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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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一個時刻像此刻這樣珍惜生命,珍惜活著的權力。12年的努力,那麼些艱難刻苦的訓練,那麼心佈署才爭取來的機會,不能在今夕功虧一簣。
記憶深處,彷彿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別跳這麼多舞了,吉賽爾。跳舞會使你心臟破裂而死的。那些早死的人要變成不幸的幽靈你維麗絲,晚上在墳墓上跳舞,勾引路人參加那令人喪命的輪舞。”這是母親的聲音。
是吉賽爾的母親,抑或阮丹冰的?
丹冰從沒有見過媽媽。早在她3歲那年,母親已經因病去逝了,她是跟著長大的。
寂寞的童年,她唯一的遊戲就是跳舞。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空蕩蕩的屋子裡,她的舞蹈是唯一的喧譁。並不老,也不像人們印象中的通常的“”形象,她今年才50歲多一點,會打扮,品味一,而且手頭頗有一點錢,在上海那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她擁有一座小花園和三層樓的別墅。
這些,一半是爺爺留下的,另一半是爸爸供給的。
爸爸在美國,每年都會給匯來很多錢。美金。折成人民幣就更多。
丹冰從小不缺錢,她缺的,只是愛與溫存。
她的愛,都給了舞蹈。
遇到曲風時,就給了曲風。
曲風的琴聲裡有她的魂,她整顆心都被他的琴聲收走了。永生不得釋放。
6歲時,丹冰跟著去看了一場芭蕾舞劇,《吉賽爾》。
從此她就上了芭蕾。她知道她跳的那些原來不叫舞,吉賽爾才是有靈魂的舞蹈。
吉賽爾是一隻鬼,跳舞的鬼。
她像夢境一樣攫住了丹冰的心,從此她再不能離開舞蹈。
將她送進少年宮,學習扮天鵝,後來又進到劇院,仍然是一成不變的天鵝,天鵝與芭蕾有不解之緣。
每當穿上羽衣,她便著魔。
所有跳舞的人都有幾分瘋魔的。吉賽爾在死前也是發了狂。
吉賽爾對王子說:“你騙我,你不是王子,你是我的阿爾貝特,你把阿爾貝特還給我!”王子不能還她,她便瘋了,失心而死。
死後,加入到維麗絲中間去。
吉賽爾是一隻鬼。維麗絲是一種鬼。跳舞的鬼。
“在她們死去的心靈中,在她們死去的腿腳裡,還燃燒著那股生前未曾得到完全釋放的對舞蹈的情。”丹冰的腿腳裡,也燃燒著那樣的情。它們從她的足尖裡發出,抵在舞鞋冷硬的楦子上,柔軟而痛楚。
從6歲扮天鵝,扮了12年。
一天天地長大,自蛹至蛾,自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今晚,才是第一次有機會登臺獨舞。不可失去的機會。
她睜開眼睛,清醒明亮,說:“沒事,我還要飛呢。”她還要飛。
她要打起神對付今晚的這次單飛。
睜開眼時,她看到曲風跪在她的身邊,他的手握著她的手,真好。
當人群散去,曲風仍然握著她的手不放,笑嘻嘻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要怎麼報答你?”她望著他的眼睛,一直望到他靈魂深處去:“答應做我的男朋友。”
“哦,以身相許?”他地笑“行,就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之一。”她的血在瞬間凝結。這是一個混蛋!她想。可是她不能不愛這個混蛋。
她愛他,也希望他愛她。不是他習慣的那種愛,那種博愛或者濫愛;而是她追求的那種愛,專一而熱烈,至死不渝。