父老曰:“參軍平生好施,今雖殞歿,安可奪其志哉!”乃散粟五百石以賑窮乏,免奴婢六十人。

案趙郡李氏,出自趙將武安君牧。當楚、漢之際,廣武君左車則其先也。左車十四世孫恢,字仲興,漢桓、靈間,高尚不仕,號有道大夫。恢生定,字文義,仕魏,位漁陽太守。有子四人,並仕晉。平字伯括,為樂平太守;機字仲括,位國子博士;隱字叔括,保字季括,位並尚書郎。兄弟皆以儒素著名,時謂之四括。

機子楷,字雄方,位書侍御史,家於平棘南。有男子五人,輯、晃、棨、勁、睿。輯字護宗,晃字仲黃,棨字季黃,勁字少黃,睿字幼黃,並以友悌著美,為當世所宗,時所謂四黃者也。輯位高密郡守,二子,慎、敦。晃位鎮南府長史,一子,義。勁位書侍御史,四子,盛、、隆、喜。睿位高平太守,二子,勖、充。其後,慎、敦居柏仁,子孫甚微。義南徙故壘,世謂之南祖。勖兄弟居巷東,盛兄弟居巷西,世人指其所居,因以為目,蓋自此也。義字敬仲,位司空長史。生東宮舍人吉,字彥同。吉生尚書郎聰,字小時。聰生真,字。義深事列於後。勖字景賢,位頓丘太守。勖生趙郡太守頤,字彥祖。頤生勰、系、曾,各有令子,事並列於前。盛位中書郎。三子,纘、襲、閣。纘字緯業,位太尉祭酒。生四子,誕、休、重、苞。誕字紹元,假趙郡太守。生四子,建、追、磪、龜。龜字神龜,位州主簿。生二子,鳳林、秀林。

李裔,字徽伯。父秀林,小名榼,溫直。太和中,中書博士,為頓丘相,豪右畏之。景明初,試守博陵郡,抑強扶弱,政以嚴威為名。以母憂去職。後為司徒司馬、定州大中正、太中大夫。卒,贈齊州刺史。裔出後伯父鳳林。孝昌中為定州鎮軍長史,帶博陵太守。於時逆賊杜洛周侵亂州界,裔潛引洛周,州遂陷沒。洛周特無綱紀,至於市令、驛帥鹹以為王,呼曰市王、驛王,乃封裔定州王。洛周尋為葛榮所滅,裔仍事榮。爾硃榮禽葛榮,遂縶裔及高昂、薛修義、李無為等於晉陽。從榮至洛,榮死乃免。天平初,以齊神武大丞相諮議參軍,參定策功,封固安縣伯,為候衛大將軍、陝州刺史。及周文帝攻克州城,見害。東魏贈尚書令、司徒、定州刺史。子子旦襲。子旦弟子雄。

子雄少慷慨有大志,陝州破,因隨周軍入長安。家世並以學業自通,子雄獨習騎。其兄子旦讓之曰:“棄文尚武,非士大夫素業。”子雄曰:“自古誠臣貴仕,文武不備而能濟功業者鮮矣。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子旦無以應。仕周,累遷小賓部。後從達奚武與齊人戰於芒山,諸軍大破,子雄所領獨全。累遷涼州總管長史。從滕王逌破吐谷渾於青海,以功加上儀同。宣帝即位,行軍總管韋孝寬略定淮南,拜亳州刺史。隋文帝總百揆,徵為司會中大夫,以淮南功,加位上開府。及受禪,拜鴻臚卿,進爵高都郡公。

及晉王廣出鎮幷州,以子雄為河北行臺兵部尚書。上謂曰:“吾兒既少,卿兼文武之才,今者推誠相委,吾無北顧憂矣。”子雄頓首涕,誓以效命。子雄當官正直,侃然有不可犯,王甚敬憚,吏人稱焉。歲餘,卒官。子公嗣。

裔從祖詵字令世,誕弟休之子也。休字紹則,散騎常侍。詵與族兄靈、族弟熙等俱被徵,事在高允《徵士頌》。詵位中書侍郎、京兆太守。詵從祖弟善見,位趙郡太守。善見子顯進,位州主簿、濮陽太守。

顯進子暎,字暉道,位相州中從事、步兵校尉,贈殷州刺史。暎子普濟,學涉有名,和韻,位濟北太守,時人語曰“入入細李普濟”武定中,位北海太守。暎弟育,字仲遠,位相州防城別將,以拒葛榮之勳,賜爵趙郡公。後除金紫光祿大夫,卒,贈都官尚書,諡曰貞。子愔襲,與從父兄普濟並應秀才舉,時人謂其所居為秀才村。

愔位太子舍人。

愔族叔肅,字彥邕,位員外常侍。初諂附侍中元暉。後以左道事侍中穆紹。常身被髮,畫復銜刀,於隱屏處為紹求福。故紹愛之,薦為黃門郎。酒狂,從靈太后幸江陽王繼第,侍飲頗醉,言辭不遜,抗辱太傅、清河王懌。為有司彈劾,太后恕之。卒於夏州刺史。

肅從弟皦,字景林,有學識,位廷尉少卿,贈齊州刺史,諡曰宣。子慎,武定中,位東平太守。

皦從弟仲旋。司徒左長史、恆農太守。先是宮、牛二姓阻險為害,仲旋示以威惠,即並歸伏。累遷左光祿大夫。天平初,遷都於鄴,以仲fm為營構將,進號衛大將軍。出為兗州刺史,還除將作大匠,所歷並著聲績。卒,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子希良,侍御史。

煥字仲文,小字醜瑰,中書侍郎盛弟隆之後也。隆字太彝,位城令。隆生幕縣令謀。謀生始平太守景,名犯太祖元皇帝諱。景生東郡太守伯應。伯應生煥。煥有幹用,與酈道元俱為李彪所知。恆州刺史穆泰據代都謀反,煥以書侍御史與任城王澄推究之。煥先驅至州,宣旨曉喻,乃執泰等。景明初,齊豫州刺史裴叔業以壽歸附,煥以司空從事中郎為軍司馬,與楊大眼、奚康生等接,仍行揚州事,賜爵容城伯。及荊蠻擾動,敕煥兼通直散騎常侍勞之,降者萬餘家。除梁州刺史。時武興氐楊集起舉兵作逆,敕假煥平西將軍,督別將大破集起軍。又破秦州賊呂苟兒,及斬氐王楊定。還朝,遇患卒,贈幽州刺史,諡曰昭。

子密,字希邕,少有節。母患積年,名醫療之不愈,乃習經方,閒針藥,母疾得除。由是以醫術知名。屬爾硃兆弒逆,與海高昂為報復計。後從神武,封容城縣侯,位襄州刺史。

李義深,趙郡高邑人也。祖真,字令才,位中書侍郎。父紹,字嗣宗,殷州別駕。義深有當世才用,而心險峭,時人語曰:“劍戟森森李義深。”初以殷州別駕歸齊神武,再遷鴻臚少卿。見爾硃兆兵盛,叛歸之。兆平,神武恕其罪。遷齊州刺史,好利,多所受納。轉行梁州刺史,為陽夏太守段業告其在州聚斂,被止。卒于所。

子騊駼,有才辯,位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陳。陳人稱之。後為壽陽道行臺左丞,與王琳同陷陳。週末逃歸。隋開皇中為永安郡太守、絳州長史,卒。

子政藻,明有才幹。騊駼沒陳,政藻時為開府行參軍,判集書省事,便謝病解職,居處若在喪禮,人士稱之。開皇中,歷尚書工部員外郎,卒於宜州長史。

騊駼弟文師,歷中書舍人,齊郡太守。

義深弟同軌,體貌魁岸,帶十圍,學綜諸經,兼該釋氏,又好醫術。年二十,舉秀才,再遷著作郎,典儀注,修國子博士。興和中,兼通直散騎常侍,使梁。梁武深耽釋學,遂集名僧於其愛敬、同泰二寺,講《涅般大品經》,引同軌豫席,兼遣其朝士議共觀聽,同軌論難久之,道俗鹹以為善。盧景裕卒,齊神武引同軌在館教諸公子,甚嘉禮之。每旦入授,暮始歸,緇素請業者,同軌夜為解說,四時恆爾,不以為倦。卒,時人傷惜之,神武亦嗟悼之。贈瀛州刺史,諡曰康。

同軌弟幼舉,安德太守,以貪汙棄市。幼舉弟之良,有幹用,位金部郎中。

之良弟幼廉,少寡慾,為兒童時,初不從人家有所求請。嘗故以金寶授之,終不取,強付,輒擲之地。州牧以其蒙幼而廉,故以名焉。,累遷齊文襄驃騎府長史。文襄薦為濟州儀同府長史,又遷瀛州長史。齊神武行經冀部,總合河北六州文籍,商榷戶口增損,親自部分,多在馬上徵責文簿,指影取備,事非一緒。幼廉應機立成,恆先期會,為諸州準的。神武深加勉,乃責諸人曰:“碎卿等諸人,作得李長史一腳指不!”是時諸人並謝罪,幼廉獨前拜恩,觀者鹹嘆美之。神武還幷州,以告文襄,文襄喜謂人曰:“吾是知人矣!”文襄嗣事,除霸府掾。時以幷州王政所基,求好長史,舉者多不見納。後因大集,謂陳元康曰:“我教你好長史處,李幼廉即其人也。”遂命為幷州長史。常在文襄第內,與隴西辛術等六人,號為館客。天保初,除太原郡太守。文宣嘗與語及楊愔,誤稱為楊公,以應對失宜,除濟陰郡守。累遷太僕大司農二卿、趙州大中正、大理卿,所在稱職。

後主時,和士開權重,百僚盡傾,幼廉高揖而已,由是出為南青州刺史。主簿徐乾富而暴橫,歷政不能。幼廉初至,因其有犯,收系之。乾密通疏,奉黃金百婢二十人,幼廉不受,遂殺之。罷還鄴。祖孝徵執政。求紫石英於幼廉,以其南青州所出。幼廉辭無好者,固請,乃與二兩。孝徵有不平之言,或以告幼廉。幼廉抗聲曰:“李幼廉結髮從宦,誓不曲意求人。天生德於予,孝徵其如予何?假挫頓,不過遣向幷州耳。”時已授並省都官尚書,辭而未報,遂發敕遣之。齊末官至三品已上,悉加儀同,獨不沾此例,語人曰:“我不作儀同,更覺為榮。”卒,贈吏部尚書。

義深族弟神威,幼有風裁,家業《禮》學,又善音樂,撰集樂書近百卷,卒於尚書左丞。

又有李翥,字彥鴻,世居柏仁,弱冠以文章知。仁齊,位東平太守。後待詔文林館,除通直散騎常侍,聘於梁。晚節頗以貪酒為累。貪無居宅,寄止佛寺中。嘗著巾帔,終對酒,招致賓客,風調詳雅。翥從兄子朗,才辭翥之亞,兼有吏能,位中書舍人。

論曰:古人云“燕、趙多奇士”觀夫李靈兄弟,並有焉。靈則首應弓旌,道光師傅。順則器標楝幹,一時推重。孝伯風範鑑略,蓋亦過人。各能克廣門業,道風不殞,餘慶之美,豈非此之謂乎。至如元忠之倜儻從橫,功名自卒;季初之家風素業,昆季兼舉。有齊之,雅道方振。憲之子弟,特盛衣纓,豈唯戚里是憑,固亦文雅所得。安世識具通雅,時幹之良。枿以豪俊達,鬱則儒博顯,謐之高逸,固可謂世有人焉。義深弟兄,人位兼美;子雄才官,不替門緒,茂矣。

部分譯文李繪,字敬文。六歲時就要求上學,家裡人因為偶數的年齡按風俗為忌年,所以不允許,他就偷用他姐姐的筆墨書籍,一天不到,就學完了《急就章》,家人及外人都認為他是個非同尋常的孩子。長大後,相貌端莊魁偉,神情俊朗。他的五舅河間邢晏每次和他談話,都嘆他的談吐高雅深遠,說道:“同他談如同罩著煙霧,像面對著珠寶,當宰相的希望就在這外甥身上了。”後來皇帝下敕令撰寫五禮,李繪與太原人王瞴一起負責撰寫軍禮。魏靜帝在顯陽殿講解《孝經》、《禮記》。李繪和堂弟李騫、裴伯茂、魏收、盧元明等都負責記錄,他的記錄簡明扼要。他歷任中書侍郎、丞相司馬。每次滿朝文武群集,在朝廷向皇帝上奏時,總是令李繪最先發言,為群官之首。他的聲音言詞動聽,風度儀態優雅,聽者都肅然起敬,文襄帝對他更加敬重,後來他又掌管禮儀制度。

武帝初年,他兼任散騎常侍,領隊出使梁。梁武帝詢問他高相現在在哪裡?黑獺是什麼樣子?高相要做何打算?李繪對答清晰,梁武帝很滿意。他和梁人漫談氏族的問題,袁狎道:“都不如我為黃帝之後,是黃帝的十四姓子孫之一。”李繪道“:老兄的祖宗淵源長,應可和車千秋分一個字吧!”舉座大笑。前後出使的人都帶貨物請求易,李繪獨自清高,梁人敬重他的廉潔。

出使回來後,他官拜高陽內史。高陽郡境內原來有三頭猛獸,經常危害百姓,李繪正準備修造關押它們的柵欄,它們就因為互相鬥毆一起死在郡西。手下人都認為這是化所致,勸他申奏皇上。李繪道“:猛獸因為互鬥而死,出於偶然,把這件事據為自己的功勞,別人將看不起我。”終究沒有答應,高陽過去有很多池塘湖泊,李繪到任後,湖水都乾涸了。於是他設置了掌管農事的官員,專門負責鼓勵勸種農桑的工作,開墾的耕田較過去增加了數倍,家家生活富裕,人人衣食豐足。瀛州三個郡的百姓都到州府,請求在郡街上為李繪立碑,神武帝往東巡視各郡縣,在瀛州城西停馬站了很久,派郎中陳元康去告知並問他。

河間太守崔諶,倚仗他弟弟崔暹有權勢,向李繪索要麋鹿的角和鴿子羽。李繪寫信答覆道:“鴿子有六扇翅膀,飛起來能直上雲霄;麋鹿有四條腿,跑起來能直到海里。下官肌膚鬆弛、身體虛弱,手腳遲鈍,近不能追獵飛鳥走獸,遠不能逢佞臣小人。”當時文襄帝派崔暹選拔司徒左長史,崔暹推薦李繪,以後卻沒有迴音,都認為是因為這封信的緣故。

文襄帝即位後,普遍更換了山東各郡官員,專門下書被徵召入朝的官員,只有李繪與清河太守辛術兩個人。到了朝中,補任大將軍從事中郎,升任為司馬。文襄帝將以前司徒侯景的進賢冠賜給李繪道“:卿只要一心一意輔佐我,將任用卿為三公重臣,不要效仿侯景叛亂。”後來文宣嗣位,李繪仍被任命為丞相司馬。天保初年,任命為司徒右長史。李繪品行端正持重,從不趨炎附勢於當權之人,因此長期得不到提升。去世後,追贈為青州刺史,諡號“景”李子雄年少時便慷慨有大志,陝州被周攻破後,他隨著周軍進入長安。李子雄家世代都是讀書人,學業自通,他卻還獨自學習騎馬、箭。他的哥哥子旦勸他說“:棄文而崇尚武功,不是士大夫的本分啊。”李子雄說“:自古以來忠誠的大臣文武不能兼備而得以成功的人是很少的。我又文又武,兄長你擔心什麼呢?”子旦無話可說。

李子雄在北周做官,多次升遷任小賓部,後來跟從達奚武與齊人戰於芒山,其他各路軍隊損失慘重,只有李子雄所領的軍隊保存了實力。他又經多次提拔任涼州總管長史。他跟隨滕王荄在青海攻破吐谷渾,因為有功而加封上儀同。周宣帝即位後,李子雄跟隨行軍總管韋孝寬平定淮南,出任亳州刺史。隋文帝總管百事時,徵為司會中大夫,因為李子雄在淮南有功,給他加位上開府。後來,當隋文帝受禪時,任命他為鴻臚卿,並晉爵高都郡公。

晉王楊廣鎮守幷州,任命李子雄為河北行臺兵部尚書。皇帝對少雄說“:我的孩子年輕,你兼有文武之才,現在我誠心將他委託給你,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李子雄叩頭淚,發誓為王室效命。李子雄為官正直,剛正不可冒犯的樣子,晉王對他很尊敬,又很害怕,吏員們都稱讚這位兵部尚書。在幷州一年多,李少雄便去世了,他的兒子公扌延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